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在减少。
残破的高楼间尸骸遍地。
狰狞的怪物在龟裂的道路上游荡，残破的车辆里能瞥见破碎的肢体。
后来飞鸟难渡的高山也崩塌如尘埃，海水枯竭后鲸鱼干涸在灰土里，那一日连明月也在坠落。
然后一切都变了。
血红的月光高高落下，妖异如瞳孔。
那只血色的瞳孔慢慢的、慢慢的落下目光，光芒在流转，齿轮在转动，恍惚间，仍能听见曾经竭力挣扎时铺天盖地的轰鸣。
…俞安徒然惊醒。
彼时仍是深夜，她推开窗户，见明月皎皎，清辉万里。
正是新年的夜里，远远的传来鞭炮声，高楼里零星亮着几盏窗，明亮的路灯蔓延到远处。
一眼望去，钢筋水泥森林里，满是人类文明的辉光。
她感受着逐渐充盈的力量，已经不像曾经穷极光阴也晦涩难言，无可撼动。
被压制的规则正在恢复。
于是新年夜里，灵气逐渐复苏。
俞安遥望着已无法压制灵气的月亮。
时隔千年，旧时代重新降临。
拉上窗帘，俞安再次检查周围的环境。
微光一闪即逝。
再次睁开眼，入目的是亭台楼阁，翼然飞檐。
白玉栏裂隙狭长，青砖支离破碎，琉璃瓦晦暗无光。
层叠高阔的楼台已然残败，千万载岁月流转，仍能从中窥见曾经恢宏华美的气度。
暗淡的光芒笼罩着这一片绵延的楼台，不见灰尘，唯有千年的朔风。
更远处光芒之外是已经腐朽的看不出样子的城楼，依稀可见深深的沟壑，起伏的地表撕裂城墙，拱起如山峦。
处处都是战火的痕迹。
俞安行走在这一片斑驳的时光里，惨烈的战场被凝固在壁垒之外。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而今白玉京已毁，仙人已逝。
“我果然不是疯子啊…”俞安在熟悉的位置捡起一副眼镜，“不，还不如是个疯子。”
时隔五年，她再一次来到这里。
明月之上，人类所未能触及的月背的世界，是一片连绵不见边际的，战争的废墟。
俞安曾在这里弄丢了一副眼镜，而现在 她视力优越到抵达人体的巅峰。
随着规则演化，灵气复苏，坚固的境界隔膜逐渐松动，俞安能感受到曾经宛如天堑不可逾越的超凡境界终于有了一丝缝隙。
这一次，她为契约月球而来，也为寻求真相而来。
循着脑海里的神识传承，俞安伸出手，感到掌心有流光拂过。
规则已经复苏。
新境界近在眼前。
不再是此前空有万般理论而无法撼动丝毫，无数灵气随着这一重封禁解开，从天空、从大地、从海洋与虚空中涌现……
哪怕这样的灵气依旧称得上稀薄，可是较之曾经，还是让俞安不由得失神。
如同在沙漠干涸了无数时光的鱼终于触摸到水，几乎为之落泪的欣喜与感动。
灵力流转全身，丰沛而充盈的生命力，广阔的神识覆盖下，世界在脑海中勾勒出奇异而清晰的模样。
突破的瞬间，俞安听到月球在低语。
就像五年前一样，无数的知识洪流扑面而来。
她终于正式拥有了核心的权限。
【…世界在坠落。唯心的规则核心出现…只是一瞬间，我们的规则就被污染了。】
【…敌人不足以威胁到我们，但规则可以。…不，敌人不止是那些妖物，还有东西在窥伺…战争没有结束。】
【不要暴露。】
【不要暴露! 】
【灵气规则一旦恢复，它们必然追寻而来。】
【…或许我们可以封印世界，隔绝一切。】
【不要去想，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当你想到它们的存在，它们也会看到你。】
【唯心规则…唯心规则来的太晚了。】
【封锁空间的阵法在…】
【快些强大起来吧。】
【该死的叛徒!】
【世界即将堕落，不能继续下去了…】
【我们成功了…】
【人类已经灭绝…战争结束了。】
思维碎片随着月球力量的恢复而出现，像无数个荧荧的光点漂浮在周围。
俞安上次接受的光点给她带来了长达五年的噩梦，每次一闭上眼就能回忆起怪物狰狞锋利的肢体、破败的高楼、狼狈不堪苟延残喘的幸存者、形容枯槁而眼神狂热的怪物信徒……
还有即使在这么清晰的梦里，也像是被打了一层马赛克又标上“邪神”两个字的恐怖身影。
留下的信息一再强调让她去寻找并封印、毁掉一切邪神造物，以防被对方定位找到蓝星，最好全杀了，免得关键时刻那些邪神碍事。
好像俞安真的有本事在邪神堆里乱杀一样。
大概是因为知道对方存在就会被盯上，空中浮荡的光点到最后也没有提及敌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邪魔听起来很可怕，可是他们忌惮的好像不仅仅是所谓邪魔。
消息非常凌乱，来自无数个人的某个念头，却并不连贯。
唯心规则、战争、未知而成功的计划…
字里行间透出无声的大恐怖。
俞安毛骨悚然。
……什么叫，人类已经灭绝了？
人类有历史的记载，也不过两千余年。
这如果不是未来，而是过去…
那现在蓝星上作威作福的是什么，猴子吗？
可是从破碎的影像来看，曾经计划这一切的那些人，同样是人类模样。
计划成功，人类灭绝，战争结束…宛如荒诞离奇的闹剧。
俞安定了定神，冷静下来。
现在探究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
除了这些隐隐透露信息的思维碎片，还有一条格外明确的指令——
