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么巧,就去我那谈谈吧……你叫……?”赤焰眯缝着眼,高傲的问道。
这种居高临下的威慑力,让我有些肝颤,“报告领导,我叫,骆驼。”我咽了口唾沫说。
“带走!”赤焰嗷唠一嗓子,震的我脑瓜子嗡嗡作响。
还没等我想好怎么狡辩,两只胳膊就被人钳住架了起来。
“疼!疼!疼!大哥轻点……赤焰…哦不,赤……监正,咱们无冤无仇,您抓我干什么?”这俩大哥手劲奇大,我要是活着,骨头都能被捏碎。
赤焰头都没回,根本没理我。那个四眼小王八却白了我一眼,说“无冤无仇?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跟灿灿有什么怨有什么仇?”
“什么灿灿?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抓错人了!诶呀呀,大哥轻点,太疼了。”我像被游街似的,吸引了街上所有人和灵体的目光,我顾不上疼了,赶紧用手挡住了脸,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给钟小白丢人。
我看着白花花的离宫,跟钟小白的乾宫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这离宫的人都非常的高大威猛,宽肩窄腰,一脸的凶相,特别是那个赤焰,被白色一衬托,整个人都黑红黑红的。
赤焰坐在一张红色的桌子里,像个判官似的,他的手下分列两侧。那个四眼王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了赤焰的侧后方,正挑着眼睛瞅着我。
我站在屋子正中央,有点害怕,胡思乱想着,如果南辞戎在就好了,还能有个伴儿;钟小白说过,如果我落在赤焰手里,他也救不了,那我该怎么办……我这刚上班,怎么就被抓了?我啥也没干啊?到底为啥呢?
我又把今天的行程捋了一遍,难道是南辞戎踹金老爷子墓碑的事?那跟我也没关系啊!难道是因为偷偷回家?我连家门都没进,应该不可能。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哪错了。
赤焰那个家伙看着局促的我竟然露出了变态的笑意。
“哥哥!”一个稚嫩的声音,如炸雷般劈到了我的神经上。
我木讷的回过头,是那个孩子,问我是不是也想上幼儿园的孩子。
“你!你怎么在这?!”他不应该在这,他应该在公园,在游乐场,哪怕在医院,在病床上,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孩子扑向我,抱住我的大腿说,“哥哥!又见到你了!真好!”
他脸上没有口罩,头顶没有了针,脸上更加的没有血色,花朵般可爱的笑容像一把刀一样,剜着我的心窝。
“你……妈妈呢?你…怎么来这了?”我慢慢的蹲下身,用手轻轻的摸着他的小脸蛋问道。
“我跟妈妈说,让她再生我一次,妈妈同意了!”
“什…什么?”我的脑袋很乱,乱到我已无法站立,我只能跪在孩子的面前,看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他。
“灿灿,你认识这个哥哥吗?”赤焰温柔的问道。
原来他就是灿灿。
灿灿拉起我的手说,“我们是好朋友。”
“你们一起聊天了吗?”
灿灿点点头。
“聊了什么,能告诉叔叔吗?”
“哥哥教给我一个可以上幼儿园的好办法,我告诉妈妈了!”灿灿天真的说,随后又有点难过,“叔叔,妈妈什么时候来生我?”
“哥哥告诉你的好办法是什么呢?能告诉叔叔吗?”赤焰继续问道。
“哥哥说,他的妈妈告诉他,再把他生一次,就可以去幼儿园了。你也想去幼儿园吗?”
“谢谢灿灿,出去玩一会,等妈妈来,好吗?”
灿灿被带走了,临走时他还拉着我的手说,“哥哥,等我们的妈妈生完我们,咱俩一起去幼儿园。”
看着灿灿的背影,我开始发抖,弱弱的问道,“他,为什么会在这?”
“你承认灿灿说的话吗?”赤焰如钟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我确实……可是我……不知道……”
看着磕磕巴巴的我,赤焰没有说话,那个四眼王八倒是急了眼,“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句话,灿灿的妈妈就亲手……唉……”四眼比划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他妈妈看着孩子死了,又崩溃跳河自杀了。因为怨念太深,现在成为一个怨魂,游离在人间,我们怎么带都带不回来。现在这个怨魂看见孩子,就扑过去。好几个孩子因为这种伤害已经发了高烧,有的昏迷不醒,有的神志都被冲散了!”那个四眼气急败坏的继续说道,“本来我们还纳闷,灿灿妈妈不应该变成怨魂,不应该伤害那么多无辜的孩子,我们接来灿灿一问,灿灿说是一个哥哥给出的主意!就是你!”
