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2月11日,大年初五。
曾任班长的甄双标,一手舒坦地拍着自己隆起的肚腩,一手紧紧地搂着外籍学妹索菲娅。他缓缓地端起面前的酒杯,跟倚在怀里的索菲娅碰了个交杯酒。
“首先,我要先敬今天赏脸参会的诸位一杯。”面色微醺的甄双标,举杯对着包房里的三张桌子朗声发言。“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凑了32位高中同学欢聚一堂。”
“其他同学,要么太忙,要么联系不上。总之,贵人事多,不能参加今天的同学聚会。作为老班长,我可真替他们遗憾啊。”说完,甄双标率先扬起一盅白酒,一饮而尽。
“老班长,辛苦了。要说起来,还是咱们老班长混得最好啊。”2号桌的纪律委员冮今举起酒杯,大声恭维。“保送研究生不说,还找了这么漂亮的洋……女朋友。佩服,佩服。”
2号桌的男同学们听了,恭贺之声迭起。坐在3号桌的李秩静静地望着老同桌甄双标,意味深长地颔首微笑。那一桌的男同学们,已经偷瞄1号桌的索菲娅好久了。
李秩从金城警官学院毕业,就被分配到了南城区派出所。他和小一届的师妹敖曼,就要领证结婚了。因此,感情事业双丰收的李秩,内心毫无波澜。
满面春风的甄双标,正左右逢源地坐在1号桌的女生堆儿里高谈阔论。1号桌的女生们,或热情或羞涩,或寒暄或恭维,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呢。
“你们一个个的,就别哈喇子乱淌了。”突然,大嗓门儿的文艺委员樊姬扯着嗓子,对旁边的2号桌吆喝了起来。“别饿虎扑食一样,小心吓着人家姑娘。”1号桌的女生们听完,哄堂大笑。
“樊大美女,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您这闪闪发光的亮片裙子,也太雍容华贵了吧。”冮今立刻站起身来,作势要敬樊姬一杯。“哎呀,晃得我半天没认出来。这气质跟高中时候相比,真可谓是判若两人啊!”
“可不是嘛,这么多年过去了。冮今,你也财大气粗了不少。”樊姬立刻听出冮今的明褒暗讽,她掸了掸自己的酒红色丝绒连衣裙,顺手就端起一杯红酒先干为敬。“你这身名牌西服租得挺贵吧?老同学聚个餐而已,何必穿得这么隆重。”
说完,樊姬就坐回原位,和旁边的女同学们继续交谈。樊姬强行结束战局,冮今虽心有不甘,但也没有办法。他勉强灌下手中的酒,略带憋屈地自行落座。
背对着1号桌的罗毓明,对周围的热闹充耳不闻。姗姗来迟的他,从进门到落座到3号桌,没有主动跟任何人打过招呼。
罗毓明的身材变化很大,比高中时期瘦了一半不止。所以,时隔经年,好些人都没有认出他来。即使有眼尖者认出,他也只是点头笑笑,仅此而已。
所幸,3号桌的男同学们,都是不爱寒暄的本分人。罗毓明不问周围人的近况,同桌之人也不敢与他攀谈。
满面红光的甄双标,再次把自己的杯子满上。他正要进行第二段发言的时候,华丽厚重的包厢门却突然被打开。
一个喜笑颜开的低马尾女生,费力地拖着另一个脸上写着几分尴尬的短发女生。“你们快看,我碰到谁了。”
被强行推到众人面前的漂亮女生,手足无措地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只见她一身驼色束腰呢子大衣,搭配着当年最流行的BOBO头。她不自然的笑容挂在脸上,仿佛快要凝固。
甄双标定睛一看,缓了三秒。突然,他反应了过来,惊喜地大叫。“哟,这不是咱们班的大班花嘛。诶?朱丽莲。这么些年没见,你怎么把一头及腰长发都给剪了?”
“宫学委,可以呀。”喜形于色的甄双标,又对着另一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女生抛了个媚眼儿。“你这是飞去英吉利海峡,把大班花儿给接回来了吗?”
