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抽出来细嫩的芽，莹莹绿光随之流转，模样各有不同。
年轻人长出来的大体都是花草的样子，小孩子那里就千奇百怪了，比如胡萝卜和西兰花。
看着小朋友一脸震惊和怨念，薇娅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哦，挑食啊。
因为挑食所以印象深刻，种子随着意识长成了最“思念”的食材。
大概是有可怕的预言在先，这次的选人丝毫没有掺带私货，平均天赋都很高，种子无一例外长出了嫩苗。
更细致的抽枝生长，则是控制和思维具现的能力了。
俞安的意识在这里匆匆一瞥，确认选拔过程顺利后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她正在对所有灵脉汇聚、可能成为小世界空间坐标的地方进行地毯式排查。
上次破碎的小世界给俞安提了个醒，虽然残留到现在的小世界不多，留下的也快碎了……但是依旧有回收利用的价值。
比如那个神座，因为体量真的很庞大，又同时具有信仰之力和灵力的无损高效性，所以俞安已经将之炼化成许多小份，作为这次“花园神格计划”的地基之一。
另一个破碎世界虽然除了碎片什么也没留下，碎片经历时光和空间冲刷之后也失去了作用，但是还留了一大片魔气规则空间，俞安不惜为其反复多次设立空间屏障进行保护，以观后效。
多找找，万一还有好处呢。
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情报。
月球没有提起这一茬，搞不好也没想到这么多小世界顽强的挺过了末法。
因为多年地貌变迁，有些灵脉节点已经发生了变化，所以俞安要搜寻附近一带，以防遗漏。
她听着海上的风声，把《山海经》又翻出来看了看，跟灵气监控界面互相对照，确认是这个位置。
皋涂山。
俞安将神识漫山遍野的散出去，领域之内的的微风与虫鸣如在耳边。
第一百一十四个地点。
空间节点秩序自然，密集无缺。
残缺小世界不成循环，自然会在外界空间节点或者灵气浓度上有所体现。
这里也没有问题。
俞安浮起千丈，正待离去时又一顿，停下了借月球灵气自主运转的修炼。
这里灵气虽多，但草木却算不得茂盛。
就俞安所知道的，第三重灵禁打开以来草木疯长，尤其是灵气滋润之地更是一天一个样子，一些接近山林的村庄直接从保护生态环境变成保护村落不要被植物淹了。
这个灵气浓度，植被和生灵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俞安在这里试着修炼一下，各种指标都正常。
她算了算目前的一长列任务，给薇娅留了指令之后，一步迈入亚空间。
现在的境界在已经足以俞安一半横着走了，但出于对生命的尊重，还是选择傀儡探路。
理论上来说，现在即使有小世界苟延残喘，也是在垂死的边缘。
但是有了之前好几次翻车，现在的俞安决定不相信理论。
规则在变化，曾经的知识放到现在，已经不那么适用了。
这是个隐藏极深的小世界，曾经建立小世界的前辈必然是阵法一道的集大成者。
当傀儡在亚空间第七次绕回原地时，俞安已经能断定这里必然有大规模隐蔽性阵法。
阵之一道与禁制符文同属一类，又有所不同，阵法并不完全依靠灵气。
山水地势，草木溪石，风雨晴晦，全都是自然之理的延伸。阵法修习上对悟性要求颇高，灵气反而是辅助。
所以漫漫末法之后，阵法还在运转。
但同样因时光磨损而出现破绽。
俞安注视着一派平静的空间节点，开启了拆家模式。
一处两处三四处……
规则庇护之下，世界内空间被破坏后往往会很快恢复。出现空间乱流往往是小世界濒临破碎，处于持续破坏状态才会出现。
而这里空间节点的恢复速度已经开始不自然的迟滞。
破绽。
俞安又放了一段神识进去。
她微妙的想到，会不会这么搞下来，自己会分裂成好多份无自主意识但又被规则认定“独立个体”的小号？
可是本体进去，变数就太大了。
她定下心神，循着阵法破绽深入小世界。
……最开始的时候，俞安已经做好了看见万里荒芜绝地，或者是一片支离破碎空间的准备。
实际上她从山巅离开，就到了另一处山巅。
就连地形都极为相似，像是原地迈出一步，不曾跨越小世界壁垒。
但这里真的很荒芜，甚至还不如外界草木无甚明显生长的皋涂山。
灵气浓度唰的降下一节，甚至不如外界灵气还未复苏时，想来也很难有什么超凡入圣的存在。
虽然看着有点惨，但无论如何，这个小世界看着不像是走向末路的样子。
自高空看去，俨然是青瓦白墙共瓦瓮床绳，城外聚拢大量难民，一副古代原版受灾现场。
俞安为自己具现出人形，是个衣着普通平平无奇的男子模样。但是靠近了难民，却觉着这一身衣服也有点太好了。
于是悄悄的照着别人模样添了几个补丁。
越是靠近，俞安眉头皱的越深。
这里的难民颧骨高耸四肢枯瘦可见骨，肚腹却反常的膨大，乍一看形如骷髅。距离死人，几乎是字面意义上的只差一口气。