我呆呆的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没想到,我的一句话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谁是你的通路人?”赤焰接着问道。
“南……南辞戎。”我已经不会思考了,乖乖的回答问题。
“哦,他啊……”赤焰不知道盘算着什么。
“他说过……什么都不要做……”我终于明白南辞戎的意思了,我不跟那个孩子说话,他的妈妈就不会把他……他的妈妈也不会崩溃自杀,也不会变成怨魂,也不会害到别人……
“每个人的一生都有定数,我们任何人,你们任何灵体,包括所有通路人,无论承担什么职责,都决不允许越界!否则,会改变一些人的命数,甚至影响整个维度空间的平衡!最后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赤焰敲着桌子说。
我瘫坐地上被震得发抖。
赤焰放缓了语气说,“钟监正的天号,为什么被褫夺,就是因为他改变了南辞戎的命数,破解了南辞戎的纬度壁垒!好在整个事务处的人集体维护,才没有酿成大祸,最终,也只是将他的天字收回。”突然,他又拍起了桌子,厉声说道,“就算是钟监正出现的失误再大,也没有闹出过怨魂!没有伤害过无辜的人!你这个罪责,要怎么担!!”
“我……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认不认罪?!”赤焰说的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一样扎在我的心里。
“我……我……”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都瑟瑟的发抖,耳边嗡嗡的回响着,“哥哥……”
“赤监正!真不好意思,听说我新收的通灵官惹祸了?我来替他赔个不是!”钟小白的声音由远及近,我的救命稻草终于来了!
我回头看到那个期盼已久的身影,突然忍不住的哭出声来。所有的害怕、懊恼、委屈混着鼻涕眼泪一起流出来了。
我刚要扑过去,就被人捏住了脖颈,拎到了一旁。
钟小白瞥了一眼没出息的我,径直走到赤焰的桌前坐了下来。“赤监正,这个通灵官第一次出任务,难免有点小失误……”
“小失误?惹了这么大的祸,叫小失误?你也别白费力气了,骆驼自己都认罪了。”
“没有。”我抽哒着说,发泄了一通,终于让自己清醒了一点,“我没有认罪。”
赤焰和钟小白都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我壮了壮胆子,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是垂死挣扎也是挣扎。
我拽起领子,擦了擦鼻涕眼泪,说“灿灿的时间不长了,要不他也不可能看得到我,他妈妈也肯定是因为长期压抑才会因为一句话走上极端,我承认……我有错,我的话是压垮灿灿妈妈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所有原因就一定是我吗?如果说是我害了灿灿和灿灿妈妈,那么灿灿的爸爸有没有承担起当爸爸的责任?灿灿的其他家人有没有帮他妈妈分担?如果灿灿妈妈的命不应该是这样,那她的命官有没有尽到责任?如果是因为他们不负责任的积累才导致我的话产生了极大的负面效果,那他们是不是也应受到处罚?”
赤焰还是一脸严肃的瞪着我,钟小白则拍着巴掌说道“有理有据,逻辑清晰!赤监正,有些事看似突然,其实都是经过长期积累的结果,恶果也是果,需要开花才能结果,没有恶源怎么能结出来恶果?骆驼不懂事,给火上浇了一把油。不过,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所有罪都推到骆驼身上,这对他不公平!当然了,骆驼肯定有错,你让我把他带走,我回去肯定好好罚他!”
“哼!”赤焰冷笑一声,说“我还不知道你?领回去跟没事人似的。既然我把他抓回来,就必须由我处置。”
“骆驼,”赤焰喊着我的名字,我的腿又开始发软了,“人的命数通常不会改变,如果命中有此一劫也绝对逃脱不掉,但是这不能说明,你作为通灵官就可以胡作非为,毫无底线和戒律!错了就要承担!你知错吗?”
“我……知错。”我哆嗦着回答,又向钟小白投去求救的目光,钟小白用手托着腮,不知道思考着什么。
“上戒鞭!”赤焰每嗷一声,我的脑袋都嗡的一震。
只见一个大汉,拎着一根一米多长、手腕子粗细、形似红色蜈蚣的鞭子,啪的一声甩在地上,那鞭子突然就像活了一样,张开了两侧密密麻麻的触角,噼里啪啦打着电火花,在空中舞动。
我骤然腿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等一下!他是七爷安排的人,要怎么处罚是不是也应该问问七爷?”钟小白眼看着戒鞭被唤醒,腾的站起身,瞪着赤焰,“直接上戒鞭,刑法太重!”