“哇哦,这也太巧了吧?”樊姬一跃而起,拍手叫好。“宫婵娟,你这是什么运气?赶紧趁着热乎,去楼下买张彩票。”
突然听到朱丽莲的名字,罗毓明手里的筷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闪烁着眼眸猛然抬头,刚好与站在门边尴尬微笑的朱丽莲视线相交。罗毓明埋藏在心底的青春回忆,破土重生。
焕然一新的朱丽莲,并没有立刻认出在人群里独自喝着闷酒的罗毓明。如今棱角分明的罗毓明,和高中时期那个圆滚滚的小男孩天差地别。
“我刚才去了趟洗手间,刚好在洗手池边碰见了丽莲。”宫婵娟从背后握住朱丽莲的两侧手臂,小心翼翼地往前推了几步。“我都吓懵了,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我喊了她一声,她才认出我来。”
“我说,我们高中老同学刚好今天聚会。”宫婵娟挨在朱丽莲的身侧,邀功一般大声解释。“这不,好说歹说,才拉了她过来见见大伙儿。”
“大班花儿,这是学成归来了?”甄双标对宫婵娟竖起了大拇指,又望向愣在旁边的朱丽莲。“我还以为,你找了个老外嫁了呢?”话音未落,2号桌的男同学们发出一阵窃笑。
“朱丽莲,来这边儿坐。”樊姬赶紧侧身让出自己的位置,招呼着正在发愣的朱丽莲。“这边儿有个俄罗斯美女,你俩应该聊得来。”索菲娅闻声礼貌地起身,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那你可猜对了。”没等朱丽莲回过神儿来,宫婵娟就抢先对甄双标翻了个白眼。“丽莲这趟回家过年,就是带了男友来见父母来着。他们一家人,就在隔壁包厢吃饭呢。”此话一出,2号桌顿时陷入了安静。
罗毓明嗡嗡作响的脑子,一下子就被这残酷无情的现实挤炸了。他手上的筷子应声掉地,翻滚出一串儿声响。骤然安静下来的包厢,气氛立刻变得诡异起来。
“是吗?那可太棒了。”甄双标一时间有点儿意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得到了这样的答复。“朱丽莲,你这么多年不跟大伙儿联系也就算了。这大过年的,你不带你爹妈的洋女婿来给我们老同学也打个招呼吗?”
宫婵娟幸灾乐祸地扫视了一圈儿男同学们五味杂陈的脸。她揽着魂不守舍的朱丽莲,一边转身拉开包厢门往外走,一边提高了音量往包厢里喊。“我这就去请人过来,给你们品鉴品鉴。”
低头不语的罗毓明,默默地抿着热茶。看着对面一动不动的罗毓明,李秩不禁在心里默默为他哀悼。李秩虽与罗毓明不熟,但也多少听说了罗毓明和朱丽莲的绯闻。
李秩依稀记得,朱丽莲在出国之前,好像和罗毓明是同桌。那时,早恋查得很紧。一旦发现苗头,就是“找谈话,写检讨,请家长”三连。
当年,他们二人的地下恋情刚刚开始萌芽。可最终,还是被班主任连海平无意撞破。连海平老师,如今已是金城第一中学的现任校长。
颜面扫地的朱丽莲,没有参加2003年的高考。那年的春节过后,她就独自远赴英国留学了。
“罗毓明,来了吗?”李秩正惋惜着二人的缘分就这么断了的时候,满身酒气的冮今却突然开了口。背对着另外两桌儿的罗毓明,充耳不闻,纹丝不动。
3号桌上的知情人士,齐刷刷地看向了沉默不语的罗毓明。然而,没有人敢自作主张擅自接话。李秩疑惑着,冮今这厮莫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大家面面相觑,互相递着眼色。
甄双标,是这场同学聚会的组织者。他当然知道,罗毓明今天来了。只见他无奈地站起身来,左右扫视了一圈儿。甄双标刚想张嘴,就被尴尬的气氛封住了喉咙。
“罗大公子没来,可真是太可惜了。”冮今等了一会儿,却无人应答。“咱们朱大美人儿,已经投入了……”“冮今,你是不是喝多了?”甄双标听着苗头不对,立刻喝止了他。
“要我说,有些女的……”冮今见左右一片噤声,抹了一把微醺的脸。“你就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我们女的跟你们男的可真是比不了。”樊姬冷笑一声,1号桌的女生们集体呐喊。“比不了,比不了。”
“樊姬,你也少说两句吧。”3号桌的数学课代表韩术本来正安静地发着短信,突然意味深长地别过脸来。“你跟冮今就不要在这里唱对台戏了。”
“哎呀,留学生什么的,都是表面光鲜。”冮今看着对面齐声呐喊的女生,冷笑着站起身来。“那些所谓的‘海归’,不就是拿着爹娘老子给的钞票出去镀个金吗?”
