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鹅蛋是煮熟的，磕碰坏了壳，散发出一股香味。宿星手里捧着粥碗，面前是剥好的鹅蛋，不过剥的不干净，坑坑洼洼不说，还沾了点细碎的蛋壳。
围坐在桌子旁，黎臻缩了缩肩膀有点不敢直视宿星。牧野笑着用帕子给小孩擦干净手上的蛋壳，“宿星，阿臻特意给你剥的。”
廖大夫温柔的给黎臻多盛了粥，道：“光吃蛋黄会噎。”
鹅蛋不少，每人都有一个，黎臻一向不喜欢吃蛋黄，最爱蛋清，所以她把自己最喜欢的蛋清放在宿星碗里，剩下不好吃噎人的蛋黄自己吃。确实噎的慌，赶忙喝了口粥水顺下去。
滴溜溜的圆眼悄悄看宿星，见他把自己给的蛋清吃了后，黎臻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太好了！看来宿星哥哥原谅她了！
宿星喝完一碗粥放下碗，把自己那个完整的鹅蛋朝着黎臻的方向推。“我饱了，你吃。”
黎臻眨眨眼：“真的吗？”
宿星蹙眉：“不吃拉倒。”
说着就要把碗拿回来，黎臻赶忙捂住，笑容满面。“谢谢宿星哥哥！”
宿星板着脸：“全吃完。”
“啊？”刚把鹅蛋掰开，打算只吃蛋清的黎臻愣住。宿星将蛋黄拿过来扔在她的粥碗里，搅合几下，蛋黄便融化了，粥也看起来越发的浓稠。
“吃。”他把碗放了回去。
原本规矩坐着的黎臻扭了几下，像是坐不住似的。“不对啊宿星哥哥，方才我已经吃了一个蛋黄了呀。”
“是吗？”宿星抱着肩膀，他脸上的擦痕没上药，清理过后血液凝固，看起来稍显冷酷。“我没看见，继续吃。”
从地动开始小崽子就跟着他，所有百姓家的情况都不好，他一个人带个小崽子日子不好过，像是鸡蛋鸭蛋，那都是好东西，宿星认为他算是大人不用吃这些，倒是黎家小崽子，都五岁了，怎么还这么一丁点？
实际上黎臻长个子了，不过她总是穿着宿星的宽大旧衣，长一块也不容易发现。而且，黎臻在长，宿星也在长啊，明显他窜的更快。
“哦，”小孩回答的不情不愿，看起来是真的不喜欢吃蛋黄。
宿星不离开，就坐在那看着小孩吃，牧野轻笑着摇头，心道还好有黎臻，否则他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宿星。
晚上天黑前，牧野说要出去一趟。“全解决，不留后患。”
怪不得他们进城之后一个尸僵都没发现，原来是被那伙土匪们抓起来，关在一间宅院里，等到晚上会放出来，就是为了吓唬那些“两脚羊”。
也正因为如此，翌日牧野他们离开说带他们走时，几乎所有人都说不离开。
“你们确定？”
“这里还算安全，现在也有食物了，不如在这安全活着，出去了说不定还会遇见危险。”
“是啊，我们把大门一关，就是安全的。”
既然他们不想走就算了，牧野他们收拾好东西放在马车，他赶车其余人坐在车厢里朝着城门处进发。到了之后没急着离开，牧野招呼宿星道：“我们帮忙把城门关上，这样就不会有游走的尸僵闯进来。”
也算是保护城里百姓。
宿星力气大，牧野虽然没那么大力气，但疯长的野草化为绳索借力，需要二十个人关的城门，此刻竟然在吱呀作响，从原地动了。
高大的城门给人以震撼，黎臻不安分的从车厢里出来，嘿呦一声跳下去，仰头看向城墙。那里飘荡着几个绳子，好怪哦。
廖大夫眸色沉了沉，在确定不是土匪逃走后，暗道：是老天爷开眼处置了那些畜生，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城门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黎臻两只手放在嘴边合拢，大喊道：“宿星哥哥加油！牧野哥哥加油！宿星哥哥加油！”
