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很难睡着吧。
但是至少俩姑娘要是不在现在攒攒体力的话,之后的逃亡大戏怕是演不下去。
幸好我特地准备了安眠香,哄着她俩进了被子,直接点了香。
出来之后我说了一句:“好了,她俩睡了,我们也先休息吧,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就上前关掉了摄像机。
灰原一脸奇怪地看着夏油:“前辈,你不能出手吗?”
被我一掌拍在桌子上:“他当然不能出手,一旦出手,就是便宜了这些畜生。”
这个时候,我终于不用再掩饰,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射出来:“这些家伙……太肆无忌惮了!我甚至怀疑,那被烧死的夫妻俩,都并不是这里最初的受害人!话又说回来,你们说,既然都认定了那两个小女孩是恶魔之子,他们为什么还要养着呢?”
灰原咬着牙道:“长大之后继续做祭品?”
我克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气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来:“除了这个理由之外,你能想到其他的吗?”
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盖住了我因愤怒而微凉、颤抖着的手,我抬头看去,是夏油。
出乎意料的,这时的他非常冷静。说真的,就这点我很惭愧,毕竟在来之前,我所设想的,是冷静的我压制着冲动的夏油,可现在看情况,确实完全反了过来。
他倒也并没有安慰我,只是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跟我确认:“你说过,会让他们绝望却不得解脱?确定是能做到的对嘛?”
我用力地点下头去:“做不到也得做到!更何况照现在这个趋势,我根本就不用做更多额外的手脚,反而为了让他们能够活着享受后半生的痛苦,我还得尽量帮他们脱脱罪——一旦被关进监狱里,那不就真享到福了?”
夏油的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照现在监狱的待遇来看,关进监狱确实是享福。所以说,这个样子的普通人,还有必要留着他们吗?”
我立刻冷静了下来,很认真地问他:“那么,罪犯的日子过得比许多平民都好,你觉得这是谁的错?那些平民吗?”
夏油沉默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打了个哈欠,招呼在旁边听得一脸懵逼的灰原:“走吧我们先休息,至于你的夏油前辈,就让他在这好好想想吧。”
我当然不会睡着,得数着时间叫醒他们。这个时候一旦睡过头,那可真不是说着玩儿的。
于是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就感知到一墙之隔的屋子里,夏油终于脱离了一动不动的雕塑状态,站起了身。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是向着我的房门走来的。到了门口也并没有敲门,只是轻声说:“开门。”
……我为什么要给他开门啊!真是!他怎么就能这么笃定地说出这两个字来啊!
虽然心中忿忿地这样想着,我还是爬起来给他开了门。
——这种时候可一定要照顾好他的情绪,万一这一次他又疯了,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
他走进来,一脸理所当然地坐在我的床边,还顺便拍了拍边上的位置,示意我也坐下。
……岂可修!这到底是谁的房间啊!
我憋憋屈屈地坐下了,压低声音道:“干嘛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夏油轻笑一声:“你真的会睡?”
我当然不会!可我躺床上了呀!闭目养神也是睡不是嘛!
夏油见我表情越发不好,很识相地见好就收:“反正你也没法真的睡过去,就这一点时间陪我聊聊天好吗?”
这家伙,一但温柔了嗓音这样说话,就很少会有女生能够拒绝。
我仔细品了品他的态度,很笃定他知道这一点,就像五条悟知道自己长得帅一样。
——这俩家伙!合该是挚友呢(ー_ー)!!
前面都说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管我心里怎么想,面上是不能拒绝他的。
所以我虽然没好气,但还是翻着白眼儿答应下来:“行啊?聊啊!聊到出发为止!”
夏油于是轻声道:“还是那个问题,普通人真的有必要存在吗?”
我讽刺地“哈”一声:“那么是谁给你的这个权利,来裁定别人是否应该存在呢?”
我干脆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夏油,你已经被影响了,被那些,造成现在局面的家伙们影响了。”
夏油困惑道:“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我抢话道:“你觉得人跟人之间是平等的吗?”
夏油想了想,没有回答,反而问我:“所以,惠你是个理想主义者吗?”
给我噎的直翻白眼儿啊,白眼快上天了都。我无语道:“你才是个理想主义者吧!我可是再现实不过了!”
