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前几次我们是怎么出幻境的，”林北生说，“既然都是幻境，他们之中一定有相似的地方。”
“这一次，周泉的目标是拖延住我们，他自然希望时间越久越好，不会轻易结束。”
“前几次……”
周栩回想。
“如果在伦敦的时候算第一次，那一回是你拔刀，直接暴力破开的，”周栩道，“第二次……咱们两个死在一块了。”
“好像没什么关系啊林北生，”周栩扯了扯林北生的袖口，“咱现在手里没有刀，而且……”
周栩环顾四周，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儿的地理环境，好像也不太容易自|杀成功啊——不过话说你饿了吗林北生？”她压了一下上腹部，“我有点饿了。要是咱们在这饿死了，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林北生失笑，“这里没有水源，普通人不摄入水分超过72小时就有可能死亡。但我们是灵使，有真气支撑大概可以消耗到七天左右。”
“等咱们真的‘饿死’了，出了幻境，李柠月早带着陆铭逃脱了。”
“啊……”周栩难掩失落，“要等那么久啊……”
林北生微微扬了一下嘴角，拍拍周栩的后背。
在周栩眼里没有相似点的两次出幻境的经历，在他这却有所交集。
第一次，在伦敦的学校里，他能听到周栩呼唤她的声音，却怎样都看不到人。越来越近的枪响简直像是催命的符咒，来回把他的心放在火上烤。情急之下拔刀冲破了铁门，幻境也随之消失。
第二次……
让周栩死在眼前，这种事情他决不允许发生。从牢笼冲到刑场，他几乎耗掉了半条命。跃入火海之中，能看到周栩，抱着她……他没办法形容那种心情，只能说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激荡。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只要身边的人是她。
每一次都和她息息相关。
“或许当人的情绪起伏过大的时候，法术造成的幻象便不能继续维持，”林北生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幻境产生的原理是因为神经系统受到了某种信号分子的蒙蔽，在视觉、听觉甚至触觉上产生了偏差。”
周栩听得懵懂。
“简单讲，相同的神经突触很难在受到抑制的同时产生兴奋，”林北生道，“幻境为了维持稳定，使我们免受现实世界中的干扰，必定要适当减弱我们的感知力。如果与此同时受到的刺|激过大，产生的兴奋太强，这种抑制效果就不能维持，相应的，幻境也就解除了。”
“更通俗来说，类似电除颤恢复心率，或者刺激昏迷者的穴位使其清醒。”
周栩：“……”
周栩：“。”
“我不需要明白为什么，”周栩噘嘴，“你就说怎么做就行。”
她又点了下头，“我最喜欢执行命令了，保管指哪打哪。”
林北生笑笑，“需要一点情感波动。”
“嗯……”周栩皱眉，“想点开心的事？或者掉点眼泪？”
“是这个意思，”林北生道，“但是恐怕不够剧烈。”
周栩：“那怎么办，咱们两个打一架，打到相互生气那种？”
她眼神上下打量了一圈林北生，“不行啊，”周栩叹气，“下不去手。”
林北生笑笑，把人扯到跟前。
“你有想法？”周栩挑眉。林北生的笑容不单纯。
他嗯了一声。
“那你……”
坏了，周栩抬头时心道。
糟糕，她好像已经明白了。
明明还有一种最激荡的情感就摆在他们面前。
此间逃不过爱欲牢笼的可不止一双周芮林铎。
他们也深陷其中。
她闭了眼，就听到心跳咚咚咚咚咚地越来越快。
她面颊瞬间红了。
林北生手指向上，攀上她洁白的脖颈，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廓。
周栩的手有些抖，她捏住林北生的袖口，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一探究竟，就被林北生覆住唇舌，脑中只剩下一团绵软的昏聩。
原来爱情是这样炽热、滚烫的东西。
便如同那天降的流火，所过之处，转瞬之间已经燎原。
此刻之后，再无人涉足这熊熊烈火之中，只有两个无畏的灵魂，翻滚着、纠缠着、撕扯着，飘散在空气里，一霎上了天，一刹又坠了地。
便如乌云相碰的雷光电闪。
也是瞬间璀璨的火树银花。
既然能响彻一瞬，就响彻这一瞬。
既然能光亮一时，就光亮这一时。
一切恩爱会，皆由因缘合。
合会有别离，无常难得久。
既然无所谓长久，那就每一刻都热烈。
……
“这是尼埃拉依教堂。”
“你家里面有人信仰基督教？”陆铭有些疑惑地看向李柠月，“或者你有信仰……”
“我不信教的，”李柠月轻声道。
“那来这里……”
“我就是喜欢这。”
“喜欢？”
“对，和宗教无关，”李柠月道，“我没有信仰，我只信一个人。”
“人？”陆铭有些疑惑，“你信……谁啊？”
李柠月看着他的眼睛，她看起来无比虔诚。
“你。”
“……哈？”
“我信你，”李柠月道，“你绝不会骗我。”
陆铭忽然有些无措，李柠月的话让他觉得有些沉重了，“我当然……”
“你没有，”李柠月顾自说着，“你说会回来，就回来了。”
陆铭没听懂。
“你说叫我等你的，”李柠月朝教堂门口走去，“我等了，你就回来了。”
