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触电般缩回手,他都没等得及听谢迟说些什么,就起身往洗手间跑去。
校服落在地上,它的主人却视若无睹,甚至不慎踩了它一脚跟随而去。
校服:“谁为我发声。”
水流冲洗手指,血红褪去,小小的破皮伤口被冲的发白。
宋玉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
“冒犯到你了吗。”谢迟的声音有些闷,“从前看到别的小朋友受伤,他们的父母都会这么做。我没有父母,就自己含住,被叔叔斥责不文明。之前还不服气,现在看来,他说的是对的。”
宋玉转过身,看到少年脑袋垂着,一副失意的样子。
怎么总是这样。
他关掉龙头,擦干手走上前,对谢迟额头猛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响。
少年显然被打得有点懵,抬眼对上宋玉无奈的眼神。
“心思不要这么重。”宋玉本来想凶一点,到底凶不起来。他放软语气,用手拍了拍谢迟乱掉的刘海,“至少在多想之前,先听听我的回答。听听我是不是觉得冒犯。”
“那你的回答是什么。”少年目光灼灼,快要把宋玉烙出洞。
“回答当然是否。”
我反怕冒犯你。
宋玉心里这样想。
其实看原文,宋玉觉得主角受真的不一定喜欢同性,或者说,他不一定喜欢人。
到后期,因为几个攻的纠缠,谢迟甚至双相躯体化到了看见男人就想吐的地步。
宋玉害怕有一天,谢迟发现他是个同性恋以后,想到现在与他过从亲密的举动,会觉得无比恶心。
“那就好。”谢迟笑了笑,却未达眼底。
宋玉的反应超出谢迟预料,他有些焦躁。
这种手段使用过多,已经生出不耐开始厌弃了吗。
那应该怎么做。
谢迟捧起宋玉的手看了看,暂时敛下心绪,蹙眉道:“被铁器刺伤,要打破伤风,这次我知道了。”
他说着,拉着宋玉就想往外走,宋玉连忙抓住门框:“你等一下。”
“是被生锈的铁器刺伤,而且是很深的伤口,才要打破伤风。因为病菌厌氧。像我这种小伤口,完全能接触到氧气,不会有事的。”
开玩笑,等赶去医院,他的伤口都要愈合了。
“哦。”谢迟应了一声,打量宋玉神色,“抱歉,是我关心则乱了。”
宋玉怔了一下,抿了抿唇,耳根莫名有些发烫。
“嗯... 我没事的。”
宋玉垂眼,错过了少年直白不加收敛的眼神。
那是试探得逞的眼神。
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迟勾了勾唇。
建大厦前要打牢地基。前期做好铺垫,事情揭露那天才不会被讨厌。
他早该想到的。
校服最后的收尾工作由谢迟独立完成,原本殷切找宋玉帮忙的他,这会碰都不让宋玉碰一下,并很霸总地说:“以后也不要碰针线了。”
宋玉有点好笑,却也受用。在校服完工后,让谢迟穿上,给他拍了张背影照。之前还笑小朋友中二,这会越看越有趣,索性设置成与谢迟的聊天背景。跟他微信名很搭。
之后的一周都比较松散,没有什么事情做。宋玉从希望谢儒晚点回来,变成希望他在这段时间回来。因为宋玉一直在家,不会被找麻烦。过阵子夏令营开营,他可就要忙起来了。
当然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
宋玉拿过桌头的日历,看着上面用红笔画上小圈的6月21日。
夏至。
谢迟的生日,就要到了。
宋玉不知道,在谢迟先前那短暂诡谲的一生里,有没有一日真心实意地庆祝过自己的降生。
因为原文几十万字里,除了前期设定给出谢迟生日日期外,再没有提过生日相关。
谢迟出生在夏至,宋玉与他相反,出生在冬至。
两个生日如此极端的人却是意外投缘,这两年,他们都有互相为对方庆生。
买一个蛋糕和小礼物,不必太贵重。重要的是过程,是心意。
这天刚好是周六,宋玉在零点给谢迟发了生日祝福,对方秒回,说他今天会回家,但可能晚点,学校有活动。
宋玉说好。他本准备早上去做蛋糕,谢迟说晚回,就把时间改到了下午。慕斯蛋糕,不尽快吃的话,口感会变差。
宋玉找了家DIY工坊,他动手能力不是很强,拼尽全力做了。去年他的蛋糕就是谢迟亲手做的,做的非常好看,也很好吃。
谢迟就是有那种,想做什么事,就一定能做好的能力。
接受了那样的心意,宋玉也想为他亲手制作一次。
宋玉拎着蛋糕回来时已至傍晚,谢迟没有回他的消息,似乎还没回来。
