酉正,林国公府的大门紧闭,但门里下人正在门口守着,现今早过了二老爷下衙的时辰,但二老爷却还未归家,他们不敢歇着都在此候着,若是听到声响了好及时开门。
一刻钟后,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阵阵马蹄声,下人们听着熟悉,在外面的人朝街道上瞧了瞧,看到了街上朝着国公府方向驶来了两辆马车,马车上的标致是国公府独有的,他急忙冲大门口的人招呼。
门里的人听到声响呼啦啦的将大门打开了,马车也在国公府门口停了下来,马车上走下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材挺拔,脸上未曾留有胡须,但是眉头却有着深深地的痕迹,想来平日里多是时常皱眉的,男子抿着嘴角下了马车。
紧跟其后的马车上走下了一位青年,男子不到三十岁,样貌与前者十分相像,但却更加俊朗,也更为意气风发。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国公府的大门,身后跟着仆从和下人。
刚进到一进院门口,一个老管家便迎上前来,躬身道,“奴才给二老爷,二少爷请安,二老爷,老太爷有要事相商,请二老爷移步宁喜堂,其他几位老爷已经到了。”
林景淮点了下头,冲身后的儿子道,“辰安你先去前院的书房。”
身后的林辰安拱手,“是父亲”
林景淮这才转头对着忠伯道,“有劳了。”随后跟着人往宁喜堂走去。
国公府是当年林老太爷初封国公的时候先帝赏赐下来的,院子占地极大,院落也是数不清的,但随着国公府里人口越来越多,这人住的也越来越挤了,前些日子老国公病了一场,便把家里交给二儿子也就是嫡子林景淮了,往后家里的事情便有儿子处理,他只想好生养着身体,多活几年。
而林景淮子接管了国公府后第一件事便是重新分配了住处,家里大老爷和三老爷的住处和老太爷的同在后罩楼以北的院子,而其他几位老爷则搬到了后罩楼以南,靠近大门的前院,而林景淮的住处则居于国公府正中。
至于原因自然是为了老太爷着想,这二子是老太爷的爱子,自然是住的近些好。
林景淮跟着忠伯过了后罩楼,直奔老太爷的宁喜堂而去,进到院子里直接去了厅堂。
厅堂内一身材魁梧,还留着白色胡须和白色头发的男子坐在上首位置,男子面色苍白,这便是前些日子刚生病的老国公。
而其他几位爷坐在下面,瞧见林景淮进了屋子,都站了起来,唤了声二哥。这几人中年龄稍大些的是在京城任职四品官的三老爷林景明,和无官职的四老爷林景皓,剩下两个年轻些的还在准备乡试和会试,这是五老爷林景恒和六老爷林景言。
林景淮颔首,朝上首的国公爷行礼,“父亲,不知父亲找我们何事?”
“先坐吧”
待瞧见几个儿子都坐下了,他这才咳了咳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前些日子你们舅舅送来了几个铺子,说是你们母亲年轻时置办的,之前出了些事情这铺子一直在你舅舅手里,现下你舅舅送来了,我打算着……”
林景淮打断道,“既然是母亲生前的东西,那自然是应该给妹妹若棠收着,父亲放心,我定会将这东西安全的送到妹妹手里。”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妹妹她早就嫁人了,且夫死从子,她带着儿子在齐家,这铺子若是给了她,那不就是给了齐家?”
他忍着怒气道,“妹妹独自一人在齐家,这铺子给了妹妹,妹妹在齐家也能更有底气,若是母亲还在,定不会让妹妹落得如此境地。”
老国公也带了怒气,“你在质问我,你这是在怪我?”
林景淮起身躬身道,“儿子不敢,儿子是怕父亲忘了,妹妹究竟是如何嫁到那齐家去的。”说罢抬起头朝老国公看去。
二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剩下的几人也纷纷站起身来,但都不敢轻易开口,还是三老爷开口道,“二哥,还是不要惹父亲生气的好,父亲身体才刚刚好转。”
林景淮转头瞥了他一眼,“我与父亲说话,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庶子插嘴,退下。”
老国公拿起茶杯朝林景淮的身侧摔去,“我还没死呢,你现在就如此对待弟弟,若是我死了,你岂非要上天?”