赤焰冷笑着,“钟小白,你拿七爷压我?”
“赤焰,我只是提醒你,他可是七爷钦点。”钟小白毫不示弱。
赤焰向后靠了靠身子,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会亲自跟七爷详细汇报……动手!”
“谁敢!”
我的脑袋又嗡的一声,身体忽悠的飘了出去,啪的一下被摔在了地上,只听呜——啪——
“啊——”从未有过的痛感,这种痛感穿透了皮肉直奔骨髓,狠狠地抽在了神经上,把全身的神经全部惊醒,深入骨髓的跳痛冲击到身体各个角落。
只一下,便觉得我破碎了,我翻着白眼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从头发丝到脚趾尖,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毫毛都在无助且恐惧的颤栗,感觉正在被千刀万剁,马上就要成为一堆肉泥,我无力反抗,只能用仅存的本能哀求着,“我错了……不敢了……”。
我希望赶快晕厥,但是神经的一次次抽搐都让我的神志更加的清晰,更加清楚的体验着每一丝疼痛。
“赤焰!你不要太过分!”钟小白的声音带着怒气。
“再打!”赤焰完全不把钟小白放在眼里。
“够了!”
“不够!打——!”
呜——
“住手!”是南辞戎的声音,熟悉的大手掌护住了我的肩。
啪——
我又开始不住的颤抖。奇怪的是,鞭子没有打在我身上,“南辞戎……?”我试着把白眼翻下来,挣扎着翻过身,迷迷糊糊中,却看到钟小白单膝跪在我的身侧挡住了我。他白皙的脖子上正慢慢爬满蜘蛛网一样的红色血管,他咬着牙,鼓着太阳穴,直到蛛网一样的血管布满了整张脸。
“这回……够了吧,赤监正……”钟小白瞪着血红的眼睛,略带喘息的问道。
赤焰站起了身,阴沉的脸上略过一丝惊讶。两侧的人都有些慌乱的看着钟小白。
“南辞戎,带他走……”钟小白用手支撑着地面,喘得更厉害了。
南辞戎想要把我扶起来,可我已经像一摊泥一样瘫在地上,他想了想把我翻身扛在肩膀上,又伸手去扶钟小白。
钟小白摇摇头,大口喘着气,说,“不用管我,我……缓会儿。”
我趴在南辞戎的肩膀上,这才看清,钟小白的背上已经洇出一片血迹。行刑的人已经吓得愣在了原地,手中的戒鞭也尴尬着不知所措的停在空中。
南辞戎扛着我推开离宫的门,正碰上秦术带着一队人冲进来。秦术看到满背血迹的钟小白,震惊又紧张,同时似有若无的瞪了我一眼。
南辞戎把我扛回乾宫,拿出一张垫子,让我趴在上面。现在的我,只想休息,所有的神经都从紧绷状态变为游离状态,它们好像迷路的孩子,正在寻找自己的家。
“孩子……灿灿……”一想到灿灿,我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内疚。
“你到底是谁?”南辞戎看到我恢复了一些,问道。
我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这个货就问我这么无聊的问题,“我是……你爹。”
“你是小峰。”南辞戎并没有理会我的挑衅,瞪着乌青的眼睛看着我,“你妈妈叫你小峰。”
我突然想到,“对啊!你看到我妈了?我妈怎么样?我爸好不好?他们……现在好吗?”挨戒鞭,我没有哭,一想到爸妈,我却止不住的流泪。
“他们……很好。”南辞戎犹豫的说,“你妈妈,叫你小峰?”
“我乳名叫小峰,怎么了?”我抹了抹眼泪回答道。
“哦,没什么。”南辞戎似乎有点失望,不再说话。
砰!秦术推门而入,听这个力度好像是憋着气。
他铁青着脸走到我的垫子前,说“骆驼,钟监正帮你谈好了,这件事就不再处罚你了。”
我终于舒了一口气,放下了心。
“但是,”秦术加重语气说道,“如果再有下一次,钟监正就绝对不会帮你挡鞭子了!”
我点点头,“知道了……钟小白……哦不……钟监正他……怎么样了?”我心虚的问道。
“我们已经送钟监正去治疗了!”秦术没有好脸色的说完,转身出了门,连南辞戎都没有搭理。
我转头看了看南辞戎,问“你还在我家吗?”
“嗯。”南辞戎点点头,“我在你家的厕所,我这就得回去。”
我抹了把眼泪,“能不能帮我带句话,就说……”我苦笑了一下“就说……我现在很好……”
南辞戎静静的看着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