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学典礼在周一举办，典礼上雷打不动会有校长发言致辞，优秀学生表彰大会，还有暑期的安全教育。
本来梁涵也应该回去一趟参与领奖，但开会实在太无聊了，而且她也不想狼狈地拄着拐杖上台，她还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
于是梁涵找了个复检的借口跟班主任请假，劳他代领，然后就美滋滋地留在家里吹空调。
秦曜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以及竞赛金奖得主，必须回学校参加典礼致辞，今天一早就没有过来。
梁涵落了个清净。
但关于秦曜的消息，还是不断通过好友网络链接到她这儿来。
尤其是张莉这个小迷妹。
她和学校里其他暗恋秦曜的女生一样，众星拱月，心知肚明这颗月亮属于所有人，绝不可能独属于自己，但她也会渴望着月亮的余晖照耀，在茫茫黑夜里引导她走向光明。
一个优秀的暗恋对象，可以成为青春期少女在高中学业压力下的某种精神寄托体，她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变优秀，朝他更近一步。
她一直以为梁涵在追求秦曜，她胆怯自卑不敢追，但很乐意陪梁涵去追。
她将勇敢的梁涵当做了自己的化身，由梁涵替她做她不敢做的事。
她帮助梁涵，就是在帮助“自己”。
张莉给她录制了一段秦曜登台演讲的视频。
视频长度足足有十分钟，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跑到前面去了，录制的画面很清晰。
秦曜站在舞台上的演讲台前，他高出讲台一大截，安在桌上的麦克风即使提到最高，他也得弯腰才能够到，幸好主持人及时给他递了个麦克风，不然他整场都要佝偻着。
礼堂的喇叭音色一般，好在没有什么杂音，梁涵放大了音量键。
画面中致辞的少年，偶尔垂眸看稿，偶尔直视前方，声音抑扬顿挫，语速不徐不疾，像个经验老到的演说家，偶尔穿插几句幽默的话，引来台下众人会心一笑。
谁也不知道，舞台上这个游刃有余演讲的少年，曾经最讨厌，最害怕的就是当众演讲。
秦曜的语文水平不赖，写的作文深得语文老师喜爱，小学的时候，被迫参加演讲比赛。
他几度跟班主任扯皮，但班主任都以锻炼他为由，逼他去做最讨厌的事。
秦曜私下告诉梁涵，这个班主任已经被他列入了“人生最讨厌的人”黑名单中。
但演讲已经提上议程，秦曜再讨厌也不能真的掉链子，这不是他的做派，于是他只能私下拉着梁涵练习。
因为演讲比赛要脱稿，他需要提前背诵。
两人面对面演讲时，秦曜全程毫无感情地背完稿子，像在背课文。
梁涵脸色凝重，让他投入一些感情。
他又尝试了几遍，但收效甚微。
他难免会有些沮丧，无论梁涵怎么安慰鼓励他，一连好几日他都维持着低气压。
梁涵和他上网找演讲视频模仿学习，甚至一字一句陪他练习，直到感觉可以了，再让他演练一遍。
放学后他们留在无人的教室里模拟演讲。
每当秦曜站上讲台，他的肢体就会变得很僵硬，连带原本已经顺好的稿子也被迫中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尝试几遍仍然失败过后，秦曜挫败地走下台。
明明底下没有别人，可在教室这样的场合，无端就会联想到底下会有许多双眼睛看他。
两个人并肩坐到了教室的桌子上，秦曜少见地垂头，露出了自厌的情绪来。
夕阳照射进玻璃窗，像打翻的颜料，落在他们膝头。
梁涵从口袋里掏出棒棒糖递给他，两个人一人一根咬在嘴里。
梁涵晃着脚，轻轻撞他的肩膀，安慰他：“其实你已经演讲得很好了，只要克服站在台上的紧张，就能成功了。”
秦曜没回答她。
过了一会，梁涵又说：“我就说少年宫选课的时候你应该跟我一起学跳舞吧，多参加文艺表演，就不会害怕当众表演了。
秦曜望着窗外的残阳：“我不喜欢。”