宋玉将蛋糕先放进冰箱,在厨房和客厅转了一圈,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怎么这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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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迟的膝弯被人高马大的保镖狠踹了好几脚,仍笔直地站着。
少年神色沉静倔强,灰眸一错不错地同前方视频通话里金发碧眼的男人对视,隐隐带着一股嘲弄与挑衅。
谢儒的模样乍一看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与这个人交手多年的谢迟一眼就能看出,这个阴险男人平静下掩藏的几分气急败坏。
他的袖口折了角,鬓发微微翘起。显然是这几日忙于处理某些事情,到了没时间面面俱到的地步。
谢迟心底生出几分畅快,又立时压抑住。
这才哪到哪,他怎能现在就忘形。
“你长大了,我的孩子。”谢儒到底稳得住,语调十分平静。
“我知你是有野心的。我没有亲生子,你养在我膝下,我手中拥有的一切日后都会是你的,你又何必着急呢。”
谢儒扯了扯唇角:“在羽翼尚未丰满的时候,做一些自以为勇敢的事情,真是幼稚孩子的通病啊。”
“几纸语焉不详的诉状,几段模糊不清的视频。阿迟觉得,你能动得我几分筋骨?不过你也确实让我失去了一些东西,愚蠢可笑的执法者让我配合他们调查,一想到我还要浪费几日去做比这几天更无聊的事情,我就想掐断你的脖子。”
谢儒握紧拳,手指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终于忍不住露出一点真面目,那双眼睛布满杀戮者的阴狠:“你延误了我回国的时间,最好不是想要对Dennis 做些什么。”
“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容忍,但你如果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我不介意更换一个新的接班人。”
他的语调压到最低,又很快扬起来:“好了,教导结束,接下来,是惩罚时间。我的孩子,放下你可笑的傲骨吧,它除了让你获得更多更痛的鞭打外毫无益处。你该为你此次幼稚的行为接受足够力度的50下鞭笞。”
谢儒微抬手,一旁保镖从水桶中抽出一根藤条。那不是宋玉先前买来的,小打小闹的教鞭,还是实打实的刑具。食指粗细,被水泡的极具韧性,在空中轻轻挥舞就能发出唰唰的破空声。
“在中古世纪,人们对年轻一辈的教育是非常严苛的。”谢儒十指交握,好整以暇地看着,“一旦触犯家规,他们就会受到应得的足数鞭打。我对你已经足够仁慈,我的孩子。一场真正的责罚,应当是当众、**、捆绑,而你,我不过要求你向我屈膝。借用一句Dennis 教我的汉语,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儒看了眼保镖,保镖当即会意,再次上前狠踹了谢迟一脚。
谢迟本想继续抵抗,却似乎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急切脚步声。
他眼眸微动,在下一脚到来之前,自己跪了下去。
接着藤条便毫不收力地抽在他背上。
谢迟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T,一鞭下去,背后当即泛起血痕。
要流血啊。
谢迟垂着脑袋,低垂的刘海掩盖住了他压抑疯狂的表情。
要再打重一点,要流很多血。
他才会心疼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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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推开书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迟满背血痕地跪撑在地上,身旁的保镖还在不断挥着藤条抽在他身上。
宋玉瞳孔骤缩,猛冲上去,怒道:“住手!”
他想将保镖推开,推不动。
只能退而求其次夺走那根藤条扔到一边,蹲下身去看谢迟的情况:“少爷?”