林景淮低头拱手冷淡道,“儿子不敢,儿子只是教弟弟些道理罢了,庶子便该有庶子的本分,若是父亲心疼爱子,自是可以教训儿子,儿子定仔细听着认真记在心里。”说罢撩起前袍跪在了地上。
一旁站着的人瞧见如此情况,也不敢再站着,也都纷纷跪下了。
三老爷虽然面带惶恐,但却说道,“父亲,是儿子错了,儿子刚才不该说那话,二哥教训的是,父亲莫要为此教训二哥。”
老国公瞧见这三儿子还在为老二求情,心下软了几分,但对这二儿子依旧没好气道,“你瞧瞧你弟弟,在瞧瞧你自己,你可还有个当哥哥的样。”
“呵”
听见他这带着嘲讽的呵声,老国公怒气再升,准备上手教训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忠伯的声音,“老太爷”
老国公运了运气,“进来说话”
忠管家走了进来躬身道,“老太爷,门口的人来报,四姑奶奶派人来,说是四小姐不日便要抵达京城。”
听到这话老国公皱眉,“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回来了,叫那人进来问问。”
“是”忠伯出去叫人了,老国公扫了一眼屋内跪下的几人,“都起来吧。”
几人纷纷站起身都做回了位置,而忠伯此时也带着人进了厅堂。
来人不高,但一举一动便能瞧出这是个会武功的,进到厅堂后此人跪了下来,“奴才见过国公爷,见过各位大爷。”
“起吧,你家夫人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归家了?她婆母和儿子可是跟着一起?”
那人抬眼用颇为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后道,“回国公爷的话,我家夫人现今是寡妇之身,与族中商议妥当,这才要归家。”
屋内几人心下诧异,国公爷更甚,“你说什么?怎会如此?”
“少爷喝了酒栽入池塘溺水而亡,老夫人知晓后悲痛欲绝当即便中风了,没几日也去了。”
他话音刚落屋内一片寂静,老国公拍了桌子道,“这是何事的事,我怎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回国公爷的话,此乃三年前的事,夫人已在外为老夫人守孝三年。”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夫人早早便写信送回国公府,但国公府却迟迟未有回信,这才派奴才前来一问,不知可否让她归家,若是不允,夫人便在京城买了宅子自己住着。”
国公爷一时无言,林景淮此时站了起来,“辛苦了,下去好生歇着,将你家夫人的路线告诉我,我派人去迎她。”
“是,多谢二老爷。”
等在外面的林景淮的管家听到这话后便吩咐下人带着此人出去休息了。
人被带了下去,林景淮转头问刚才留在屋内的管家杨松,“妹妹送信来我怎么不知晓?”
杨松道,“奴才也不知晓,夫人那里也没有人去送信。”
林景淮面露冷笑,“呵,我竟不知道偌大的国公府竟然被一个妾室把持住了。”
他说完目光看向了老国公,老国公支吾着不说话。
他只道,“不知父亲对接妹妹归家一事可还有其他安排。”
老国公道,“还是不接回来的好,不说她是守寡之身……”
林景淮怒火中烧,“既是如此,便不用接回来了,父亲直接分家,倒时我迎妹妹回我家中,父亲看儿子如此行事可好。”
“混账话,你还嫌不够丢人么?”
“丢人?早先将妹妹嫁到那等偏远之地的时候,父亲可曾觉得丢人?宠妾灭妻的时候,父亲可曾觉得丢人?父亲若真想颐养天年,那这家事还是交由儿子和儿媳全权处理的好。”
老国公面色铁青的指着他,“你,你这个逆子……”
“是儿子是逆子,早在十几年前儿子就该当这个逆子,儿子亲缘浅薄,现今只求妹妹平安顺遂早先日儿子无能护不住她,现今儿子不允许任何人欺辱她。”
说罢抬脚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冲着屋内道,“不跟着走还等什么呢?这么想挨训么?”老五老六听到这话急忙跟着跑了出来,而在其后老四也挪着脚步跟了出来。
林辰安瞧见父亲一脸怒气的来到书房,急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只听父亲道,“你带你几个叔叔去书房,我有事情去处理一下。”
林辰安应下了带着叔叔进了书房,而林景淮则是转身去了妻子所在的院子,他径直朝院子方向走,门口的人瞧见了急忙回去传话,等到了门口时妻子郑氏便迎了出来。
“老爷回来了”
林景淮点头,径直走到屋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旁的郑氏又急忙端茶送到手边,林景淮并未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她。
郑氏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些,“老爷怎么这般看妾身,可是妾身脸上有什么东西?”
林景淮摇了摇头,“都下去吧,我有事和你说。”林景淮对待妻子一向尊重,在外给足了妻子体面,在府里更是,他从未子在丫鬟下人面前对妻子有过不敬或是不喜。遇到事情都是私下和妻子说。
而郑氏听到屏退下人时心里有些紧张,前几次屏退下人都是些不好的事情,但她面上却还端着将下人都赶了出去。
屋内安静了只剩下了两人,林景淮这才端起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开口道,“前些日子父亲将家里的事情交于我们处理,你可将府内的管家权接到手里了?”
郑氏听到这心下更紧张了,笑容都勉强了几分,“接,接过来了,老爷放心,我定会管好府里上下,不叫老爷分心。”
林景淮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力气不大但茶杯却倒在桌子上,茶水也都撒了出来,“如果我不是早先知晓,怕是要被你蒙骗去了,管家权从始至终都在张氏的手里!”