“就是就是,出去了不也是给老外端盘子吗?”“在国外混不下去的,还不是乖乖滚回来。”“就算移了民,也是二等公民。”2号桌的男生们连连附和,议论纷纷。
“能不能不要再以讹传讹,‘妖魔化’我们留学生了?”樊姬听了这些话,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国外的名牌大学是有钱就能上的了吧?”
“花钱就能上的,要么是野鸡大学,要么是家里有矿。”樊姬双手抱胸,眉头紧锁。“之前你们都说,艺术类院校好混。可真轮到我自己去读了,才发现想毕业还是挺不容易的。”
“哎呦喂,我都忘了。樊大小姐,不就是一只现成的‘海龟’吗?”冮今幸灾乐祸地吆喝,好像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那只能说明,你的外语水平太差。要是给我去读,双学位我也能顺利拿下。”
“咱们班的英语课代表朱丽莲,不是把一头长发都给剪了吗?”樊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恶狠狠地瞪了冮今一眼。“按照你的逻辑,那她就是因为英语底子太差了,所以没空打理头发?”
“以前,我在家的时候,十指不沾阳春水。”眼见着冮今吃瘪,樊姬又补充了一句。“现在,中餐西餐都会做了。我妈说之前还怕我在外面饿肚子,现在很欣慰我可以独当一面了。”
“那你家的经济条件,还是挺不错的。”韩术夹了一块烤乳鸽,放在干净的碟子里。“我本来还想出国读研来着,结果被杂七杂八的费用给劝退了。”
“确实,光雅思托福的报名费就不便宜。而且,有些英语基础不好的,都要考个好几次呢。”樊姬对面的付荷连连点头,还举了自己的大学舍友作例子。“我舍友考了五次呢,也是够执着的。”
“这算什么?我妈同事家的傻儿子考了十次都达不到要求。”樊姬撂下筷子,拾起汤勺。“最后说是申请了预科,从学校配备的学前语言班开始读起。”
“要我说,这人也是家里钱多烧得慌。就这费劲吧啦的,趁早别出去折腾了。”付荷抬起头来,望着对面的樊姬。“而且,我听说这些还都只是前期的小钱,出去以后的学费生活费才是真正地烧钱。”
“烧钱是一码事,劳心伤神才是重点。学生公寓和homestay需要提前申请,我因为犹豫观望错失了良机。”往事不堪回首,樊姬揉了揉太阳穴。“没办法,人生地不熟。我拿着蹩脚的外语到处找房子,结果还被黑中介坑了好多钱。”
“留学中介就是大忽悠,一天到晚就知道要钱。”韩术啃了一口乳鸽,食之无味。“都是一些很正常的申请材料,到他们嘴里就变成了各种高风险。反正,成功了就是他们的功劳,失败了就是我们的责任。”
“出国留学的,也不全是学霸大神和官富二代。要不是竞争压力加上学历攀比,哪有那么多人愿意劳心伤财远走他乡?”樊姬搅着碗里的鸡汤,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留学也只能当作提升眼界的一个途径。”
“是啊,投入产出大概率是无法成正比的。”韩术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所以,我纠结了好久,还是放弃了offer。我不能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不考虑我父母的经济压力。”
“我们银行去年秋天新招了一批管培生,其中就有个从名校镀金回来的‘大海龟’。”付荷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举起了自己同事的例子。“小哥哥长得真不赖,看着背景也挺硬的。”