“谁准你们对少爷动手!”宋玉盛怒之下斥责保镖,身后两个保镖负手而立,都看向前面一个方向。
宋玉这才反应过来,在这个家里,能使唤动这些保镖的,又怎有第二个人。
他转头,同视频中的谢儒对上视线。
心道果然。
谢儒的目光在宋玉与谢迟的身上来回逡巡着,先前教训谢迟时还算游刃有余的面色这会从唇角开始龟裂,“小迟犯了错,我在教导他。Dennis ,你的反应,未免大了些。”
宋玉从谢儒的语气里感知到几分危险,他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扣紧了谢迟的肩膀。怀中少年仰起头看他,满是冷汗的脸分外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他似乎想说些什么,被宋玉制止。
宋玉重新看向谢儒,语气算不上客气:“先生,今天是少爷的生日。无论他犯了再大的错,在今天也应该得到宽恕。你不能在没有准备任何贺礼祝福的情况下对他施加责罚,这会伤到孩子的心。”
“哦?”谢儒挑着眉,刚才冷到能结冰的面色这会竟离奇地缓和了一点,“你知道吗,Dennis. 刚才我看着你搂着他的样子,好似一对苦命鸳鸯,被我这个恶毒的地主强制拆散。”
“但现在,”在宋玉面色难看起来时,他又话锋一转,“我忽然觉得,我们更像一家三口,不乖的孩子,严厉的父亲,和慈爱心软的母亲。”
谢儒突然掩面笑起来,低低的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透出几分诡异。
宋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完全不想搭理这个神经质的人。
“先生。”宋玉面上恭谨,“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先带少爷去上药。”
宋玉说着就要将谢迟扶起,却是被人沉声打断:“我说没事了吗。”
谢儒堪称收放自如,好似刚才放肆大笑的人根本不是他,转眼又换了副冷脸。
“Dennis,我的家法还没有施行完毕,你知道打断它的代价是什么吗。”
宋玉抬眼同谢儒对视,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在此刻好似一口望不见底的幽潭。
谢儒不掩藏自己时,那股阴险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让人透骨生寒又不由心生厌恶。
“先生,您也说了,这是家法,既然是家法,您又怎么能让外人对少爷动手。”
“哦?”谢儒语气玩味,“那你的意思是,你要替我代劳吗?”
宋玉微顿,他本意是想拖延时间,等到谢儒回来,让谢迟再也不归家便是。
听到谢儒这么说,宋玉心念一转,如果能让他来动手,自然好,放水混过去,也省的之后谢儒再找事。
宋玉便回道:“如果先生觉得可以…”
“不可以。”
然而让宋玉意想不到的是,谢儒尚未说话,谢迟先开口否决这个提议。
宋玉转头看他,谢迟的神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坚定。少年看了眼宋玉,又移向谢儒,冷声重复:“不可以。”
宋玉没明白谢迟抗拒的点在哪里,谢儒却好似已经会意一般低低笑了起来:“好孩子,你真是有趣。”
与谢儒的对峙结束在对面秘书铃响之后。男人明显没发泄足够怒意,却又不得不离开。
将谢迟扶到他的房间,宋玉让他把上衣脱了,去医药箱里找药膏,边找边问谢迟为什么刚才说不可以。
“我又不会真的打你,不过做做样子,糊弄过去等他回来也没法再找你麻烦。”
“你没懂他的意思。”谢迟当是衣服脱到一半,头被蒙着,声音有点闷。
宋玉找到药膏转过身,谢迟已经将白T脱下丢在一边,裸着上半身。
宋玉先前猜的没错,谢迟果然是有腹肌的。少年身量单薄,肌肉也是好看的薄肌,跟宋玉的差不多。不过对方比他更高些,身架也更大些。平时穿衣服不觉着,如今脱了看,谢迟的肩真的很宽,有种宋玉从前追的韩漫里那种双开门总攻的感觉,不过没有那么粗犷。
宋玉盯着看了半晌,被谢迟的声音叫回神:“怎么盯着我胸看,小玉哥。”
宋玉恍然,对上谢迟的眼睛,脸腾一下就红了:“我没有,不好意思,走神了。”
宋玉大步上前,打开药膏盖子,故作镇静:“少爷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懂他什么?”
谢迟仰着脸,用上目线看他,宋玉拧盖子的手别了一下,差点又给盖回去。
“他在挖坑,想让你承认,你是那个‘慈爱的母亲’。”
宋玉动作顿住:“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先生总是这样,恶劣幼稚。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比起他回来找借口打你…”
“是大事。”向来都会认真听宋玉把话说完的谢迟头一回打断他,目光灼热坚韧,神情像是在发誓一般严肃认真,“我不允许他这么说。”
因为你是我的。
“好。不许就不许。”
宋玉被谢迟那么认真的目光注视着,终于没忍住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他现在的模样,真的很像一只在努力保护他的忠犬小狗。
看来主角受很讨厌泥塑啊,宋玉一边摸一边感慨地想,原作者真是害人不浅,知不知道你亲儿子直得顶天立地,做个人少泥塑,多点关心多点爱吧。
好歹花一章写过生日不是。
“我们不想那些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把晦气的事情全抛掉。我先给你上药,上完药我们换件衣服吃蛋糕,拆礼物,好吗?”