听到他的话,郑氏吓的有些结巴,“妾身,妾身……”
林景淮站起身靠近她道,“从前是我无能,没官位没人手,要不来这管家权,但如今新帝登基,我也有了官职,有了与父亲抗衡的能力,我已经有能力将管家权要来,但你为何不要?这不单是管家权,是我与张氏博弈第一步,你我夫妻一体为何不听我的话,我曾告诉与你,张氏是我的杀母仇人,你可曾记在心里了?
“不是的,姨娘不是的,姨娘并没有杀人,是你误会她了,老爷她也是为了咱们好,管家权在姨娘手里,姨娘会管理好国公府上下的,而我若是接过来,反倒会叫弟媳们多想的。”
“哈哈哈哈”听到他的话林景淮不由得笑出了声,“我忘了,我忘了你和她是亲戚的,你怎么可能会听我的呢?你一贯如此的,哈哈哈”
接着他面容冷酷的道,“既然你这么听她的,那就继续听着吧,这个家既然不想管,那以后都不要再管了。”
说罢转身朝门口走去,郑氏也站了起来,想追他,“老爷我错了,老爷你听我说……”
林景淮在门口停下了脚步,郑氏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准备上前,却见男人转头道,“若棠过几日便要归家长住了”
女人愣住在了原地。
林景淮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口道,“夫人年纪大了,身子不好,这段日子需要好好休养,就不必出院子了,少夫人的请安也免了吧,”
随即他又吩咐身边的杨松,“我那还有些人参和其他补品都给夫人送来,多补补身子。”
“是,老爷”
而此时正坐在屋内看书的等丈夫回来的孟氏却见到了公爹身边的下人,贾良。此人是公爹身边得力的人。
孟氏急忙从小榻上站了起来,“您怎么来了,可是寻大少爷,大少爷还在前院的书房。”
“奴才是来寻少夫人的。”
孟氏有些惊讶,“不知公爹有何事吩咐?”
贾良道,“少夫人,老爷有话,四姑奶奶要归家了,劳烦少夫人将静涵轩收拾出来,若是缺了什么去前院的库房挑,老爷在前院库房留了人,若是有什么其他不懂得就回去问问亲家母,至于二夫人,二夫人最近身体不舒坦需要好好静养,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孟氏点头,“是我记下了,可还有别的吩咐。”
“二老爷说管家权往后交给少夫人,明日会有徐府的人来,到时陪着少夫人去拿账册,少夫人别担心。”徐府是二老爷母亲的娘家。
孟氏应下了,将人送走会回屋和嬷嬷道,“嬷嬷,是不是因着管家权的事,母亲她……”
嬷嬷道,“少夫人慎言,此事不是你作为晚辈可以掺和的,你公爹是嫡子,嫡庶之间向来是有矛盾的,你婆婆她拎不清,少夫人却该拎清的。”
孟氏点头,“嬷嬷放心,我知晓该如何做。”
嬷嬷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心下感叹好在夫人不放心小姐,当年叫自己陪嫁过来了,若是不来,自家小姐怕是被那二夫人教坏了。
孟氏重新坐回了小榻上,问道,“嬷嬷可知道府里的四小姐?”
嬷嬷点头,“奴婢确实认得,这四小姐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小姐,年少时和你姨母关系要好,时常去家中作客,不过那时候我早已陪着你母亲家去了孟家,具体的便不知道了。”
孟氏点头,“好我知晓了,待我明日回去问问母亲,顺道去看看姨母。”
而另一处安抚好父亲的三老爷也回了自家院子薇缊阁,待进了院子里他的脸色变为了横眉怒目,一旁的下人瞧见了急忙低下头快步走开了,生怕撞上了被毒打。
人进了屋子里,三夫人瞧见他的脸色不好,迎上去问道,“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三老爷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水,“不是外头的事,是老四要回来了。”
三夫人松了口气,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颇为不在意道,“回来就回来,她出嫁也快二十年了,许是想家了回来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老爷摇头,“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齐家全没了,她这次是守孝三年后归家,这次回来估摸着是长住了。”
三夫人听后愣了一下,“她这命倒是不好。”紧接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小声道,“老二这些年一直查着呢,怕是查到了不少东西,到时候两个人不会一同报复姨娘吧,姨娘当年可是……”
三老爷听后也微微蹙眉,“我也不知知晓,她早年便和姨娘不对付,姨娘这才将人打发到那等偏远的地方,没想到还能回来,而且……”
“而且怎么了?”
三老爷叹了口气道,“父亲原本是不打算让她进门的,但是老二却说若是不让进门,他便要分家,他这心思也不知道藏了多久,今日提出来怕也不是巧合,这心思也不知道想了多久,若是说的多了父亲难免听他的,嫡子终究是不同的。”
二夫人道,“他乃嫡子,这家产可分得七分,倒时剩下给咱们的可就不多了,老爷可有什么好法子?”
三老爷摇头,“我还是先去给大哥写信,这事大哥比我们急。”
三夫人听着也笑了,“成我也给大嫂去封信。”
二人说罢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