说到这里我也懒得再慢慢引导他,实在是这家伙感觉有点冥顽不灵的样子,我引导起来又累又没有成果。
“人跟人之间怎么可能平等呢?不说我这样的特例,也不说普通人跟咒术师之间如天堑一般的差别,就算在普通人之间,上学的时候就有尖子生跟差生,也有运动健将跟体育废柴,工作之后那就更不用说。”我说着说着又心平气和起来。
“所以天赋好的那一批人就应该踩着天赋差的那些吗?”我问夏油杰:“甚至不仅仅是踩着,天赋差的那些就连呼吸这个世界空气的权力都已经要被天赋好的剥夺掉了吗?”
“可他们一直在制造垃圾。”夏油冷静到冷漠:“而那些垃圾会滋生更加可怕的东西,到时候承担这些的,是与此无关的我们。”
我于是两手一摊:“看,这就是症结所在。”
“之前就说了吧,监狱的待遇过于好,甚至好过很多平民,这件事情是怪不到平民们头上的。而平民们的负面情绪导致的严重后果是由无辜的你们来承担,这话确实也没有说错。”
“但你就没发现吗?你们跟平民,在一定程度下是相同的处境。”
夏油这时终于露出了点情绪——他不屑地“哈”了一声。
但我反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了,只是平铺直叙地继续往下说:“想一想就知道了,平民们头上踩着的,是把他们坑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而你们呢?每年因为祓除咒灵而牺牲的咒术师里,有几个是高层那些烂橘子们家和御三家的人?尤其本家!”
夏油忽然沉默下来。
我看他在思考,就闭住了嘴,给他一点想清楚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他沉吟着开口了:“你刚刚说,我被那些罪魁祸首影响了?是什么意思?”
我沉默地看着他,眼睛里难免带着点怜悯:“你没发现吗?你已经在理所当然地决定别人的命运了,这说明,在你没有察觉的时候,你已经打从心底默认了这个规则。”
“——一部分人可以踩着另一部分人的规则。”
我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也就说明,你心里已经默认了,自己应该被另一部分人,踩在脚下,决定命运。”
夏油嚯地站了起来,在床前不大的位置跟我默默对视,忽然烦躁地扒了扒刘海:“可你也说了,人跟人之间天生就是不平等的……”
“那就一定要踩着吗?合作共赢不好吗!”我直接打断了他:“你知道吗?到现在为止,世界上已经没剩几个国家还保留死刑了。”
夏油一脸懵:“这关死刑什么事?”
我无语极了:“怎么不关它事了?没有死刑,就代表法律对重刑犯罪者的震慑力量被大大削弱,一旦人们对法律失去敬畏之心,那么就连社会秩序都有被颠覆的可能。”
夏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呢?”
“所以啊!”我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那些负面情绪都是怎么来的啊!”
这次我没管他是什么反应,直接一股脑就说了下去:“为什么明明对社会秩序百害而无一利,大部分国家却都废除了死刑呢?——就是因为这对那些罪魁祸首有利啊!这样的话,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犯罪,然后待在待遇非常好的监狱里享受人生不是嘛!”
这次,夏油可终于是哑口无言了。
我这时情绪波动得厉害,真的不想理他了——我穿越前的中国,可就是那少少的几个坚持没有废除死刑的国家之一啊!说着说着又开始想念了……可想念又有什么用?已经回不去了啊!
我之前一直在照顾他的情绪,可现在又有谁会来照顾我的情绪呢!于是我干脆利落地往床上一躺,被子一盖,闭眼假寐去了。
就算感知到夏油又坐回到我的床边,我也没有睁眼——这个房间里连把椅子都没有,他不坐我床边又能坐哪里呢?
——居然完全没有想过赶他出房间的可能呢!
夏油这次倒是没有再打扰我,只不过是把COS雕塑的地方换成了我的床边而已。
直到时间到了凌晨三点,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同样一晚没睡的灰原出了他跟夏油的房间,先就来敲了我的门。
然而当门一开,这小子赫然发现,出现在门后的居然是他那夏油前辈的脸时,嘴巴顿时张得能塞进去一只鸭蛋(ー_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