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白暮顿时皱起眉头。

请他留下来?难道说,文盈这趟前来找祝星怀,与他也有关系?

祝星怀脸面上波澜不惊,拉开自己身旁的椅子:“先坐吧。”

三人凑在餐桌上坐下,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偌大的别墅只打开了这一个区域的灯光,窗外又是昏天暗地狂风暴雨,早餐桌的一角便显得格外沉重寂静,简直是格格不入。

落座后,文盈的神情不但没有变得自在,反而看起来更加紧张。

她紧紧地捏着裙角,嘴唇被门齿咬得近乎发白,蹙起来的清秀眉头不断颤抖着,好像正在做什么无比艰难的决定。

白暮和祝星怀对视一眼,祝星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先别开口。

“学长。”文盈抬起头,小鹿般的清澈眼眸里不知何时已经盛满了泪水,被她硬是憋得通红,“......战略部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祝星怀有些讶异地抬眼看向她,幽深的双眼里好像有汹涌无边的黑色海水:“文小姐在说什么。”

文盈摇摇头,万分激动地双手撑着桌沿站起身来,眼泪也随着动作滚落在桌面上:“夜白星人的回港时间提早了13天,学长明明是很清楚这一点的吧?”

祝星怀似乎并不意外她突然迸发出来的情绪,只是淡淡点头:“嗯。”

“提早13天,一个星域的大使团在没有被接受提前邀请的情况下远赴离土,又在约定时间之前擅自离开。并且在访问期间,整个离土统治阶没有任何部级以上陪同人员,还放任他们去往北部遗迹待了足足五天,这真的是大使团应该在另一颗星球上所做出的访问行为吗?!”

她字字铿将有力掷地有声,又继续道:

“学长,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友好种族,也绝对不是什么合作对象,夜白星人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将公共信号端口波长擅自更改,早就脱离泰河星区的控制范围了!”

白暮睁大眼睛看向文盈。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从她的嗓子里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祝星怀沉默片刻,低声开口:“我有些好奇,关于这些夜白星人大使团的行动轨迹,文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被他这么一问,文盈的神情顿时怯懦了下去:“诶......我?我是......”

“阿盈,令父最近身体如何?”

祝星怀打断了她的踌躇,突然抬起眼睛。

这个问题,为什么感觉上次在陈舒云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祝星怀也同样这么问过?

“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他......”文盈缓缓坐了下去,垂眼看着桌面。

温暖的灯光被潮湿雨幕打散,模糊的光影不断在她的脸上颤抖着。

“他身体很好。”文盈小声道,“一直、一直都......很好。”

“那时候你应该还是在外游学的年纪。”祝星怀偏过脸,看向落地窗外连绵的雨幕,

“我在战略部大学第一次以预备役身份前往外星区参加开拓战时,带领我们的人,就是那时的文将军,也就是你的父亲。”

“在一切都还没有安定下来的时代,开拓战往往是最惨烈、也是最直接的获取资源的手段。那时候,我们在外星区就遇见过一次夜白星人。”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正在讲述的并不是属于他自己的故事,而是无关紧要的一些闲话。

白暮注视着他的侧脸,而文盈则不敢再抬起头,目光不断地躲闪。

“那一场开拓战死伤惨重,因为我们面对的敌人,虽然是历史上有过多次交汇的夜白星人,但是那一天的他们,却和我们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的行动整齐划一,每一个个体都如同天生的战争机器,对行动信号言听计从,机体就像钢铁壁垒一样,那时的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也没有破局的办法。”

祝星怀回过头,再次将目光直直投掷向文盈。

她的嘴唇发白:“那......那我的父亲......”

“我们竭尽全力撤退时才发现,下肢受了重伤的文将军失踪了,我只好脱队去寻找他。”祝星怀的目光被温暖的灯火照得晦暗不明。

“最后我在敌人离开的后方找到了他,他却......毫发无损。”

听到这里,白暮突然想起来那天在泰河会馆血统显形之前遇到的夜白星大使团。

整齐划一、战争机器......听这个描述,和自己的印象似乎有许多重叠的部分。

就是那个。

取代了□□的智能机械。

虽然进入星际时代以后,这种将□□改装成机械的技术就已经变为了现实,但是至少在整个泰河星区,改造人体的技术在刚刚被发明时就被列入了严禁战备性研究和使用的清单之列。

然而夜白星人似乎并没有遵守这一星际守则,甚至已经偷偷将自己的军队大批量地改造成了没有血肉、只听从战令的杀戮机器。

无论从和平主义还是从人道主义上来说,这都是绝对不会被任何一个星区的统治阶允许的。

文盈的身体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祝星怀:“学长的意思是,我的父亲被夜白星人改......改造过?”

“我不知道。”祝星怀说,“我只知道我找到了他,并且安全回到了我们的航船上去。我毕业之后便进入了战略部,你的父亲也逐渐隐退,一切都很理所当然,也没有人再提起那次开拓战你的父亲失踪之后发生的事情。”

说完,他便没有再开口,仿佛只是讲完了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第五王子殿下。”三人对坐着沉默了好一会儿,祝星怀突然道,“有什么看法吗?”

“?!”