不喜欢跳舞，也不喜欢当众表演，他怕做得不好，会很丢脸，所以他做什么都想做到最好。
如果明知做不好，一开始就不要做。
梁涵那会并不知道秦曜有点完美主义倾向，只是单纯觉得，原来他也有害怕的事。
“你怕什么，怕出丑吗？我妈说我在幼儿园表演的时候，看见舞台下一群人，害怕得一直哭，后来看见我妈跑到台下鼓励我，才一边哭一边跳。后来再表演就是在少年宫的舞蹈班，我那时候一点儿都不怯场，因为我压根就没看底下的人，老师说过，表演要保持平常心，平时怎么练的就怎么跳，我觉得你就是太在意别人了，表演应该心无旁骛，沉浸在自己的表演节奏里才对。”
秦曜扭头看她：“那你说怎么办？”
梁涵抱着他的肩膀，提议道：“你害怕别人看你表演，咱们就训练到你不害怕观众，如果你不想一个人表演，那我陪你一起表演，直到你适应为止。”
秦曜当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回去以后，梁涵拉着他上网找了一段相声来模仿。
他们的观众从旺财，到爸妈，再到楼下乘凉的大爷大妈。
一开始秦曜很不放松，表演节奏机械生硬，眼睛也没离开过稿子，他忍受着巨大的羞耻感接受他们不好的评价，但爸妈们都在鼓励夸赞他，连梁涵也是。
她会说，这段你真的很流畅，这里你的语气也太搞笑了，你表演得越来越好了，这里还可以更好。
没有人会笑话他做得不好。
后来练习多了，他的心态也放平了很多，但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梁涵。
沉浸表演，要注视着他的搭档。
当秦曜站到演讲舞台上，望着底下乌泱泱的脑袋，他的目光会望向跑到观众席前排给他加油打气的梁涵身上。
有她陪着，他终于克服了上台的恐惧。
当人的内心不够强大时，总会下意识寻找支柱。
秦曜并不否认那时候梁涵就是他的支柱，哪怕现在他的内心修炼得更强大了，也不会忘记带他走出恐惧的梁涵。
秦曜念完最后一句鸣谢的话，台下掌声雷动，主持人上台，他交还麦克风后离席。
回到后台不久，手机收到了梁涵的消息。
【梁涵】：回来帮我买点东西
【秦曜】：嗯
梁涵随后发来一张苏菲的口袋魔法图片。
【梁涵】：家里没有了，超薄的，24cm，别买错了
【秦曜】：几包？
【梁涵】：一包，还要买夜用的，一会给你发图
【秦曜】：嗯
【梁涵】：秦曜，你怎么什么都答应？
【秦曜】：顺手的事
【梁涵】：那你晚点再回来
【秦曜】：？
【梁涵】：我队友来看我了
【秦曜】：真会挑时候
【梁涵】：干嘛呀，他们一会就走了
良久，秦曜回了一句。
【秦曜】：放心，我不会吃人
【梁涵】：都是女孩子，我只是怕她们吃了你而已！
【秦曜】：……
【秦曜】：喝奶茶吗，我请你们
【梁涵】：无事献殷勤，啧啧，非奸即盗哦
【秦曜】：我是那种人吗
放下手机，正好有人给她倒了一杯橙汁。
同宿舍的三个女生，外加一个刘思语，四个女生一起上门来看望她。
两个月前，刘思语因为成绩优异也被选拔到了市队里，和梁涵又成了队友。
因为梁涵行动不便，她们进屋后按着她坐下，她们自己招待自己。
家里有零食还有汽水，五个女孩子一起围坐在梁涵的小房间里聊天，说说梁涵不在队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又聊聊自己的感情生活，之后扯到一些娱乐八卦去。
一个上午的时间，都在说笑玩闹中度过。
恰逢梁涵父母不在家，精力旺盛的少女们就算闹翻天也没人管。
午后，她们在屋里搭建了一个小T台，梁涵提供衣服，让她们搭配出来走秀，再互相打分，得分最低的人请客喝奶茶。
音响里放着鼓点极强的音乐，秦曜来敲门的时候，隔着厚厚的防盗门也能听见她们的动静。
他甚至有些担心他们在里面开派对会不会被楼下的住户投诉。
就在秦曜想要给梁涵发消息的时候，里面有人开门了。
音乐声骤然放大，一个女孩子探了个脑袋出来，好奇地打量他：“你找谁呀？”