牧野都要被小孩逗笑了，果然谁养的就跟谁亲。
关好门，牧野伸手推了推，确定就算不上门栓，普通尸僵也进不去。
“走，上车。”
宿星快步走到车旁。“你下来干什么，赶紧上去。”
可下车容易上车难，黎臻的个头堪堪到马车车辕的位置，她哎呦哎呦给自己打气试图爬上去，结果无果，宿星冷笑。
“都几岁了，连马车都上不去。”
小聋子从车厢里出来，探手拉了小孩一把，宿星紧随而上，等人都坐稳了，牧野挥鞭启程。
有马车确实比走路来的快，不过相应的问题也随之而来。马车行驶闹出的动静大，吸引更多尸僵，宿星便也坐在车外，如果前面有挡路的尸僵，他就跳下车去解决。
尸僵大多数是死了很久的人，有的甚至半边脸都没了，宿星没有任何犹豫解决掉他们，但在一天傍晚赶路时，碰到看起来肢体柔软的尸僵，眼睛没有完全变黑，宿星犹豫了。
“宿星！”牧野停下马车跑了过来，直接解决了两只尸僵，他看见伤口处还涌着鲜红的血，明白宿星为何一动不动了。
“他们这样算不得人。”牧野说道。
“嗯，我知道。”宿星低垂着脑袋，随手用尸僵的衣服将短刀擦拭干净。
“到大地方我们可以找个铺子，看看能不能给你弄个好刀。”宿星这孩子天生神力，用剑反而没那么适合，倒是大刀更为趁手。
“嗯。”宿星兴致不高的样子。
今日他们没能找到合适落脚地方，只能宿在野外，其实这样十分危险，毕竟野外的藤蔓更多，还有那些失心疯一样的野兽。可没办法，只能牧野和宿星晚上不睡觉，守着马车。
马车还算宽敞，廖大夫横躺在车门处，让小聋子带着黎臻躺在里侧。如今盛夏夜里睡觉也不冷，就是蚊虫有点多。廖大夫就地取材，采摘了驱蚊的野草烧成灰，直接用布料包住挂在车厢里，还给牧野和宿星一人挂了一个，免得夜里被咬。
火堆旁，宿星和牧野偶尔说句话，期间倒是来了两只兔子，被大黄轻松解决。
一夜安全，翌日天亮后继续赶路，廖大夫简单做了点吃食，先给岁数最小的黎臻拿了个热乎的饼子，结果黎臻摇头。廖大夫奇怪：“阿臻不饿？”
“饿，但我要先洗漱。”
廖大夫道：“也可以先吃，再洗。”
“不行的，蔡嬷嬷说一定要刷好牙再吃东西，否则就会像她一样，牙齿都快掉光了。”
小孩说的一本正经，廖大夫忍不住笑。这时候宿星走了过来，小少年照旧是一脸冷峻，直接伸手递过来一条揉搓好的柳树枝。
“谢谢宿星哥哥。”这些日子都是宿星给黎臻准备好，上面还放了一小撮盐，黎臻说这样刷的干净。
以前在黎家的时候吃穿用度都是好的，刷牙的器具精致，小刷头用的是马鬃毛，软硬适中，刚开始黎臻还不喜欢柳树枝，但用久了觉得还成，嗯，刷完有点疼而已。
待她收拾好，其余人都已经吃完饭了，大黄不知道跑哪里撒欢去了，黎臻坐在小凳子上，四周空旷全是野草野花，她动作优雅规矩，照旧是那个黎家小少主。
帮忙收拾锅碗瓢盆的牧野笑着对宿星道：“阿臻生活习惯很不错，你把她养的很好。”
他在牧氏长大，是牧氏小分支的天才，见惯了那些权势贵人，觉得黎臻的做派优雅有气度，一看就被长辈教导的很好。但孩子嘛，没人管就会变野。
“是吗？”宿星瞥了一眼吃完饭正在拿清水漱口，又用帕子擦拭唇角的小孩。
“还行吧。”语气里压不住的得意，牧野觉得很是有趣。
“吃完自己收拾好。”宿星喊了句，黎臻就开始慢条斯理的收拾。碗筷先拿去一旁冲洗干净送到马车里，黎臻又小跑着去取小凳子，廖大夫他们都已经上车了，宿星歪在车门处，等着回来。
可小孩弯腰拿凳子，然后就不动了。
牧野道：“阿臻好像看见什么了。”
宿星一脸的了然：“估计又是看见蚂蚁窝。”
他们时常在野外落脚，什么都有，什么蚂蚁窝，什么蛇窝，小孩特别喜欢玩蚂蚁窝，找来细细的树枝从孔洞往下捅，乐此不疲。