明明是许多人的地方，却听不见多少喧哗，偶有的声音也沙哑低弱，寂静如死域。
她神识扫过去，能看得到城内也是家家闭门闭户，饭里清汤寡水。
只有城里才有些人声，听了半天口音浓重的讨论，大致是前些年收成就不好，这一两年来更是南方旱灾连着北方洪涝 ，越来越多的土地化作黄沙，一丝绿意也无。
纵是那些运道好，不受什么灾的地方，地里一把种子撒下去精心操持也长不出几根苗。
朝廷之前还想着救济，几年下来也耗干了库存，索性勒令各处紧闭城门，等着灾难平息。
用衮衮诸公的话来说，这叫民死国安。
虽然种庄稼的人越来越少，能种庄稼的地越来越少，可是吃饭的嘴也少了，等着叛军和难民饿死在外面，国家自然就安定了。
于是城门之外烹妻煮母易子而食，到处都是活不下去的人。生离死别天天都在上演，几年下来再是心软的人也早就看的惯了。
就连城里的人也说不说好过，汤里稀得能看清米粒，就是富户人家饭桌上也瞧不见多少荤腥，连菜都没几根。
再看山林走兽，也是稀疏寥落。
她控制着神识细致观察这片荒芜世界里仅剩的绿洲。
也许是俞安在这里站的实在太久，有人悄悄拉了拉她衣袖。
看到俞安回头，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吓得一抖，又垂下眼像模像样的行个礼，小声同俞安道，“这位……壮士，奴家唤做依依。”
她头上挽着几根干草，目光殷切的注视着俞安。
在她背后，还有个面目苍老的妇人，拉着同样枯瘦的半大少年，一样的殷切又满怀恳求。
俞安一时间还以为她是想要些吃的，因为她年纪实在太小——至少在俞安看起来太小了。
但是区区一个神识，真没带能吃的东西。
小姑娘见面前身量壮实的男子不答，不禁有些瑟缩。她打量着对方的神情，觉得那不像是郁郁或者恼火的样子，便又鼓起些勇气。
“奴家住南江边，曾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识得些字……后来一场大水，投奔亲戚不得，才沦落到如今境地。”
她面色哀戚，几度哽咽。
最后她说，“半袋干粮，我只要半袋干粮的聘礼。”
小姑娘仰头又擦了擦脸，瘦弱的面孔隐约可见曾经清秀的模样。
俞安心底发沉。
她问:“你几岁了？”
小姑娘眼神亮起来，“奴家十六岁了。”
俞安沉默了一会，看向她身后。
小姑娘回头看了眼母亲和弟弟，低声道:“原是父兄也在的，先前我父路上过山时摔下去，没了。前天兄长与人争食……也没了。之前去投的亲戚，去时家里早已是无人了。只要半袋子碎米，奴家做妾室也使得……求您带我走吧，在这里我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那个旁边的老妇此前一直沉默，眼下注视着女儿，眼中又泛起泪，“不要米，壮士，只要你肯收留她，只要不把她煮了吃，我们不要什么的。”
于是俞安就知道了。
没有了父亲和兄长的庇护，弟弟又太小，母女在逃难路上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没有活路了。
仅仅是这一会，俞安就看见不止一个人把晦暗阴沉的视线扫过来，眼中是说不清的贪婪的……食欲。
岁大饥，人相食。
小姑娘知道自己必须得许出去了，还想要给家人人换口吃的。但其实拿到吃的，那边母子两个也保不住。
所以老妇只求女儿有容身之处。
逃难路上没有秩序，也不会有人路见不平。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孩子，包括她那个年纪不大的弟弟，没有了父兄庇佑，甚至可能活不了几天，就要成他人口中食。
于是衣着破旧但身板很壮很能打，瞧着脾气也算平和的的俞安就被看上了。
只是她可真不像是十六岁，身量比十一岁爱丽丝还要瘦弱一些，因为长期饥饿，满面都是营养不良的蜡黄。
但女孩还能许出去，老妇和另一个小孩又要怎么办？
还有这么多的难民，不久之后生态就会彻底崩溃，这里所有人都将无家可归无物可食，那么多的人，他们该怎么办？
小世界距离毁灭还有一段距离，但小世界里的生灵是真的快要被毁灭了。
小姑娘满面的祈求，旁边老妇紧紧的盯着她，年幼的男孩抓着大人的衣袖，不舍的望着自己的姐姐。
俞安从来没有感到如此为难，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把别人满怀的珍视希望都打的粉碎。
今天上班了，更的有亿点点晚……之后我会找个稳定的时间更新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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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千里荒芜，而今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