因为位置关系，秦曜透过门缝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在音乐间奏中，听到了很多女孩子说话的声音。
看来梁涵没骗他。
秦曜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说：“梁涵点的外卖。”
“哦。”女生下意识接过，眼睛止不住地往他脸上瞟，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个想法，现在送外卖的都这么帅了吗？
屋里有人喊她名字，单琦回头应了声，因为双手拿着奶茶不方便关门，秦曜扶着门把手，贴心地说：“我帮你关吧。”
“咔哒”一声，单绮望着关闭的大门愣了很久。
她转身往屋里走去，忽然猛地回神，加快脚步往屋里跑去，高声喊道：“靠靠靠！刚才我看到一个大帅比给我们送外卖！”
屋里的女生们都停下动作：“真的假的？”
单绮在餐桌上放下奶茶：“真的，刚走没多久。”
“我去看看。”
“我也去。”
三个女生跑到门外，外面连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又跑去楼道，刚巧碰上一个老头买菜回家，他险些被这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娃娃们吓到。
她们赶紧道歉，然后跑了回屋。
“单绮，你梦游了吧，哪里有帅哥，分明是个老头子。”
“我没胡说，他可能走得比较快，但肯定没走出楼道，咱们去阳台看，保准能看到他。”
众人又跑到阳台往下看去。
五分钟过去后，人影都不见一个。
从单元楼里走出去的除了老头老太太就是小孩。
她们纷纷指责单绮撒谎。
“不可能，我记得他穿着白衬衫，长得特别帅，整个人高高瘦瘦，估计都得有一米九了吧，脸你们可以说我梦游记忆紊乱，身高我肯定不会认错！”
刘思语走过去把音响关了：“那他为什么不见了？”
单绮皱眉：“我哪儿知道。”
“你好好回忆还有什么细节。”
单绮：“他说是梁涵点的外卖。”
众人齐刷刷看向梁涵。
梁涵一下就知道她们说的是谁了，她摸了摸鼻子，说：“我东道主嘛，哪儿好意思真的让你们请客呀，就先点了。”
单绮摸着下巴，越想越不对劲，回忆起更多线索来：“不对，不对！我想起来了，外卖员会穿黄马甲，他没穿，他绝对不是外卖员，难怪没看到他出去！可是他怎么凭空消失了呢，不会是灵异事件吧！”
单绮捂着脸，露出了痛苦面具。
梁涵听着她脑洞大开，忍不住笑了起来，解释道：“不是的，我是跟奶茶店直接点的，没走外卖平台，他其实是奶茶店的员工，不信你们看袋子里是不是没有外卖单子呀。”
单绮在袋子里翻来找去，确实没有找到外卖单子。
“原来如此，哪家奶茶店的，一会我们走的时候去看看。”
“好呀好呀，我好好奇到底有多帅。”
“我也是！”
“就跟那个差不多吧。”单绮在梁涵屋里张贴的众多爱豆海报中找到了一个最贴切的，“真人比他还帅，帅惨了。”
梁涵忍不住反驳：“不至于吧，我爱豆才是最帅的！”
单绮和梁涵你一言我一句，势要为自己心目中的帅哥辩出个冠亚来。
刘思语取出奶茶分给其他人，屋里五个人，却有三杯剩余，她转头去问梁涵：“你点那么多干嘛？我们五个人你点八杯奶茶，还全是常温的，夏天谁喝常温啊，你来大姨妈了？”
“额……是啊，快来了，喝点常温的比较健康。”梁涵支支吾吾地解释。
刘思语比其他人了解梁涵的恋爱史，一针见血道：“你来大姨妈，我们又没来，梁涵，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吧。”
秦曜：开门，查口口[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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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