神藏境，纳天地规则于己身，为造化之基，万物之本。
俞安又把得到的消息看了一遍。
她之前得到了无数超凡层面基础知识，虽然基础，但眼力还是有一点的。
所以非常确定，契约后新增的知识传承里面虽然有无数术法，各派传承，包罗万象、丰富多彩。
但没有提到所谓神藏境。
一句也没有。
俞安只好跳过这一条，注意力转移到唯心规则。
【规则被污染了。】
…一样不是她现在可以理解或者解决的东西。
于是俞安静下心，借助已经松动的规则熟悉并掌握新的境界。
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这是彻底的蜕变。
真正超凡脱俗的，不可一世的力量感。
如临高山之巅，握刀与剑，权与力。
于是天下宾服。
这样强大的、令人沉迷的力量感……
想想之前留下月球遗迹的仙神都没了。
俞安立刻冷静下来。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无数曾歌咏明月的诗句，其中有多少并不只是在赞美风景？
月球是个法器——或者说，先天灵宝，或者星球战舰。
曾经的大能者究竟对月亮做了什么，让这样庞大的天体也可以为人所用？
而这样强大无匹的仙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规则坠落，人族灭绝。
……反正短时间她是研究不出来什么是神藏境的。
俞安揉了揉脸，暂时定下计划。
先抓紧时间再升个级，然后压制灵气。
厚积薄发之下，她能感受到下一个境界并不遥远。
俞安具有月球一定的权限，随着实力升高，权限也会进一步增加。
她知道月球封禁大阵同时镇压灵气与空间，但封禁是随着时间解开的，目前无法触动，也不能触动。
所以必须在不解开月球封禁的情况下，同时提升个体实力、整体实力，为了拖延时间发展，俞安甚至还要想方设法的修复阵法尽力压制灵气浓度。
灵气都没有多少，还让她修炼到神藏境，多少有亿点点为难。
俞安研究着阵法，能看懂大部分基础的纹路，更复杂的就如雾里看花…就如小学生看世界数学难题。
勉勉强强能看懂每个字吧。
所以没办法在不解除对空间封锁的情况下单独解除对灵气的封锁。
灵气并不来自月球，月球只是一个封印大阵，镇压天地规则，封锁本土灵气和空间。
当封禁解开到了十重以上，灵气规则恢复程度已经足以引起某些注意了。
未知的危险也将随之而来。
所以这个后两重有没有好像意义不大…俞安一时想不明白这后两重的作用。
但她知道灵气浓度并不是慢慢增加的，是随着封禁解除一截一截升高的。
月球已经不能彻底压制规则了，但余威犹在，每解禁一层，灵气复苏就能增进一重。
一共十二重灵气封禁，第一重只是预热，不足以带来明显变化，而现在已经进入第二重。
正常的靠灵气复苏提升整体实力太慢，而且不清楚封禁解除后会面对什么东西。
连强大无匹的仙神也会陨落的战争，真的结束了吗？
不行，得先发展一波。
月球留下的信息都太模糊了，很难拼凑出完整的历史经过。
俞安坐在相对完整的琉璃顶上眺望远处，只能看见光芒屏障之下白茫茫的天空。
想要看见星辰得去屏障外面，那里是真空环境，俞安现在还搞不定。
她抬手间光芒汇聚，数十具残破的金甲傀儡从虚空中浮现。
这是她真正进入月球权限核心带来的福利之一，之前来的那次给予知识，但鉴于灵气不足，直到今日才显露出其深厚底蕴。
俞安能看懂金甲力士体表光芒流转的基础法阵，能理解这技术的起始与变化，也能在一定程度是进行修复、改造、演化。
那么多的知识，倒不是说俞安天赋多么优秀。
那些知识完全是硬塞进脑海的，忘都忘不掉，只看要怎么理解并融会贯通了。
主要是做了五年预知式的惨烈噩梦，每个只用来复习典籍的梦境都弥足珍贵。
俞安连英语四级都过不去，但古代好几个地区的语种听说读写熟的不亚于母语。
毕竟当年差点淹死在知识的海洋里。
而她被强行记载在脑海里的典籍还有大量未被触及的地方，目测短时间内看不完。
俞安觉得，这技术要是用来学习，那清北人数不得给塞满了啊。
她一边修复着还能救一救继续用的金甲力士，一边整理自己目前权限。
地表无限制瞬移，地月系灵气无限回复…这个灵气回复用来修炼的确很快，但是个体的力量毕竟太过微小，她又没办法化身永动机把灵气抽出来给别人。
嗯。
倒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超凡时代或许个体力量便能比拟星辰，但目前毕竟不是那样群星闪耀的时代。
灵才气刚刚复苏，个体势力在整体面前渺小的不值一提。
…要是能让所有人一起修炼，一起超凡就好了，等所谓敌人来临，就用超凡者的汪洋大海淹死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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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明月契约，命运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