宋玉的语气很温和,谢迟能感受到对方热切的温柔让他如被细流包裹,却烦躁于对方那像是哄小孩一般的语气。
明明也会对他脸红,不是吗。
谢迟心底千头万绪,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宋玉让谢迟微微侧身坐着,自己则坐在他身后帮他擦药。
幸好不是影视剧里那种皮开肉绽的鞭伤,只微微破皮流血,谢迟年轻力壮,应该能恢复很快。
宋玉用棉签小心上药,时不时听到谢迟低低的吸气声。心头郁色渐浓,这哪是正常孩子过的日子,他有时候真想报警。
恼怒着恼怒着,宋玉的视线又不由被谢迟那因大幅度喘息而起伏的脊背吸引。
少年太瘦了,脊骨都清晰,像起伏的山峦,下方一截精瘦窄腰。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呼吸的动作,偏偏迷得宋玉移不开眼。
他真是色令智昏了。
宋玉紧抿着唇,强逼自己保持理智和一点公德心,不要这么随便乱看欺负小朋友。
就这么一边忏悔一边犯罪的永动了十分钟,好歹是把药上的差不多了。
最后只剩下右肩连到颈的伤。
宋玉先从肩膀入手,看到这道伤,心头火气又起:“再偏一点就要毁容了,这些人真下得去手。”
闻言,谢迟蓦地转头垂眸,二人一时间间隔咫尺,炽热的呼吸打在对方脸上。
宋玉有点僵,手下动作却没停。
他向来有越心虚就越爱装镇定的习惯,眼前少年都没因为过度靠近表现出什么异样,他更不能失态。
“如果我毁容了,小玉哥还愿意看我吗?”
少年声音低沉,紧盯着宋玉,等一个答案。
宋玉闻言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竟不是随口一问的样子。
“为什么不愿意。”宋玉继续上药,态度却并不敷衍,“我看着你的时候,看得从来都不是你的脸。我想,你也是一样的。”
这道伤痕从肩膀连到颈部,末端正好在谢迟的喉结上。
宋玉的棉签沿着伤痕走过去,停在那处突起。按上去的一刻,谢迟喉结滚动了一下,宋玉似有所感,又抬眼看他。
确实离得过近了。
药也已经上完,宋玉找到做逃兵的借口想要后躲,却被谢迟一把攥住手。
宋玉掌心被强制压在喉结上,听到少年说话,掌心也跟着震:“那我更希望你看的是我的脸。”
宋玉挣了一下没挣开,脑袋有些乱,但还是下意识接道:“为什么。”
谢迟盯着眼前人,半晌没有接话,他拉着宋玉的手缓缓下滑,从颈部滑到胸前,在那裹着一团跳动活物的皮前停下。
宋玉掌心被强有力的心脏跳动撞击着,一下又一下。
他或许该去思考主角受这个行为是何用意,但宋玉此刻控制不住地,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谢迟竟主动让他摸胸。
“因为这里,很脏。”
是吗。
宋玉的脸有点发涨,他觉得挺白的,还大。
对了,说到大...
打住。
宋玉及时叫停脑内龌龊思想,他瞅了谢迟一眼,有点心虚自己心底玩烂梗的行为。
撞上少年格外认真的神色,宋玉嗯嗯啊啊岔开话题:“对了,先生怎么突然动怒,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迟眼底浮沉的郁色逐渐归于平静,淡声道:“你有看新闻吗。”
宋玉怔了一下,现在刷手机时常接触到一些碎片化信息,看的时候不在意,被人提起时便能从记忆角落里翻出来。
他确实有看到谢氏掌权人身陷恋童癖传闻,引谢氏股价下跌的报道,但宋玉以为那是胡诌的震惊体小报,根本没当回事。
这会看着谢迟的面色,宋玉意识到什么:“是少爷你做的?”
谢迟没否认,基本是承认了。
宋玉有些愕然:“为什么?”
