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美人鱼的“后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每天都变得“规律”和平静了起来。

自从和李立国达成了PY(?)交易,沈淮安的生活就逐渐“便利”了许多。原因无他,研究所好像忽然之间就从最开始对异种生物的恐惧和病态级别的狂热中醒了过来,也忽然就想起来了它——或者说,“他”曾经的身份。

联邦最“年轻”的异种生物学终身成就奖获得者,世界普诺利基因学奖得主,著作等身,学术论文被引用次数排得进全世界前十名。

也就是说,抛开“人鱼”这个生物学属性不谈,沈淮安的学术研究水平,绝对能碾压联邦最顶尖级的异种生物学家。

李立国是拿到了他的手稿,但没有沈淮安“亲自解说”,他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懂的。所以这几周他就像着魔似的,有事儿没事儿就往云和的实验室这边跑,以至于到现在云和看见他就烦:

原因无他。太特么麻烦了!

“哎呀!哈哈哈哈……”

所谓“人未到,声先至”,古人诚不我欺。云和正敲键盘的手指一僵,脸“刷”的就垮下来了。妈的!活祖宗又来给她找活儿干了!

李立国虽然“很有礼貌”的跟她打了招呼,行动上却是十二分的不客气。他甚至没等她刷开门禁请他进来,自己就直接命令外面的安保开了门。好在可喜可贺,他倒是没叫安保跟进来——毕竟接下来谈的可都是“商业机密”,不好第三人在场。

除了云和。

诚然,李立国很想把云和也“赶出去”,可他毕竟还是没胆大包天到敢与一条S级实验体“单独共处一室”;而云和,作为唯一一个长达两个月与这条“危险系数不明”的人鱼相安无事的研究员,足以让他信赖。

云和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起身走到防暴笼前,先是轻车熟路完成了一大堆“安全解锁申请”、“外部研究人员接触申请”、“接触者安全保障责任书”“生物伦理责任承诺书”……,足足磨蹭了五分钟才终于松了口气,转过头来:

“您要不下回别天天跑这儿来,多麻烦啊。”

云和耐着性子,对李立国好言委婉相劝:“每天都来、一次只待个半小时,还不如每周来一次每次待一天——您说是不是?”

笼子里的人鱼闻言,脸上神色不显,尾巴却轻轻甩了几下,溅了云和一裤脚水。云和刚想对此等造次行径吹胡子瞪眼睛,李立国就立刻否决了她的建议:

“哎呀,哈哈哈……这段时间没少给你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改天小云你来我们组坐坐,咱们聚聚,聊表感谢啊!哈哈哈哈哈……”

这样说着,这货便忙不迭猫腰钻了进去。在剽窃他人学术成果这一项事业上,李主任向来不甘落后、勇争先锋,知道对方没法把手伸出笼子“手把手”教他公式推导,索性豁出一条老命。

学术成果换步步高升。值了!

李立国身形不算高大,也并不肥胖,然而区区十平米的小笼子——考虑到还塞进去一条三米长鱼尾的雄性人鱼,此时再多个人,简直挤得令人窒息。李立国此时也丝毫顾不上“要脸不要脸”这个灵魂拷问了,就这么保持着和人鱼前胸贴后背式的“亲密接触”,一边把早就准备好的笔记和问题一股脑问了出来:

“沈首席啊,请你看看,这个表观遗传修饰的形状结构公式,是怎么推导出来的呢……”

……

漫长的半小时终于过去了。

问出了今日份所有问题答案的李主任,心满意足的拍拍屁股离开了。云和一关好实验室外面的防护门,便马不停蹄的小跑回笼子这边,有些不悦道:“之前我提议让那李主任别老来烦你,你干嘛拿水甩我?难道你想让他这么天天来烦你吗?”

“好问题。”

沈淮安莞尔,一边用手敲了敲笼子:“不过若让我一天七、八个小时和他挤在这么小的……”他很暧昧的换了个委婉的表达:“房间里,是不是有点过于残忍了?”

“……”

嗐!怎么忘了这茬儿。

云和懊恼的一拍脑门,语气多少有些过意不去:“额,那个……对不起啊,我忘了。”

不等沈淮安开口,她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你那份手稿……我是说就李立国拿到的那一份,到底是什么?神神秘秘的,我看李主任都快为它疯魔了。”

沈淮安没有立刻解答她的疑问。

他只是稍稍向后靠了靠身子,尾鳍轻轻拂过台子下的水面,荡开几层浅浅涟漪。云和以为是自己问错了问题,马上识趣的闭上了嘴。

半晌。

“……这个啊。”他半张着眼,睫毛长长的掩去眸中所有情绪:“云研究员也感兴趣?”

