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门,晨课时分。
“云轻又没来?”
讲道堂内,执教长老额头青筋直跳。台下弟子们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敢吭声——毕竟这已经是本月第四次了。
符小绫举手:“长老,他可能是...呃,又迷路了?”
“放屁!”执教长老怒拍桌案,“从弟子居到讲道堂就一条直路!他难道能拐到丹炉里不成?!”
而此时的我——
“这是哪儿啊...”
我握着天机剑,站在一片完全陌生的竹林中。
晨雾缭绕间,隐约可见远处飞檐翘角,但那绝对不是讲道堂的屋顶。
“明明跟着人群走的...”我挠头,天机剑突然微微震颤,剑尖竟自行偏转,指向竹林深处。
鬼使神差地,我跟着剑指方向走去。拨开最后一丛修竹,眼前赫然是一座荒废的小院,门楣上歪斜挂着块牌匾
——观星阁
午时,膳堂。
“所以你一上午都在后山鬼打墙?”武阳啃着鸡腿,含混不清地问。
符小绫翻了个白眼:“让你别总依赖天机剑指路!那玩意认主之后跟你血脉相连,万一也继承了你的路痴,把你带沟里...”
“不是沟,”我压低声音,“是藏经阁都没记载的古籍!”说着从怀里摸出半本残卷。
泛黄的纸页上,绘着与天机剑纹如出一辙的星图,旁边批注:“青冥之上有仙舟,云氏世代守天门”。
武阳的鸡腿“啪嗒“掉在桌上:“啥意思?你是...”
“嘘!”符小绫一把捂住他的嘴。
林清羽小声提醒:“执法堂的人在看这边!”
果然,几名佩戴执法玉佩的弟子正在膳堂门口徘徊,眼神不时扫过我们这桌。自从皇陵归来,执法堂就对天机剑格外关注。
“今晚子时,”我收起残卷,“再去观星阁。”
————
夜修课,符修堂。
“今日练习‘千里传讯符’。”符修长老捋着胡子,“将你们想传达的画面注入符中...”
符小绫戳了戳我:“快看林清羽!”
隔壁的林清羽正偷偷在桌下组装某种精密机关,见我看过去,朝我做个手势。
突然“咔哒”一声轻响,他面前的符纸“轰”地燃起绿色鬼火!
“林!清!羽!”符修长老的咆哮震得梁上灰簌簌落下,“滚去器修堂罚跪!”
趁着混乱,我摸出天机剑,悄悄将灵力注入剑纹。奇异的是,剑身映出的不是眼前场景,而是一片浩瀚星空,某颗星辰正与剑纹共鸣闪烁...
“云轻!”符修长老的怒吼吓得我一哆嗦,“你的传讯符为什么在播放武阳偷吃的画面?!”
武阳:“???”
————
子夜,观星阁。
残月隐入云层,我们四个鬼鬼祟祟摸进小院。阁内积灰寸厚,唯有中央的星盘光洁如新——那上面镌刻的,赫然是天机剑的纹路!
“果然有联系...”我刚把剑放在星盘上,整座阁楼突然剧烈震颤!
瓦砾簌簌落下,星盘迸发出刺目银光。无数星辉在空中交织,渐渐凝成一道虚幻的门户。门内传来空灵回响:
“云氏血脉,可归矣”
“卧槽!”武阳一把拽住我,“别告诉我你要进去!”
林清羽默默缩到我身后:“要不还是先和长老们汇报吧...”
符小绫已经掏出十张爆裂符:“我先炸一下试试真假!”
就在我们拉扯时,身后传来冷笑:“果然在这。”
执法堂徐长老带着十余名弟子堵住门口,眼中闪着贪婪的光:“天机剑,交出来。”
“你要我就给啊!”武阳疏通一下筋骨,双肘捏的咔咔响;
符小绫的指尖捏着爆裂符微微颤抖;
林清羽缩在我身后,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千机匣;
我眯起眼睛,握紧天机剑,剑意在手上凝聚。
徐长老带人正要围上来,一道剑气破空而来,逼得他连退三步!
“执法堂好大的威风。”
月光下,执教师叔负手立于屋檐,素来严肃的面容此刻冷若冰霜。他身后站着符修长老和器修长老——前者手里捏着十张雷符,后者指尖甩着巨大的炼器锤。
“擅闯禁地,私探秘术。”徐长老强撑气势,“按门规当废去修为!”
“放你娘的屁!”器修长老一嗓子吼得瓦片乱颤,“观星阁是老夫年轻时和掌门喝酒的地方,算哪门子禁地?”
符修长老慢悠悠弹了弹雷符:“徐师弟,你带着这么多人围堵四个孩子,是想替幽冥宗...抢天机剑吧?”