“结果,还不是从柜员做起。起薪虽然比我们高了一千五百块,但是跟他留学的费用相比,也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吧。”付荷撇了撇嘴,摇了摇头。“之前,他还偷偷跟我们吐槽过,HR招他来的时候,那饼画得可大了。”
“那只能说明,他的关系还是不够硬,招呼还是没有打到位。”韩术背对着滔滔不绝的付荷,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对他这么感兴趣,看来是芳心暗许了呀。”
“你现在是近水楼台,可千万不要错过。”樊姬拾起一朵摆盘用的红萝卜花,扔向了对面的付荷。“我这长相可太普通了。”付荷害羞地低下了头,轻轻地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班花儿。”
“海归想谋好差事,也得跟国内名校生竞争。我能进金城演艺集团,也得亏是靠家里帮衬。说起来,我爷爷也曾是……”洋洋得意的樊姬惊觉自己多嘴,突然掐断了话头。“不说了不说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要我说,有些人就是崇洋媚外。”冮今发现对面桌的女生居然无视了他,心里不禁又生出了几分气恼。“就算在外面吃糠喝稀,也要装出一副人上人的样子。”
“说别人崇洋媚外的,才是真正崇洋媚外的人吧?”樊姬脸色一变,不免要为自己正名。“你要是真有十足的民族自信和民族自豪感,你就会把我们的行为理解成是‘下乡扶贫’。”
此话一出,整个包厢,哄堂大笑。酒足饭饱的甄双标,笑得直拍肚子。
“她刚才说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在笑?”一脸懵的索菲娅,显然没有听清楚刚才的对话。她傻傻地转过脸来,求助着乐不可支的甄双标。“瞎想浮萍,是什么意思?”
甄双标一把揽过索菲娅,对着她的脸颊猛亲了一口。“就是文化交流。”索菲娅靠在他的肩上,愣愣地重复了一遍。“哦,文化交流。”
“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乡下人?”冮今听了樊姬的话,一边狂笑着,一边挑刺儿。“你这就是**裸的阶级对立。”
“那你还诋毁了半天的留学生群体呢。”樊姬一看冮今没完没了,无名之火不禁又冒了出来。“你这不也是明晃晃的人身攻击?”
冮今正要反击,包厢门却被再次推开。宫婵娟倚在门口,扶住沉重的门板。同学们集体望向门口,窃窃私语。李秩闻声,也转头看向门口。
一位身材挺拔的英国小哥,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大衣。他用轻快的语速,礼貌地打着招呼。“Hello everyone, I 'm Adam from the UK. It 's a pleasure to meet you.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1号桌的女生们,议论纷纷。她们赞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的同时,也对老同学能够拥有如此帅气的“亚当”艳羡不已。
“你好,我是班长甄双标。”甄双标立刻站起身来,作为班级代表讲话。“我们也很高兴认识你。Nice to meet you,too.”
“人家又没说nice to meet you,你too啥啊?”樊姬盯着甄双标的将军肚,前仰后合地提出质疑。“我看你是喝多了,想吐。”
醉醺醺的甄双标,脸色和桌上的螃蟹差不多。樊姬也不等甄双标回话,就贴着旁边的索菲娅低声笑问。“你平时没带他练练外语吗?”
“阿标不喜欢说外语。”索菲娅放下红酒杯,不知所措地回答。“但是,他教了我很多方言。”“我在推广传统文化。”甄双标一本正经地解释,低头瞪了一眼樊姬。“你懂什么?”