凭宋玉对谢迟的了解,对方并不是冲动的人,无法一击即中反而会给自身带来麻烦的事,宋玉想不通谢迟为什么要去做。
“少爷,”宋玉正色起来,“你现在羽翼未丰,即便对先生有所不满,也不该这么冲动,逞一时之快有何意义?”
“或许是不该现在就跟他撕破脸,但是我忍不了了。”谢迟的神色看上去很平静,话语间却隐隐流露出几分藏不住的偏执,“他要抢我的小兔。如果我坐以待毙,我的小兔就会被他伤害。”
闻言,宋玉满腔话堵在喉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曾以为所谓小兔是谢迟自己的心里投影,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宋玉有点迷惑,却不敢刺激这种状态下的谢迟。每次谢迟提到小兔,露出的那种堕落癫狂边缘的表情,都让宋玉十分揪心。
“那你…”宋玉本想说,那你这段时间该出去避避风头,忽然想到,今天是他把谢迟叫回来的。
宋玉真想锤自己一拳:“少爷,你该把这些事告诉我,我们可以去外面过生日,你就不会被他抓住吃苦头。”
谢迟敛眸,竟是露出些许愧色:“抱歉,我不想把你卷进来,也不想让你担心。我本以为今天不会让你撞见,是我不好,你别放心上。”
宋玉当即愣住:“少爷,你是故意说要晚归的,实际上你早就回来了吗?”
谢迟轻笑一声,流露出一种少年人小心机得逞后的狡黠,神态仿佛对镜演过无数次般的恰到好处:“小玉哥总是很客气。”
谢迟没把话说破,但宋玉已经懂了。谢迟去年送了他亲手做的生日蛋糕,便知以他的性格今日定也会去亲手做一个。那么谢迟就有空当在家里同谢儒对峙,若是时间掐的准,说不定真能不让宋玉发现。
宋玉有点恼,更多的是心疼:“所以如果我没有撞见,你就要带着浑身鞭伤若无其事地跟我庆生,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吗?”
谢迟一点心虚都没有,反倒理所当然地点头:“这才是对的。”
谢迟的态度加了一把火,宋玉绷着脸沉默半晌,再开口,语气有点冷:“少爷真是算无遗策,我想什么做什么都被你算得清清楚楚了。你这么会算,蛋糕和礼物放在哪也不用我说了,自己去拿吧。”
宋玉连珠炮一般说完,就要起身往外走,被谢迟一把抓住手腕扯回来,直接摔进他怀里。
少年头回显出几分慌张不解,语速都快了几分:“为什么生气。”
宋玉手撑着床铺想坐起来,对方却把他箍的死紧,手像镣铐一样拷在他腕上。
“为什么生气。”谢迟又问了一遍。
“你说呢。”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你该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而不是转身离开。”
我做错了吗?你不心疼我吗,我浑身是伤,我卖力表演,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谢迟的情绪有些不对,宋玉甚至在他眼底看到浮起的红潮,像是要哭的模样。
“少爷。”宋玉没再想着挣开,他的手扶上谢迟的肩膀。
“少爷,在你心里,我是你的朋友吗?”
谢迟顿了片刻,回复:“是我的。”
“那么。像今天这种事情,你该告诉我,我们可以规避掉你被先生罚的风险。而不是你为了不让我担心,独自承担一切。”
谢迟抿了抿唇:“你是说,我们应该对彼此坦诚相见,无论身心都没有秘密。”
宋玉嗫嚅了下,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到底没在这种时候说出来,点了点头。
“可是你不愿意对我说你与霍家的事。”
宋玉的教育事业创业未半便中道崩殂。
霍家的事,他不想对谢迟说主要还是因为原主先前做过的事太荒谬。不知为何,他有些抗拒让谢迟知道这些,只能嘴硬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谢迟忽然凑近他,步步紧逼。明明刚才还是宋玉控场质问对方,却是一瞬间攻守替换。
“小玉哥说了,我们应该身心都没有秘密,现在我做到了,”谢迟捂着自己的胸口,“我身心都**,小玉哥你却都包裹严实不让我窥见。在你心里,真的把我当朋友吗?”