宿星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玩的，前几日玩完蚂蚁的小孩蹬蹬跑过来，抓耳挠腮。“宿星哥哥，我觉得身上有点痒。”
“蚂蚁爬你身上了。”宿星吓唬她。
小孩果然被吓坏了，吵着让他帮忙捉蚂蚁，自那之后就不怎么玩了，但今天怎么又开始了？宿星眯着眼睛，看见小孩蹲下，他大喊道：“还不过来？小心蚂蚁咬你！”
像是被吓着了，小孩赶紧起身往这边跑，边跑还边喊：“宿星哥哥，那个石头会动！”
距离不远，说话间就跑到了近前，黎臻气喘吁吁，手脚并用的比划。“就是这么大的石头，动了。”
“凳子呢？”
刚才光顾着跑，忘记将小凳子带回来了。牧野跳下车，“我去。”
个高腿长，不一会就取回了凳子，黎臻从车厢里探头出来。“牧野哥哥，你看到那块会动的石头了吗？”
还真没瞧见，但牧野没打击小孩，温声道：“可能是蚂蚁搬家。”
黎臻摇头，坚持是石头会动，宿星按着小孩脑袋让她缩回去。“坐稳了。”
食物备的不少，不过每到一处村落，廖大夫都让他们停车，如果尸僵不多的话，他们就翻找一通，还真找到了不少东西，但时间太久，米面大多生虫了，廖大夫没舍得扔，过滤后觉得还能吃。菜地里有一些能吃的野菜，他们也会采摘，这样两天内就有菜吃了。肉倒是没发现，毕竟现在活物都是尸僵和藤蔓的目标，那些无主人庇护的家禽早就被吸干血肉。
也有碰到活人的时候，不过现在情况不同，那些人更为谨慎，廖大夫便用咸肉和他们换粮食，马上就可以收稻谷，加之山里危险不好打猎，因此愿意换的百姓不少。
车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就显得拥挤了，还有一次，廖大夫靠着给主人家正骨，竟然换了一只活母鸡。
喜滋滋的抱着母鸡回来，黎臻小脸皱成一团，捏着鼻子软乎乎的道：“能不能让鸡在地上跟着跑呀？”
有臭臭的味道，黎臻不喜欢。
“那不行，被吸干血怎么办，得在安全地方，到时候每天都可以下蛋，阿臻不想吃鸡蛋吗？”
提起鸡蛋黎臻眼睛一亮，因此一脸纠结。
这时候宿星伸手，廖大夫把怀里的母鸡递过去，就见宿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布袋子，把母鸡塞进去，收口，只露出脑袋，然后挂在车架子上。
“有我看着，还有大黄，不会出问题。”
大黄不坐车，就跟车跑，时常还能给他们打点野味儿，它凑过来嗅了嗅母鸡，觉得无甚趣味又走了。
平常日子还算好过，就怕下雨，偏偏现在是夏季，雨水多，每当天气阴沉，牧野就会快速赶车，企图找个能避雨的地方。然而麻烦的是不仅找不到地方，甚至还会碰到尸僵耽误时间，车厢里的人还算好，牧野和宿星解决完尸僵直接被浇成了落汤鸡。
黎臻将车帘子掀开一块，在雨水蒙蒙中瞧见他们返回，连忙喊：“快点跑起来啊，对对，快跑。”
牧野倒是配合，小跑几步上车，后头宿星慢悠悠。都浇透了，跑和不跑又什么区别？
黎臻探出头，雨势不小，浇的她哎呦一声又缩了回去，宿星快走到近前，黎臻伸手要拽他上车，袖口处都被浇湿了。
宿星莫名有点恼，“赶紧进去，净胡闹。”
雨势太大赶不了车，只能等雨停了再说。牧野和宿星要换干爽衣服，黎臻赶忙挪到车厢口处，透过帘子缝隙往外看。蔡嬷嬷说了，不让别人看她，她也不可以看别人的。
细雨如丝，缠缠绵绵，黎臻盯着盯着，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揉揉眼睛再看过去，外面一片平静，应该是眼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