白暮被他突然的提起吓了一跳,目光立刻暗暗看向文盈。

然而文盈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个称呼而震惊,只是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我的看法?”白暮瞥了祝星怀一眼。

祝星怀鼓励般地点点头。

“文小姐。”接着,他看向文盈,“你今天突然来说这些,其实是为了你的父亲吧。

文盈的目光躲闪片刻,随后平息了情绪坚定道:“是的。”

“但是,你看上去却始终不愿意直面他对离土的背叛。”白暮眨眨眼,“特意来告诉祝上将这些消息,但是却对你父亲在幕后的所作所为只字不提,这样的投诚,我觉得不够彻底。”

“我只是......”文盈抬起脸庞,盯着天花板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想修正他的错误,我没有办法将我的父亲亲手送上审判席,对不起,我就是这样弱小。”

凭借自己在离土这些天了解到的蛛丝马迹,再加上祝星怀刚刚那段每一句话都在将隐情托出的故事,以及文盈的种种表现,分明就是在把这个真相呼之欲出。

从那个偷袭失败的夜晚开始,夜白星人对离土的野心仍然没有熄灭。

而使这个长久的野心逐渐变为现实的,则是那个已经退居二线,曾经掌管整个离土战略部的上将,文德。

白暮摇了摇头:“不不不,相反,我觉得你很勇敢。”

文盈的眼眸有些闪闪发亮,她小心地确认道:“真的?”

“嗯。”白暮撇嘴思考片刻。随后分外认真的点点头,“反正,应该比我强。”

祝星怀在一边突然笑出声来。

“那个......对、对不起!”文盈突然拔高了音量,“事到如今,我还是必须得告诉你,其实那件事,是我做的......”

白暮:“?”

他当即和祝星怀心有灵犀般对视了一眼。

“你是说,那条已经消失的view?”白暮试探性的问道。

就他和祝星怀之前的分析,文盈很有可能并没有受到系统那张道具卡的影响,这说明她在那起事件中并没有完全置身事外。

但是这也只是当时的一个猜测,因为通过人的外在表现来判断她到底是否对两人的绯闻有所了解时,其中涉及的因素实在是太复杂,并不能武断地下结论。

但是就现在来看,文盈的身份、立场,哪怕是她所拥有的情报类的实力,似乎没有比她更像一手造成了那次危机的角色。

最终,文盈艰难地点了点头。

救命。

叛徒竟在我身边。

“对于那件事情,我没有什么要辩驳的地方。”文盈小声道,“如果不是你们处理了过去,可能......”

她皱起眉头,不忍再说下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祝星怀抱臂注视着她,无奈道:“好了,现在重要的并不是道歉,阿盈。”

很显然,文盈对于他的这句话并不是很信服,并没有抬起头来。

“我的意思是,虽然那件事情的确是你做的,但本质上终究还是两方的博弈,不是吗?”祝星怀冷冷开口,“你只是一个傀儡。”

文盈浑身一颤。

白暮挑挑眉,对于他把这个词放在文盈身上感到些许于心不忍:“或许,是不是可以说得委婉一点?”

“那好。”祝星怀从善如流道,“你只是一个你父亲的附庸。”

白暮:“......”

算了,好像也完全没有区别。

“你说的没错,学长。”文盈苦笑,“我只是他的傀儡,只是他的附庸,我不想支持他的所作所为,但是我也没有办法逃出去。”

“你进门的时候说,是背着你的父亲来的。”祝星怀道,“所以这一趟,你想让我做什么?”

文盈将手放在了那个长盒上,二话不说,打开了金属盒盖。

白暮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一下就看见了里面的内容。

那是一个及其小巧精密的仪器,似乎是从某种端口上面拆分下来的核心。

“这是一个信号接收器的核心部分。”文盈郑重其事道,“按照我的分析,它应该可以用来连通夜白星人中某支部队的实时定位。”

祝星怀的目光顿时沉下去:“他不会发现?”

“不会。”文盈笃定道,“因为这是我在实验室拆解完图纸之后完成的复制品,功能结构不会出现磨损,放在任意人体端口就可以使用。”

白暮凑近了观察着这个接收器:“你的意思是,要把它给我?”

文盈点点头:“只有您和学长,才能修正我的父亲犯下的错误,而且我知道,您和学长也正需要打探到夜白星人行踪的办法吧。”

说完,她直接拎着手提小包站起身。

“还有很多歉意,今天恐怕来不及说。”她微微蹙眉,脸上竟然满是哀伤的神色,“如果您和学长遇到了什么麻烦,请相信我,我在环海可以竭尽所能帮助你们,也算是......我的一种补救吧。”

“不用再道歉了。”祝星怀站起身,“别忘了,你的立场在从你走进这座大门时,就已经不一样了。”

听到这话,文盈的瞳孔微微放大:“学长的意思是,我已经站在您与......这位殿下的一边了?”

“还记得离土战略部大学的校训吗?”祝星怀平静道,每一个字都犹如大海一般深沉,“致广之寰宇,至我之星河。”

“你只需要代表你自己的立场。”

文盈愣在门口,外面的风雨渐渐变小。

“恰巧的是,我们都决定成为正义的拥趸。”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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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难狼崽自救系统[星际]
连载中尾火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