宋玉明显察觉到少年的目光在往他衣领里钻,一时有些窘迫。他也没明白谢迟是怎么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来的,那话怎么就成他说的了。莫名其妙的,还真让宋玉产生了些许愧疚感。
“小玉哥,”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咄咄逼人,谢迟又重新放缓语气,垂下眸,“对不起,我失态了。”
“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一个朋友。看到你要走,我有点慌。我好像生病了,总是控制不住情绪。”谢迟捂着头,神色愧疚又痛苦。
宋玉连忙扶住他:“少爷?先躺下。”
谢迟背后有伤,宋玉只能扶着人趴在枕头上,用手擦去对方额上沁出的冷汗:“我没有要走,我只是说气话。你还这么小,我不希望你总是独自承担一切。至少,以后在做重大决定之前,跟我说一声,好吗?”
“我不小了。”谢迟低低反驳,最后又点头,“我知道了。”
少年枕在自己手臂上,刘海稍有点汗湿,他侧头看着宋玉,眼神亮晶晶的:“如果不生气了,可以把蛋糕和礼物给我吗,小玉哥。我期待很久了。”
见人这样,宋玉哪里还生的起气。他能察觉到主角受是个极会察言观色能屈能伸的,心底也时常有自己的小算盘,对他也会用点小心思。
但即便察觉到,宋玉还是控制不住咬上直钩。
“好,我去拿。”他全然忘却了刚才的怒意,被谢迟可怜虚弱的模样弄得五迷三道,转身下床去取东西。
谢迟躺在床上,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宋玉离开的背影,恨不能在对方身上烙出洞来,烙上属于他的印记。
他的手上还残留着宋玉手腕的余温,他就那么不断摩挲着,回味着。想象着有朝一日,为宋玉打造一座黄金孤岛,把人藏在其中的样子。
少年先前眼中盛满的慌张、面上残留的不适皆如潮水般褪去,留下毒蛇窥伺般的阴鸷。
小玉哥,没人能把你带离我身边,你也不行。
“好看吗。”
宋玉跪在床上,极软的床垫在膝下塌陷。
他身前放着床上小木桌,蛋糕已经摆好,差个点蜡烛许愿的流程。
屋里门窗紧闭,没开灯,气氛其实有些怪。但此刻正在点蜡烛的宋玉,一心一意等待着谢迟对礼物的评价,并未多想。
宋玉送的是一个四位数的蓝牙音箱,造型是个小星球,除播音外,还能投射四种不同颜色的极光星空。宋玉将其打开,谢迟这间格调简单的卧室瞬间被绚丽的极光填满,一轮银色弯月在墙壁上微晃。
原本宋玉想的挺好的,针对原著所说,谢迟失眠和厌恶黑暗两点对症下药,音箱可以放舒缓的催眠曲,极光可以驱散永夜的黑暗。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真正送出来,点亮灯,宋玉忽然觉得自己好土。
谢迟半天不说话,宋玉更拿不准他喜不喜欢了。
宋玉点完蜡烛,没太好意思抬头看,抿了抿唇问谢迟:“先许个愿吧。”
他没有上帝视角,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极光与烛火下交相辉映的面容有多美。
但谢迟看到了,盯着他,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说自话:“很好看,我很喜欢。”
宋玉松了口气。
那天许是发生了太多事,谢迟情绪不稳,央求宋玉留下来陪他。宋玉看着少年的眼睛,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就跟谢迟并肩躺在一张床上,盯着头顶天花板流淌的极光缓缓入眠。
陷入沉睡的前一秒,宋玉挣扎着撩起困倦的眼皮看了眼旁边平静入睡的谢迟。
心说这个礼物还是没有送错的。
之后一段时间都比较平静,宋玉后知后觉地发现,先前会让他的生活起波澜的三个男人,谢儒、楚牧一、齐少惟,竟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远离了他,也远离了谢迟。
家里的仆人也莫名变得神出鬼没,时常不见人影。以至于他现在好似就像是跟谢迟两个人生活在偌大谢宅里,过二人世界一样。
宋玉挺珍惜这难得的平静,他在为之后的夏令营做准备,自己动手卤一点鸭货和牛肉带着吃。听谢迟说,夏令营伙食算不上好。宋玉有些害怕某个嘴刁饭量大的霍家小少爷不好好吃饭,给他备一点加餐。
卤料是宋玉自己配的,香飘十里。谢迟被味道引下楼,站在一边看。宋玉就戴上一次性手套捏一块给他尝。
谢迟吃东西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宋玉放手慢了点,被舔了一下指腹,当即有些尴尬地缩回手。
但谢迟表情很平静,看上去无知无觉,就很认真地评价宋玉的手艺:“好吃。”
“嗯。”宋玉也只能跟着装作若无其事,转身盯着锅里咕噜噜冒泡的卤汤。
“这是带去夏令营吃的吗。”谢迟问。
宋玉点头:“我看了日程表,前几天有酒店住,可以放冰箱里,争取在那几天吃完。不然之后去山里住帐篷,可能会坏。”
谢迟闻言,目光在一大锅卤味里转了一圈:“我们两个人吃的话,好像有点多。”
“嗯…”宋玉看着谢迟的表情,莫名不太好意思说,“还有我弟弟,他可能吃了。”
谢迟默然片刻,忽然咧了咧嘴:“原来小玉哥是为你弟弟准备的啊,我还以为…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位嘛。”
“不是,是我三弟。他比你小一岁,马上读大一,也要参加夏令营。”宋玉用勺子搅了搅锅,“倒也不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我们都可以吃嘛。”
谢迟嗯了一声,表情没什么变化,情绪却跟脑袋一起,肉眼可见地低下去。
宋玉一时有些局促:“怎么了少爷?”