“呃，柠月，”陆铭在手机上匆匆查了一下，抬起手给李柠月看，“这里从几年前就不开放了。你想去教堂吗？今天反正都翘课了，不如去索菲亚——”
“已经开放了，”李柠月说。
陆铭：“嗯？”
李柠月拉上了他的手，“今天这里是我们的，”她说着已经推开了教堂的大门。
天色渐暗。
教堂中千百只烛火在开门的一瞬间点燃。
大门在身后阖上，陆铭的胸腔为之震动。
好像跨过了这一道门，他已经出离了现世，走入了时空缝隙之中。
“陆铭，”李柠月站定回头，“你来过这里吗？”
陆铭有些茫然。
他环顾了一周。他不可能来过这里离的。但是莫名其妙……这里的景象……
为什么有些熟悉呢？
“我……”
“你来过的，”李柠月说，“我们一起来的。”
她的身影完美融入身后的烛光之中。她白色的连衣裙被窗缝中逸进来的晚风卷起些个好看的弧度。她的头发难得地披散下来，这是百年前最流行的新式发型。
她鬓边一朵栀子花。
这是不会在东北开的花。
此刻却好像鲜活了起来，漾来阵阵清幽的花香。
它是世间的最洁白和最纯净。
象征永恒的爱，和一生的守候。
“你不记得了吗？”她笑着，“我们在这里缔结婚姻，承诺一生一世。”
……
意识回笼的时候，他们坐在站台旁的长椅上。
提着行李来去匆匆的人从他们身边大步经过。
若有若无的烟草气飘散在鼻尖。
林北生收在衣兜中的手指微微蜷曲，摸到了那个淡蓝色的“Pirate Cigarette”软质烟盒。
“先打电话给我姨夫告诉他们先把陆铭监控起来，还是将李柠月的真实身份告知中心？不知道他们对泉翁的藏匿地点有没有线索呢，我觉得鬿门中应该加强一点警戒，毕竟那棵树对泉翁和周芮的意义都很重大……但是现在的时间……”周栩看了一眼手表，“刘霄他们已经在上晚自习了吧？那陆铭的生日聚餐是不是应该已经结束了？另外陆铭的前世是林铎，这个事你用不用给家里你爷爷说一声？”
一口气说完，周栩甚至觉得有些胸闷气短。
她宁可再留在幻境中多待一会儿，也不想现在面对一脑门儿需要做的事情。
“先……”
林北生刚刚掏出手机，还没做好决定，一个电话拨打过来。
陌生号码，属地哈尔滨。
没什么特别的，但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这个电话进来的时机也太恰好了。
“您好。”
林北生点击接通。
“林北生，”电话中的人道，“周栩在你身边吧？”
林北生眉心骤紧，他已经认出来了。
“打开免提吧，让周栩也听着。”
林北生按着她的指令操作。
周栩不解地看过来。
“楚缘尘在我手上。”
周栩呼吸一滞。
这是……胡媚媚！
胡媚媚：“耿思源活下来了，想必你们也能猜到，周芮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周栩一手夺过手机，“媚媚，你为什么……你怎么会和周芮扯上关系——”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胡媚媚凉声道。
“北生、Lenz、唔——”
有一声楚缘尘的挣扎声忽然出现。
“听到了吗，如果你们不想楚缘尘出事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做，”她道。
背景音里缘尘的声音断断续续，明显是被人捂住了嘴。
林北生安抚地拍了拍周栩的后背，将手机拿回在手上，“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刚刚出幻境，什么还没来得及做。请说明白你的条件。”
“不能通知任何人，”她道，“从现在开始 ，你们必须切断和外界的联络。”
“这只是拖延时间，”林北生道，“你们在等什么？”
电话的那端竟然微微沉默了一下。
“等……”
“周芮快不行了，这是她今生最后一点点和陆铭在一起的时间了。”
“请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儿吧，请别去打扰他们，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求的也无非是这样。”
林北生和周栩相视一眼。
他们刚刚眼见了两个人的故事，说没有一点触动是不可能的。可一旦陆铭知道了灵使的事情，被卷入这一场案件中……
“我没有在博取你们的同情，”转眼间，胡媚媚已经调正了状态。
“我的刀现在就架在楚缘尘的脖子上，一旦你们给任何人传递消息，就等着看到他的尸体吧！”
胡媚媚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一秒钟之后，林北生接收到一段视频。在他们哈尔滨的公寓中，楚缘尘被五花大绑在凳子上，看上去悲惨非常。
“那现在……”周栩已经有点懵了。
她现在心中一片混乱，根本不能做出任何有效的判断。
“先回哈尔滨，”林北生说着把周栩从长椅上拽起来。
关于幻境原理，都是我瞎编惹。
感谢，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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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 9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