徐长老脸色骤变。
师叔突然甩袖,一卷竹简展开在空中——正是三日前掌门的手谕:
“天机剑事关重大,各堂首座需护持云轻参悟,不得有误”
星盘光芒渐弱,我趁机收回天机剑。师叔走过来,粗糙的大手按在我肩上:“迷路不是你的错。”他指了指天上,“是星辰在召唤云氏血脉。”
————
次日清晨,青云殿。
我踏入青云殿时,险些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十八盏青铜长明灯将大殿照得通明,三十六位长老的目光如利剑般刺来,连在外游历多年未归的几位长老都回来了。我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天机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茶香袅袅中,白发苍苍的掌门轻抿安神茶:“三百年前,云氏全族登天补结界,只留幼子镇守人间——就是你祖父。”
“站好。”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按在我后颈。师叔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侧,白玉冠下的面容依旧沉静如水。我注意到师叔今日难得穿了正式的云纹礼服,却仍戴着那枚从不离身的残破清心铃——铃身上的裂痕似乎被金漆仔细修补过,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四道水镜悬浮在大殿四角,镜面泛起涟漪。
东方守护——水镜中的男子一袭素青长袍,衣摆绣着暗红色的火纹,像未燃尽的余烬。他端坐如松,膝头却趴着个火红的少年,发间的飞羽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西方守护——毛帽上的积雪簌簌掉落,白虎尊者凛盘坐在冰晶王座上,膝头横着一柄骨刀。刀身映出他眉心的裂痕,镜中隐隐有风雪呼啸的声音传来;
南方守护——一个严肃的中年人,身披玄青重铠,每一片龙鳞状的甲片都泛着幽冷寒光,龙睛处镶嵌着两颗青玉,在光线流转间如活物般闪烁;
北方守护——一个驼背老者正缓缓擦拭手中的权杖,龟甲般的皱纹间嵌着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掌门凌霄子敲响玉磬,“四境守护齐聚,是为商议天机剑认主之事。”
大殿安静下来。我感觉到师叔的手指在肩上轻轻一按,示意我坐下。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席位竟被安排在师叔身侧,与诸位长老平起平坐。
“云家这一代的血脉,未免太过单薄。”玄武尊者捻着雪白的长须,目光在我身上打量,微微皱眉,“这孩子看着不过十四...”
“上月刚满十三。”
师叔声音不大,却让玄武尊者讪讪地收回了话头。
天机剑在我手中发出清越的剑鸣,剑柄上的云纹泛起微光。
青龙尊者铠甲上的鳞片碰撞作响:“天道不稳,但以我们四族之力,足够撑到这小子成年,留下血脉。”
白虎尊者颔首:“那不如等这孩子留下子嗣再...”
成年?子嗣?好遥远的词,为什么感觉自己在被催婚...
“然后呢?”
师叔突然起身,衣袖带翻了案几上的茶盏。
我从未见过师叔如此失态——那双常年执剑的手竟在微微颤抖,残破的清心铃发出刺耳的碎响。
“像他祖父那样留下婴孩就去奔赴星墟?像他父亲那样说句‘等我回来’就永沉东海?”
大殿内鸦雀无声。我呼吸一滞,怔怔地望着师叔的背影——那个永远从容不迫的守墓人,此刻白发散乱,青筋在额角跳动。
“天机剑不可一日无主,当年为了天道,牺牲的可不仅仅是云家”青龙尊者朗声道,青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快,水镜因他的怒气泛起波纹,映出铠甲下缠绕的锁链。
“哎呀你们好烦!”少年突然从素衣青年膝头爬起来,火红的衣袖扫过水镜,“云小子明显还没开情窍嘛!”他指尖弹出一簇火苗,精准地照亮了我涨红的脸,“天机剑洗髓需要挚爱之人的血肉,他上哪儿...”
“赤羽,不可无礼。”
素衣青年——东境守护者梧轻轻捂住朱雀的嘴,向众人歉然颔首。
“不必非是挚爱,心甘情愿者亦可。”青龙尊者说着,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带着一丝嘲弄。
白虎尊者斟酌着开口:“当年云止水抽那孩子的剑骨给云轻父亲洗髓,效果亦然...”
青铜灯盏突然齐齐闪烁。黑暗中,我听见金属刮擦的刺耳声响——是师叔的指甲深深抠进了青铜案几。当灯光重新亮起时,师叔已恢复平静,唯有案几上五道深刻的指痕无声诉说着方才的失态。
“一个剑胚罢了。”青龙尊者拂袖起身,青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再寻便是。”
我被师叔一个眼神示意退出大殿,转身时却悄悄将符小绫给的隐身符拍在门缝上。
透过缝隙,我看见朱雀凑到梧耳边低语,火羽的光芒映照出对方苍白的脸色。
“...真要那样,云止水会疯的吧?”
“嘘——”梧的手指穿过朱雀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梳理一团火焰。
一道剑气突然袭来,精准斩断了偷听的符咒。
我慌忙后退,却仍听见腰间的铃声中夹杂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吃瓜]师叔也是可怜人[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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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青云殿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