谢迟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心底在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摇摇头,道:“没事,你忙吧小玉哥,我得回学校了。”
宋玉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离开,犹豫着要不要把人叫住聊聊。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宋玉打开看,是一则新的微信好友申请。
昵称:小江
留言:小玉哥,我是江至峤
宋玉顿了一下,有些疑惑,江至峤怎么会有他的微信。
难道是谢迟给的?不,谢迟一定会问他意见的。
思索片刻,宋玉通过了好友申请。
加好友,视奸朋友圈,这样以后有什么b动静他还能第一时间发现。
宋玉把备注改成江至峤的大名,刚改好,对方消息就弹了过来。
江至峤:“小玉哥,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江至峤:“终于加上你微信啦[愉快]不会觉得我冒昧吧[可怜]”
玉.:“好久不见。怎么有我微信的呢?”
江至峤:“我在帮老师整理夏令营参营人员名录,看到你的资料啦”
江至峤:“不好意思呀,因为要录入信息入库,所以微信号自动进入脑袋了呢[可怜]”
宋玉看着消息,有点沉默。录信息入库…那他不是底裤都被这人扒干净了。
宋玉心中生出些许烦躁,他对自己个人信息保护欲还是蛮强的,直觉觉得被这个难缠的家伙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江至峤:“小玉哥?你不会生气吧,对不起…我应该闭着眼录入的”
宋玉心说你可省省吧。原来攻三这套装模作样不止对主角受,那他活得可真累啊。
玉.:“没有。这是你的工作,我在煮东西,没看手机”
江至峤:“哇,小玉哥还会做饭,好想吃啊”
江至峤:“猫猫流口水jpg.”
江至峤:“是带去夏令营吃的吗?其实本来不是很想去的,现在看来为了小玉哥亲手烹饪的料理也是非去不可啊[握拳]”
江至峤:“录信息的时候还看到很多其他的好朋友,开始期待了呢,sukisuki!小玉哥,我们夏令营见[爱心]”
宋玉沉默半晌,回了个好。
没记错的话,江至峤那个团最近好像在准备日本出道。
看起来准备的很成功的样子呢…
夏令营开营前夜,宋玉在谢迟房间帮他检查行李,又很老妈子地询问霍景哲行李收好没有。
这网瘾小混蛋百忙之中甩出条语音,说他随便收拾了下没关系哥你都会带的,转头又骂起队友,给宋玉气够呛。
宋玉正要摇霍廷川去收拾他,这边忽然哐当一声响。
谢迟被地上行李箱绊摔倒了。
之后一打岔也忘了再管霍景哲那边,第二天天没亮就爬起来,坐上谢迟车时脑袋还都是晕的。
宋玉好久都没起这么早了,幸好车上还能睡一阵。
他困得眼皮子打架,也没忘记正事,昏睡前一秒拉着谢迟叮嘱:“如果不强制按班级组队的话,我们尽量一直在一起。”
宋玉还是担心几个主要人物都聚在一起会出问题,他务必要看着点,不能让他们欺负谢迟。
说完,宋玉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谢迟盯着他清秀的面容,忍不住低声呢喃:“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吗。”
宋玉是被人轻轻晃醒的,有道声音很温柔地在他耳边说:“到了,小玉哥。”
宋玉迷蒙睁眼,只觉身下枕着什么软软硬硬的东西,宋玉低头一看,穿着短裤白袜的细白小腿赫然在眼前。
等等,他怎么睡到谢迟大腿上来了。
宋玉腾地一下坐起身:“少爷。”
谢迟神色平静,只在他起身后用手锤了捶大腿,看上去像是被压麻了。
宋玉:“抱歉,我怎么睡到你这了,压麻了吗。”
谢迟轻笑着摇头:“没事。小玉哥好像很喜欢这样睡,这样很舒服吗,下次我也想试试。”
宋玉有点不好意思,他回忆了一下,确实好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对象还都是谢迟。
