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藤堂更是心不在焉。
路过早餐摊,冯子好几次问他,是吃吊炉饼还是吃馄饨?
不但不搭茬,连头都不回。
练武人脚程本来就快,冯子还在后面买了好几屉烧麦,一个没留神,只能远远的追着藤堂的后脑勺连跑带颠。
去尚金号的路他熟,就是今儿个比老板到的晚点,为了老板能吃上热乎的,不怕扣自己的钱!
冯子紧赶慢赶的到了尚金号雕着双龙戏珠的大门口,想着跑到柜后把烧麦给藤堂送去,却见藤堂又杵在了大门口。
站在两只石貔貅中间,三个物,立在那一动不动,像一家的。
冯子实在没忍住,拎着烧麦问道:“大哥,那白姑娘究竟跟你说什么了?魂儿都给你说丢了?”
藤堂依旧没理他,顺着藤堂的目光望去,大厅里立着个人,细高身条儿,黑皮大氅。
冯子不禁叨咕:“真来借钱了?”
话音刚落,身边的藤堂挺直了腰杆,迈着四方阔步走进了自己的买卖。
刘进宝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身回望,两人生的一样高,眼神自然又对到了一块儿。
藤堂昨晚一宿没睡。
他从戏楼回来,就想去找柳二爷。
告诉他,和晓冷月的债了结了。
自己真是打心眼里不喜欢晓冷月,无论柳大姐算出来的那人是不是晓冷月,都想去庙里再求求月老,断了这段姻缘。
哪怕捐个庙呢,供哪个神好使,自己给神仙塑个金身,只要能管这事,供果香烛都摆最贵的!
主要是自己真是诚心,都说心诚则灵嘛!
能不能让老鼠爷爷问问各路神仙,自己就求这一个事:断了和晓冷月的缘分!
可现在这个时候,去找柳二哥实在是晚了,上次冒昧的请人家,已经耽误了人家一宿,挺好的人,也没什么大事,让人在家好好睡觉吧。
再说,二哥说了,也不一定是晓冷月。
如果不是晓冷月,那敢情是天大的好事。
钱收回来,扫了晓冷月的面子,估计对自己也没什么非分的想法了,规矩也立出去了。
借出去的是碎钱,收回来的是金子,只多不少,这趟买卖也没亏。
看着收回来的钱,规规矩矩的一锭金子,成色好,纯度高,不用牙咬,拿在手里掂量掂量就知道是够普通人家一二十年的花销。
刘进宝够有钱的,也不知道在关外做什么生意?
穿戴不菲就算了,出手也阔绰,都没问晓冷月欠了多少钱,出手就是实打实的金锭子。
黑眼珠,小团脸,细高的身板穿那身黑皮大氅出挑惹眼,天天来戏楼子扬沙子似的赏钱。
兵荒马乱的岁月还这么招摇过市,身边也不见带个随从武把子,看来是对自己的身手很有把握!
这么有把握的人,听见自己要比武,鞭子都甩出去了,愣是一动没动。
没动,说明不怕自己,自视武功在自己之上。
可他为什么不还手呢?
他在顾忌什么?
是怕伤了周围的人还是怕伤了自己?
藤堂看着手里的金子,突然觉得不过也就那么回事。
金子耀眼,可在刘进宝手里的时候,不如他那双眼睛。
这锭金子扔在金库里,自己再也找不出是哪块。
可刘进宝那双黑亮的眼睛,他看过一次,再多的人里他也认的出来。
手里掂量着金子,脑子里和刘进宝的事来回想,没履呼儿(在意),竟然一坐就坐了一宿。
月亮太阳同时挂在天上,藤堂这才反应过味,也不知道怎么个心情,就想找人唠唠。
想起冯子那副蛮的乎的傻样,还是柳二哥会分析。
也不知道柳二哥住不住在自己买卖里,敲了门没人开,蹲门口等到早市都热闹了也没见人出来开板。
多亏遇见了柳二哥的小老妹儿,想必也是听说了自己的事,要不咋在自己耳边说了句:“宝儿爷也是灵物。”
从早市回来短短的路上,藤堂琢磨着:柳大姐说了在戏楼,可也没说是唱戏的。
晓冷月自己是死活都看不上,那,刘进宝自己看上了么?
柳二哥说,金主要包晓冷月,看来刘进宝是对晓冷月有意思,俩人都搂上了。
可又没真搂上,他亲眼看见,刘进宝闪开了。
可刘进宝也为晓冷月还债了不是?
英雄救美真金白银的一锭金子,谁能为了无缘无故的人出这老些钱?
那老妹儿告诉自己这句话又是啥意思呢?
点自己会和刘进宝有缘分?
还是说戏楼里总能遇见灵物?
藤堂脑袋都快转不过来了,平时进出账目,利息本金,来往存取的一分一厘脑子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怎么三人说话,俩人邂逅的就把自己个绕糊涂了呢?
