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学

春季多雨,上午下的雨到现在才停,操场上还有很多水坑。

开学有几周了,但还是有学生的生物钟没有调整回来,再加上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新鲜,大家都趴在桌子上睡觉。

学校很安静。

“禾雨深!”

一声呐喊打破了这份宁静,一位少女在操场上奔跑着,脸上洋溢着独属于青春的放肆笑容,短发在空中飞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将大嗓门主任狠狠甩在身后。

这位大嗓门主任姓黑,大家都叫他老黑。

老黑眼见追不上,撂下狠话:“禾雨深!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周一升国旗给我写两千字检讨上去念!听到了没有!”

狠话响彻操场,如果禾雨深没聋的话肯定是听见了。

禾雨深,学习较好,坐稳全校前二十的位置,家庭富裕,不愁吃不愁穿,奈何性子是个按耐不住的,喜欢左碰碰校规,右进进办公室,检讨写得跟故事一样,什么都能编。

老黑自从遇到禾雨深这个“问题学生”后,嗓门是一天比一天大,用麦克风的老师声音都不及他十分之一。

这位“问题学生”即使不看成绩单把她放在人群中都是十分显眼的存在

——因为她长得好看,个子高,皮肤白,右眼睛上面还长了颗痣,很有辨识度。除此之外就是她那要长不长要短不短的的头发。

那头发说短,又留了个小尾巴,但说长,那尾巴才到肩膀。

不看脸那发型就是流浪汉,看脸那发型就是宇宙第一好看。

甩掉老黑之后,禾雨深来到小卖部买了一瓶可乐和一包饼干,沉重地坐在小卖铺门口的长椅上。

她在思考,在思考怎么编那两千字检讨。

下课时间出教室,正常。

在操场上运动,正常。

与老师交流,正常。

掀主任假发并扔来扔去……该罚。

“唉。”禾雨深咬了口饼干,喃喃自语:“老黑思想还是太过保守了,这让我怎么编两千字检讨?讲童话故事吗?”

好像也可以。之前她编过一个“童话”故事上去念,最后被气“吐血”的老黑罚重写了。

“在讲童话故事前先想想怎么和你妈妈交代吧,禾总。”

好耳熟的声音,禾雨深转过头,看清来人,她咧嘴一笑,语气算不上友好也算不上恶劣:“这不是麒总吗?闲逛呢?还敢管到我头上来?”

麒衍在她旁边坐下,讨了她一块饼干吃,边吃边说:“天砸下来了也没人敢管你……除了你妈妈。我本来是想睡觉的,但奈何我同桌睡觉打呼噜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我睡不着,就出来闲逛了。

他叹了口气,说:“下节课不想上。”

没记错的话下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讲课枯燥乏味,麒衍想上就有鬼了。

禾雨深问:“下节课逃课不怕被老黑抓?”

麒衍拍干净手上的饼干渣,双手插进兜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气老黑的话:“老黑要是抓了我,下次考试我就交白卷。”

“白卷?”禾雨深喝了口可乐,“你正常发挥成绩也能排进全校前十五,忽然交白卷的话……老黑十分有十二分会被气出心脏病。

她拍了拍这位疯狂的少年,说:“你冷静些。”

少年听劝:“嗯,当然能冷静,毕竟老黑他……”

这位疯狂又听劝的麒衍同学成绩挺不错的,但比禾雨深差些,最高也只能考年级前二十五,而禾雨深用点心就能冲年级前十,简直是天赋型选手。不,还有位更有天赋的人,那就是年级第一拿到手软、家里奖状满天飞、众多老师捧在手心里、被学校拉着拍了不知道多少张优秀学生照片的三好学生——池若简。

禾雨深对这位池若简同学有些印象,但不深。

“喂?禾总?傻了?还是开屏蔽器了?无视我的存在?”麒衍拿手在禾雨深眼前晃了晃。

这位嘴死毒的禾总已经两分钟没毒他了,他有些不习惯。

禾总回过神,手背上溅了些可乐,深棕色的可乐顺着白皙的手腕往下滑,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黏糊糊的。

出太阳了,阳光落在她的手上,落在那道印子上。

“没傻,没开,你天生透明。走了,回见。”禾雨深说完就走了,她匆忙来到洗手台打开水龙头,将手上的印子洗掉后又洗了把脸。

她有洁癖。

现在应该还是上课时间了,她不想回去听课,老师这节课要讲的内容她提前一周就学了,被她妈妈拉着强行学的。脸上未擦干的水珠滴落到洗手台上,禾雨深不经想起那时她妈妈给她找的课,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学习真的令人犯困,从小到大她就没对学习起过兴趣,每次都是被拉着学的。可能是基因强大,她妈妈学习好脑子转得快,她即便不想学只被拉着看了眼解题思路脑子就忍不住开始往下思考,导致她的成绩就没特别差过,次次榜上有名。

可再厉害的人也有弱点,语文阅读理解就是她的“弱点”。

走廊空无一人,学生们都在教室里上课,禾雨深凭借着自己对老黑的了解完美绕开了老黑的巡堂路线。

她慢悠悠地走着,她不知道要干什么。

阳光洒进走廊,她漫步在阳光中。实话实说,她不是很喜欢阳光,但这次的阳光洒在脸上,不难受反而有些温暖,她走着走着就走到一面贴满照片的墙前,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是表扬墙,上面贴满了池若简的照片。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有些发丝贴在脸上,微微遮住了她左眼的那颗泪痣。

禾雨深伸手触碰照片,看着池若简左眼的那颗泪痣。

这颗痣离眼睛真的好近。

不对,她没事看别人的痣干什么?她自己没有吗?这世上脸上长痣的人还少吗?