是因为在他面前太放松了吗?怎么总是出糗。
车停在学校大门口,外面车声人声吵成一片,看上去都是来参加夏令营的。
宋玉粗扫了一眼,瞧见许多少爷小姐独自行走,身后有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着。
不愧是贵族学院,他暗自腹诽,转眼见谢迟下了车去开后备箱取东西。
少年动作麻利,三两下把自己和宋玉的行李全都背拿起。等宋玉过去,就只剩下放在角落的一只兔子玩偶。
宋玉要接走谢迟手里的一些,谢迟却不让,让宋玉拿好那只兔子便好。
兔子是白色的长毛垂耳兔,宋玉将其拿起,大眼瞪小眼半晌,忍不住想,这难道就是久仰大名的,谢迟养的兔子本尊?
他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问一下谢迟,人群里忽然响起小幅度的欢呼声。
只见前方一辆加长保姆车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挤过车流斜插进来,推拉门打开,从上面走下两个穿得极烧包的青年,一个红发,一个银发。是江至峤,和上次宋玉在霍家见过的沐华庭。
那红发太惹眼,晃得宋玉直蹙眉。这个人为什么也会来,来送江至峤的?
“昨天刚问到的消息,这次音乐系非全日制名额只有一个,32:1的概率,你最大的对手应该就是江至峤旁边那只火鸡。”
谢迟的声音非常平静,平静到宋玉差点都要认为他说的是什么正常话。
火鸡这个调侃意味颇重的词语,从谢迟这个对什么都情绪淡淡的人口中说出来有些割裂。再加上他那一潭死水的表情和语气,宋玉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很好地冲散了他看到沐华庭后生出的几分,因不确定性再加一层而导致的不安。
沐华庭,一个正当红的男团队长,竟然也要来西艺考非全。
“剩下能算上对手的,还有那边那个。”谢迟往九点钟方向指了下,那边一个身材娇小,长得白皙可爱的小男生正在举着手机直播,声音甜软地冲着屏幕撒娇:“宝宝们我现在已经在西艺大门等候啦,呜呜呜好想哭啊,这可能是我离梦中情校最近的一刻了嘤嘤嘤。”
“乔木,快音博主,近百万粉,比你多…”
宋玉本来有点焦虑地听着,听到最后半句,心脏猛地颤了一下,当即转头看谢迟:“什么?”
谢迟面不改色回视他:“比你多近百万。”
宋玉僵了一下,心又放回肚子里,又好气又好笑。他用拳头锤了下谢迟肩膀,错过了少年紧抿的唇角。
差点说漏嘴。真蠢。
“不用太紧张,”谢迟看了眼宋玉的神色,安慰道,“你笔试是第一,如果夏令营能拿下优营,面试赢面很大。”
宋玉点点头,刚想谢谢谢迟帮他打探消息,前面又是一阵骚动。
几辆载着大一新生的大巴车一起到达,车门一开,学生们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往外飞。宋玉第六感超强的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下一秒,就听 看到从两个方向朝他飞来的两只鸟。
“小玉哥!”这是齐少惟。
“哥——我在这!我饿了,有吃的吗!”这是霍景哲。
两个长相优异,身材挺拔的大一新生一起往同一个方向跑去,当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其中就包括看着齐少惟从眼前跑过的江至峤和沐华庭。
接受到无数眼神的宋玉:“.…..”
不知道啊,他们喊着友情啊羁绊啊修罗场啊什么的就冲过来了。
宋玉:我想要大叫。
嘿嘿入v啦,宝汁们多多评论呀[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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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 夏令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