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染进去的时候顾月丞正好在打电话。
酒店房间通透，能隐约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顾月丞看他一眼，周时染只好尴尬地坐到一边沙发上，眼神飘忽，打量着这间套房。
周时染本以为自己住的那间已经够豪华了，没想到顾月丞的这间套房还要华丽高级。头顶是华美的壁画，望出去窗玻璃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碧蓝海水，有海鸟在海面上飞翔。
窗户半开着，咸咸的海风吹得人微醺。
周时染终于将眼神转到顾月丞身上。他正靠在床上，穿着宽松的居家服，里面隐隐有绷带的痕迹。黑发散落下来，他看起来倒没那么锐利了。周时染松口气，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碍。
顾月丞也在打量他。
从他一进门眼睛就一瞬不瞬看着他。
周时染刚才进来的时候在门口碰到贺琰了，照理说按他的性子应该会感到害羞和不好意思的。
但周时染却一反常态神色有些怪异。顾月丞不由得观察了他好一会儿。
房间里很安静。
周时染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只能听得到电话声。
“嗯......我没什么事。”
“你让妈妈不用担心。”
“时染？你哥哥......他，应该也没事”，顾月丞看了他一眼，“那你和他聊聊吧。”
“等等啊！”，电话那头的人还没来得及回应顾月丞就把手机递了出去。
*
周时染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满脸震惊。
随即他想到顾月丞应该是在和周时辰打电话。
估计是知道了他们受伤的消息。
周家人打电话过来慰问。
顾月丞把手机递给他，周时染无法拒绝，只好走过去硬着头皮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咆哮和怒吼，“周时染，你他妈上次为什么没有来学校接我——？！”
周时辰跟他打电话可没有像对待顾月丞那么好脾气。
周时染被他震得差点把手机给扔了！听筒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周时染握紧手机感到半边脸颊发烫。
“小爷我放学后可是等了你半个小时！结果你没来！周时染你他妈没来！！！”
周时辰在电话那头诉讼他的罪状，周时染突然想起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儿。
他和周时辰最后一次见面，说好了傍晚放学去接他的。
但是他那时自己也心慌意乱，自然后来是没有去。
周时染赶紧安抚小霸王的滔天怒火，“对不起啊！”，他赶紧走远了一点背对着顾月丞。
周时辰年纪还小根本无法遏制自己的怒火，口不择言道，“活该你受伤，没人会管你的！哼......”
周时染：“呃......”
再次听到周时辰骂他，感觉真是恍如隔世。
周时辰一如既往地别扭，“那你受伤了没有？！”
周时染下意识看了一眼顾月丞，抿嘴道，“没有，顾月丞把我压-在身下面了。”
“......哦。”
乍然听到顾月丞的名字，周时辰突然跟哑了炮似的。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骂人的话突然一句都憋不出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
周时染不禁有些吃醋，心想果然周时辰对待他这个假哥哥和亲生哥哥态度还是有区别啊！
但是醋意转瞬即逝，周时染本来想说“那你下次放学我来接你。”
但是转念一想，他没有资格。他和周时辰应该只能算是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了，所以沉默着便什么也没说。
周时辰炸毛怒道，“你赶紧滚！”
然后果断挂掉了电话。
“嘟嘟嘟——”
周时染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呆愣片刻。他不确定顾月丞有没有听到，赶紧把手机还给了他。
顾月丞接过手机。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都没有提起周时辰。
这是他们谈话的禁区。
周家人应该是周时染的逆鳞，这个顾月丞也懂。
无论他们再怎么掩饰，也改变不了他们调换身世的复杂纠葛的事实。
周时染轻咳了一声，怪不得他每次看见顾月丞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既陌生又熟悉的复杂感觉。
原来是因为这样。
他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顾月丞，但是客观事实决定了他们之间绝不可能太亲近。
周时染动弹不得。
这种感觉就像是热带雨林里当头遇到一条盘绕在树上的五彩斑斓的大蟒蛇，浑身湿热又难受。
让他只敢静静地退出去不敢打扰，只想转身赶快逃离！
但偏偏那条蟒蛇朝他张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
周时染开口，刚想问，“你身体怎么样了——？”
顾月丞这时候突然皱眉问他，“你的腿怎么了？”
“嗯？”
周时染片刻后反应过来。顾月丞应该是看到了他刚才走进来有些一瘸一拐的。“哦，没事了！”，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那模样有些呆萌。
顾月丞沉吟片刻，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啊这......？
周时染看着顾月丞，脊背僵直，这到底是过去还是不过去？
见他不肯动弹，顾月丞伸手拍了拍床垫，笑着道，“快过来啊。”
那个笑容有点慵懒，带着点催促意味。嗓音磁性沙哑，周时染不可抑制地感到一阵颤-栗突然蹿上天灵盖。
他深吸一口气，也就是犹豫了片刻，便乖乖朝顾月丞走了过去。
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不耻的想法——反正顾月丞现在受着伤，应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吧？
周时染坐到他床边，床垫微微凹陷。
顾月丞对他道，“我看看。”
周时染大惊失色，“不用了不用了，真没什么事！你才没事儿呢吧？！”
顾月丞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他不顾周时染的推拒直接伸手撩起了他的裤管，周时染不敢大力挣动。顾月丞动作利落，裤腿里的景象瞬间暴露在眼前。露出的洁白的绷带上渗出了一点红色的血渍。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顾月丞语气森冷。
周时染的小腿被他握在手里，搁在了床上，突然脸颊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