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糖衣刺客

雨水顺着琉璃瓦当滴成珠帘时,谢沉璧正在书房听刑部侍郎汇报漕银案。烛火将他眉间那道疤映得格外森冷,吓得侍郎捧茶的手微微发抖——三日前这位摄政王就是用这柄茶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剜掉了户部尚书的眼珠。

"所以三十万两白银,都化作了扬州瘦马?"谢沉璧指尖轻叩黄花梨案几,惊得窗外偷听的十七差点滑下屋檐。小暗卫慌忙抓住蹲守两个时辰的战利品——刚从厨房顺来的荷叶包,里头的糖醋排骨却已摔进雨水里。

"咕——"十七的肚子在雨声中发出抗议。他懊恼地舔着荷叶上残留的酱汁,突然发现书房地面铺着的《江防图》上,刑部侍郎的皂靴正踩在漕运枢纽位置。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对方靴底沾着的靛青染料——全京城只有锦绣坊用这种波斯进口的颜料。

"王爷明鉴!"侍郎突然提高的嗓音吓得十七手一抖,半块排骨砸开了雕花窗棂。谢沉璧头也不抬地挥袖,白玉镇纸凌空击碎骨块,汤汁却在空中划出弧线,正巧泼在侍郎前襟。深绯官服遇油立刻显出古怪的紫红色,与十七三日前在赌坊见过的私盐贩子衣色一模一样。

"看来李大人很适应扬州口味。"谢沉璧突然轻笑。十七知道这是主子要杀人的前兆,连忙从怀里掏出备用的芝麻糕,却摸到个油纸包——里面赫然是今早刺客身上搜出的血衣楼令牌。

雨势渐急,十七突然发现侍郎的雨伞骨架泛着不正常的银光。他本能地甩出芝麻糕,糕点却在空中被伞骨射出的细针击得粉碎。谢沉璧旋身时玄色蟒袍扫翻烛台,燃烧的蜡油在地图上浇出蜿蜒火线,恰好将侍郎逼到梁柱死角。

"叮!"十七腕间银链缠住三枚透骨钉,自己却被余力震得撞上书架。漫天公文纷扬落下,他看见某张军报上盖着与血衣楼令牌相同的蛇纹印。正要细看,后颈突然一紧——谢沉璧拎猫似的把他提到身后,另一只手捏碎了刺向侍郎咽喉的第四枚暗器。

"留活口。"谢沉璧语气平淡,十七却从他绷紧的肩线看出主子动了真怒。小暗卫突然扑向窗外,银链在雨幕中织成网,兜住个正往侍郎伞柄塞毒囊的灰衣人。两人滚落庭院时,十七故意让刺客的指刀划破自己衣袖,露出那道月牙形的旧疤。

谢沉璧瞳孔骤缩。十年前冷宫走水那夜,有个小乞丐用这道疤替他挡过淬毒的箭。记忆中的血痕与眼前伤口重叠的刹那,摄政王手中茶刀已贯穿灰衣人琵琶骨,却在触及十七衣领时化作轻柔一拂:"受伤了?"

"主子给的伤药太苦..."十七趁机把脸埋进他袖口撒娇,趁机将血衣楼令牌塞回自己怀中。他没看见谢沉璧凝视他发顶时幽深的目光——那令牌背面的特殊划痕,分明是皇室暗卫营的标记。

更声敲过三响,十七蹲在房梁上啃冷掉的芝麻糕。谢沉璧破天荒没赶他走,反而在批完奏折后推来盏杏仁茶。小暗卫受宠若惊地捧起茶盏,没发现主子拇指在杯沿留下的淡青色粉末——是西域奇药"浮生醉",服下便会吐露真言。

"为什么当暗卫?"谢沉璧状似无意地翻开《漕运志》,书页却停在画着月牙湾的那章。十七突然觉得眼皮发沉,恍惚看见十年前雪夜里的贵公子。他嘟囔着去够对方腰间玉佩,却打翻了砚台:"因为...糖葫芦..."

墨汁泼洒在谢沉璧刚写的奏折上,晕开了"彻查暗卫营"四字。摄政王看着趴在自己膝头熟睡的十七,突然扯开他后领——少年肩胛骨上淡金色的刺青在烛火下若隐若现,正是先帝暗卫独有的金鳞标记。

窗外惊雷炸响,谢沉璧抚过刺青的手突然顿住。十七在梦中无意识地抓住他食指,腕间银铃发出细碎声响,像极了冷宫那夜,小乞丐攥着他玉佩时雪落铃铛的声音。

"查查锦绣坊的波斯染料。"谢沉璧对暗处影卫下令,却把十七往怀里带了带。小暗卫在梦中咂摸着嘴,袖中滚出颗裹着糖衣的药丸——正是本该被下在杏仁茶里的"浮生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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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灯下血契书
连载中伶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