看来自己最近真应该少答兑点生意上的事,多把心思放在自己的缘分上。
钱什么时候都能挣,这么多人替自己操心终身大事,自己也得上点心。
心里安排的挺明白,可还没进买卖里,就看见缘分掺合到生意里了。
两个昨晚差点儿打起来的人,站在金碧辉煌的尚金号里大眼瞪小眼。
冯子没明白咋回事,捅鼓捅鼓身边的小伙计。
小伙计连忙过去:“这位爷,您是存取借贷?我给您安排,您这边请。”
“不用了,这单我亲自来。”
藤堂说完,把刘进宝领进了后院自己算账的堂屋。
进了屋,刘进宝脱下他的黑皮大氅,坐在椅子上。
藤堂给他倒了杯茶,人家也不说话,捧着茶水吱溜吱溜的喝。
藤堂整不准刘进宝要干什么?
昨天说要找自己借钱,鎏金刺绣的衣裳,手上戴着羊脂玉的扳指珊瑚蜜蜡的戒指,说出那话不是为了找个台阶,就是想再挑衅自己。
现在知道了他是个灵物,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和自己是缘的?
藤堂试探的问道:“你是来寻我的?”
刘进宝抿着嘴点点头。
藤堂心中暗喜,这小模样,看来有戏。
“你,都知道了?”
刘进宝垂下那双黑亮的眸子,下了老大决心似的才抬起头盯着藤堂:“知道了!三分利,利滚利!最少还一锭金子!”
藤堂压住心里火勉强才把嘴里的茶水咽下去。
闹了半天,还是来借钱的。
茶杯一推,刘进宝看着藤堂的样子不禁紧张起来。
藤堂的细长的眼睛睨着刘进宝的手:“你这手上戴的都够多少金子了?
你上我这借什么钱,添乱来了是吧?”
刘进宝伸出自己的手,张开十个指头,耀眼的宝石玉戒看得藤堂直来气。
做了这么些年买卖,藤堂不但算计别人,也克扣自己,除了吃的喝的,一分多余的不往自己身上花。
要不是谈买卖需要,什么绫罗绸缎的,想想自己往裁缝铺送那些钱就觉得亏。
粗布衣裳买一件能穿好几年,这软和的布料光好看,一点也不抗造!
再看看这位宝儿爷,想必从小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不对,是藏宝洞里出来的妖精吧!
傻的呵的什么都不懂,空有副好模样。
怪不得能为晓冷月还债,看来真是拿钱不当钱。
“你要借钱干什么?”
藤堂耐着心思问道,真怕他出去再被什么人给骗了!
刘进宝叽里咕噜的转着大眼睛,懵懂的回道:“身上要有金子的。”
“你身上没金子了?”
“最后那块昨晚给你了。”
“那可不是你给我的,是我拿鞭子从你手里抢走的。”
刘进宝摇摇头:“你不抢,我本来也是要给你的。”
“你不本来是要给晓冷月的?”
刘进宝伸手从怀里,袖子里叮叮当当的掏出一堆首饰坠子:“这些个是要给月姑娘的,金子是给你的。”
藤堂满肚子气的扒拉扒拉桌子上的零碎,一开口满嘴的酸味:“哟,给人家的东西就是好,花样百出的。
你有这么些东西,还上我这借什么钱?
连带你手上的,交到当铺,就能换金子。
去吧,别在我这捣乱了。”
“当铺就能把这些换成金子?”
“能。换金子换银子都能换。
快去吧,去晚了,天黑了,人家伙计再看不清你这些个金银珠宝的成色,早去多拿钱,你要是找不着,我派个伙计送你去!”
话没说完,刘进宝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大步走出了后院。
藤堂立在屋里,不顾春风吹土的开着门看这位毫不留恋的走了。
这都什么事?
一段灵缘,一个自己没看上,这个应该是没看上自己,既然都不是正主,都来凑什么热闹?
好好的心思,被搅和的乱七八糟。
“藤爷,人怎么走了?”
冯子看着老大那副忿忿不平的样子问的小心翼翼,
再小心,还是触了霉头。
藤堂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训道:“不走怎么着,还在我这屋睡了呗?你给烧炕啊!”
说完,“嘭”的一声关上房门,留下被夹住的棉门帘子和手里提着烧麦的冯子。
冯子在院子里站了一会,等着藤堂吩咐他把人追回来。
半天都没动静,只能蔫头耷拉脑袋的往外走,看来今天这屉烧麦得自己造了。
凉了,牛肉的,都泞住了。
找北面开粥铺的老板热热,牛肉烧卖这东西,凉着吃和热乎吃味差的太多。
刚走到大堂门口,低着的脑袋看着一双鞋,千层底,缎子面,鞋帮上缝的细密的皮毛,这是来个富贵主雇。
冯子抬头一看,扔下手里的烧卖又往后院跑。
边跑边笑着喊道:“藤爷,藤爷,宝儿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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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堂:咋没个正常的?不行,我还得找柳二哥唠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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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金主债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