“禾雨深!”

这熟悉的大嗓门……

禾雨深头也不回,只拼命地跑。

如果这时她被老黑抓住了,检讨字数翻倍先不说,被老黑叫去办公室面对多个老师的谈心才是最吓人的。

检讨她可以写,但谈心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她习惯性地跑到了操场,身后的老黑已经没影了,但她也没有心情待在学校了,直接翻上墙,正欲跳下,一个人喊住了她。

“禾同学,请你停止你现在的行为。”

禾雨深回过头,看见来人是池若简,停下动作,语气不善:“池若简,你很闲啊?”

她不惊讶池若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因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答案了,她逃的是班主任老张的课,老张肯定不会像其他老师一样不管不顾,再加上以前麒衍逃课老张也是喊池若简出去找人。

她记得池若简那时是把逃课的麒衍叫回来了,她挺想知道池若简到底是怎么叫人回去。

“池若简,你……”

池若简打断她:“禾雨深,你一定要逃课逃学吗?不逃可以吗?”

禾雨深:“……”

你别告诉我你当初也是这样“哄”麒衍回去的。

禾雨深从墙上跳了下来,跳到池若简面前,还没开口,就先被池若简身上淡淡的香味吸引了。

原来女生身上真的有香味。

池若简向她伸出手,问:“禾雨深,你跟我回教室吗?”

“?”

你看我是想回去挨骂的样子?

好吧,池若简会这么想也没办法,谁叫禾雨深现在不仅从墙上跳了回来,还跳到了池若简面前,这不是就是默认不逃了要回教室挨骂吗?

她有些搞不懂自己在干什么了,她只知道自己不想挨骂。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教室?”禾雨深恢复“问题学生”的模样,双手插兜,“你以为我回来了就是想回教室?”

此情此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果池若简再继续“找死”,禾雨深就会用暴力教池若简什么叫少管事。

很可惜,池若简“瞎”了,问:“那你回来是想干什么?”

“……”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禾雨深也懒得“教育”池若简,她刚刚那副架势只是想吓唬一下池若简,可池若简真的是“瞎”,一点儿都不怕她,应该是成绩太好没人敢欺负她。

禾雨深服了,话也不说,又翻上墙,逃学了。

她没有带手机,身上现金也不多,只够她喝杯奶茶,于是她干脆买了杯奶茶坐图书馆看书。

这家图书馆建了十多年,禾雨深也看了十多年,自从她三年级来过一次后就再没去过其他图书馆看过书了,只爱来这看书,算是把专一体会得淋漓尽致。

她似乎对这些旧的、长久的都特别珍惜。

管理员姐姐一眼认出禾雨深:“哎,雨深,你又来看书啦?”

这位管理员姐姐在这干了很多年,算是看着禾雨深长大的,没事的时候还会躲着同事小声与禾雨深说几句闲话。

禾雨深:“是啊,这就跟我第二家一样。”

管理员姐姐问:“那学校呢?”

惠州十一中简直是所有惠州学生的噩梦。

而且谁会把学校当家?

看在关系不错的份上,禾雨深不会这么低情商回答她,于是大脑飞速运转,反问她:“书架子上的灰擦了吗?”

“还没。”

中招了。

小人得志的禾雨深笑笑,说:“你看,你工作一点儿都不勤快,显然没有把工作的地方当第二个家,那你看我都逃学出来了,怎么可能把学校当家?”

管理员小姐姐揉了揉禾雨深的头发,笑着说:“好啊你,这么会说,以后是不是要当个作家?”

禾雨深摇头:“当作家天天敲键盘,敲多了得腱鞘炎。”

“那你想做什么职业?”

禾雨深:“继承家业当老板?”

管理员小姐姐:“记得住自己员工的长相和名字吗?”

记不住。她有选择性脸盲和选择性失忆,她要真继承家业,公司员工那么多,她一个都记不住。比如说这个管理员小姐姐,禾雨深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只记得长相。

管理员小姐姐盯着禾雨深了看一会儿,说:“雨深,你该不会不记得我叫什么了吧。”

是陈述句。是**裸的刁难。

禾雨深揉了揉头发:“哈哈……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噢,”管理员小姐姐继续问,“那禾雨深,我到底叫什么?”

事到如今只能再依靠一次这尘封已久的回忆了。

“嘶,”禾雨深大脑快转冒烟,忽然灵光一现,“你是萧霖姐啊。”

闻言,终于拥有名字的萧霖摊开手,十分遗憾道:“算你记性过关。”

禾雨深沉默。

您想揍我就直说。

萧霖会想揍禾雨深很正常,小的时候禾雨深捉弄过她,她当时看在禾雨深还是小孩子的份上没捉弄回去,可现在小屁孩长大了,可以捉弄回去了。

“好啦,萧霖姐,我要看书了,您该回去了。”禾雨深装模作样翻开书。

萧霖悻悻道:“行吧,回去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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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池中
连载中无由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