云和立刻就火了。

“你什么意思?”她冷声道:“你以为我和李主任一样贪图你的学术成果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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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上午,就因为她的“过分敏感、过分自尊”,闹得很不愉快。

那之后,两人之间再没说任何话,气氛凝固得令人心慌。云和原本不打算主动示弱的,可是时间到了。

确切来说——是清理、保养鳞片的时间到了。

GI研究所作为联邦迄今为止最古老的研究所之一,其在操作流程上有一套极为完整且堪称严苛的规范。比如,何时投喂实验体、营养物质配比、每样食物重量精确到克……

当然,也包括日常给实验体清洗身体、打扫观察室。

更何况,沈淮安的情况又是这之中极为特殊和复杂的那一种。作为S级实验体,他虽然拥有等同甚至远超人类的智力水平,但所受的限制却也是最高级别和最严格的——严格到他根本无法自理。无法自理的意思就是,无论进食还是清理身体,全都得依靠研究所——也就是她,“责任研究员”的照顾。

云和曾接受过几个B级实验体,也曾“全程照顾”过它们。说真的,每天进笼子之前她都得做好一万个思想准备,因为那股动物园狮虎山似的臭味真是……太上头了!能熏得她背过气去!

但沈淮安和它们完全不一样。

至少迄今为止,云和从来没有在他的笼子周围或里面闻到任何难闻的气味,有时甚至还能嗅到一点类似于龙涎香的香气——关于这件事,沈淮安自己的解释是“鳞片表面分泌的油脂而已,用来减少水中阻力的”,她也曾经提取过一部分化验,结果确实如此。那时她甚至开玩笑似的跟他提议,问这玩意儿能卖多少钱,得到的回答让她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你想要这东西?”

当时,沈淮安有些促狭的眯起双眼,慢条斯理道:“你确定,要拿人鱼的排泄物卖钱?”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无法直视……或者说,无法“心无旁骛”的“闻香”了。

这就好比一个人蹲坑另一个人在旁边狂嗅,一边嗅一边忘我的大喊:

哎呀妈,真香~!

于是现在。

还在生(莫名其妙的)闷气的云研究员,板着脸拿着仪器一点一点检查人鱼身上的鳞片,一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她没好气的一拍他的尾巴,面无表情道:

“又分泌那东西了!坐好,给你擦干净。”

她这样说着,忽然感觉自己就像养老院里给老人端屎端尿的护工。沈淮安玩味的观察着她那一脸“英勇就义”似的表情,差点没笑出声:“怎么,嫌脏?”

“废话。”

她没好气的又打了一下他的胳膊:“我是在给你擦排泄物啊大哥,没吐就不错了!”

沈淮安噗嗤一声,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他笑得虽然不算夸张,也非常克制,可还是惊到她了。周身锁链随着他的笑声而窸窣作响,在她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沈淮安低着头笑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忍住,再与她对视时眼睛里水汪汪的——

我靠!至于嘛,笑出眼泪了这是?

“你……”他无奈至极的摇摇头:“还真是,谁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云研究员。”

“你!”

云和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她气恼的抬手又要给他一下子,却冷不丁听见有声音自心底响起!

云和,不要怕,是我。

“……”云和愣住了。她难以置信的、机械式的侧过脸,重新看向沈淮安。只见后者根本没有开口,就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不要出声,不要惊动监控。

云和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只听锁链哗啦一声,却是沈淮安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对她缓缓摇了摇头。

我相信你不会告发我。

那个无声的声音又一次在心底响起:

云和,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信任了。

云和闭上了嘴。她背对着监控探头,冲着他挤出一丝尴尬又惊恐的笑容。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这是什么。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恐惧。

他,居然还能使用精神力……

——这,这可是α最高级防控措施啊!

生物战争级别的防控,就这么……被冲破了?

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恐惧,沈淮安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稍微用了点力气。

云和。

他无声地叹息一声,在她心底,像是一颗砸进湖心的小石子。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不会利用你逃走,放心吧。

云和僵硬的保持着给他刷鳞片的姿势。她试着在心里问道:所以呢?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沈淮安,你的目的是什么?

“云研究员”,沈淮安却忽然开口了,语气非常自然:“怎么,还在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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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鱼
连载中龙五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