“佩服,佩服。”樊姬立刻正襟危坐,竖起大拇指。“肃然起敬。”
“好啦,招呼打过了。”宫婵娟见此情景,赶紧控场。“我先送他们小两口儿回去了,丽莲爸妈还等着呢。”
“老同学,别急着走啊。”甄双标见状,却不答应。“合个影呗,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喽。”
宫婵娟看着旁边的二位,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朱丽莲点了点头,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宫婵娟立刻跑去门外,喊服务员帮忙照相。
列队的场面,一度混乱不已。女同学们叽叽喳喳,男同学们骚动不已。甄双标拎起酒瓶,组织大家在墙边站好。
失魂落魄的罗毓明,在一片喧嚣声中沉默不语。他假装不经意地偷瞄了一眼朱丽莲俏丽的短发,心里却刺挠得像是扎进了千万根细长的钢针。
折腾了十来分钟之后,终于拍完了合影。这回,宫婵娟不再等其他人的回应,而是立刻拉开大门送二位来宾出门。朱丽莲和Adam站在门口,礼貌地告别。
华丽厚重的大门重新合上,包厢内的世界又恢复到了诡异的宁静。
“也就那么回事吧。”落座后的冮今扬声呼喊,率先破冰。“还以为能有多帅呢。”2号桌的男同学们纷纷附和,好似得到了宽慰。
“那你刚才,怎么不站过去跟人比比?”樊姬翻着白眼,誓要和冮今杠到底。“人应该还没走远,你现在追出去也来得及。”1号桌的女生们一阵哄笑,连声跟着起哄。“快去啊,快去啊。”
“算了,放他一马。”冮今扭捏着身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句。“不能让外国友人自惭形秽。”
那两桌的对台戏从傍晚唱到了天黑,3号桌的李秩觉得没劲透了。他的视线,扫过面如死灰的罗毓明。从刚才拍照开始,罗毓明就如行尸走肉一般了无生气。李秩叹了口气,略表同情。
“冮今今天怎么这么活跃?我记得,他高中的时候还挺不苟言笑的。”李秩左手边的张望,正小心翼翼地跟他隔壁的魏观搭着话。“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了性情大变?”
“冮今当年想要报考飞行员,结果因为色弱被刷了下来。”魏观作为冮今的老同桌,多少还是有点发言权的。“之后他受了打击,影响了高考的发挥。再然后,他服从了调剂,去了外地重点大学的冷门专业。”
“那也不至于戾气这么重吧?大不了就是复读呗。”张望觉得不可思议,低头拿了片西瓜压压惊。“你看他摇头摆尾的,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
“冮今的心气一向很高,复读对他来说应该算是奇耻大辱吧。”魏观叹了口气,表示同情。“我看他的动态,好像是之前在社团认识了一个小学妹,后来劈腿校外一个开跑车的海归富二代了。
“我记得,当年隔壁班有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好像叫冮豪。”张望扔下西瓜皮,又拿起一片哈密瓜。“是不是他家亲戚来着?”
“可不,听说那个冮豪在高考前夕举家移民了。”魏观压低声音,耐心地解释。“同姓不同命啊,冮今家里好像还挺困难的。”
“诶?那个给他戴绿帽儿的女的长什么样儿?能钓到这么多大鱼,应该不是个凡品。”张望凑近了身子,用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魏观。“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
魏观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打开了包里的笔记本电脑。二人把冮今的个人主页翻了个遍,也没看到一张那个女生的照片。不过,冮今空间里的一段火星文,倒像是在纪念他的前女友。
“下雨了,我还记得你眉心的痣。我妈说这是佛相,可你却没有菩萨心肠。”张望声情并茂地朗诵完这段文字,忍不住开启吐槽模式。“妈呀,一个大男人,说话这么非主流。”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魏观收起电脑,正襟危坐。“你个一米八六的大男人,还不是跟个小女人一样八卦?”“一米八八了,现在。”张望悻悻地坐直了身子,憨笑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李秩仰头一口喝完手里的红酒,将玻璃高脚杯轻轻地放回到印着金色莲花的织锦桌布上。然后,他起身披上挂在椅背上的迷彩羽绒服,跟老同桌甄双标打了声招呼就先行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