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两边绕着两排石阶,石阶环绕而上,似乎通天一般。
辰星被眼前的空阔高大所震惊。
而青渊的眼眸突然缩紧,他不可置信的张开手掌,细细看着漫天飘荡的金色神力如萤火一般,闪闪飘洒在他的面前。
而这样美丽的情景,鹰能和辰星却是看不到的。
他们诧异的看着青渊那么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那上面正落着什么一样。
青渊来不及理会他们。
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因为眼前的这些神力醇厚而温暖,不似祖神的神力那般刚毅冰冷。
这是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陌生的神力。
难道,这世间,还有其他远古天神的存在吗?
青渊似乎被这股陌生神力蛊惑一般。他顾不得辰星的劝阻,缓缓踱步走上了台阶。
他走的不快,手指拂过冰凉的玉面,感受到指尖越来越多的金色光芒聚集,这股神秘的力量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他走完了石阶,高台之上似乎有风,温度很低,寒风吹的他衣角飞舞,脸颊微凉。
他看到了那座祭台,也看到了祭台中央那闪着金光的阵法,以及阵眼上方的神斧。
神斧银光闪耀,手柄处刻着九条龙纹缠绕斧身,龙纹之中镶嵌着半块残破的玉璧,那玉面的光泽像极了“离玥”。
青渊猛然明白,为何这神力又陌生又熟悉。
原来,它是两股神力纠缠在一起,不分你我。
其中一股,便是离玥玦中所带的神力,可是,他却从未想过,这世上除了他的祖神神力以及离玥玦中封存的凤凰神力之外,竟然还有别的神力!
不敢想象,如果这些神力被凤仪拿到,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青渊的头皮发紧,这六界之中,有太多的秘密和变数,如果他不能一一掌握,又如何能统一六界呢?
想到此,青渊横下心,扬手发力,用神力冲撞阵法,三股绚烂的光束在空中对抗厮杀。
青渊几乎是发了狠,才将阵法打开一个缺口。
他走入阵法之内,被阵眼中的乱流撕裂一般,疼痛侵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忍着痛,将手伸向神斧。可是越靠近神斧,乱流越是密集狠烈,只打在他全身,不一会白色的衣襟便血红一片。
终于,他的手指碰上冰凉的手柄,那一瞬间,手柄之上的九条龙纹似乎是活了一般,快速缠绕上他的手腕,将他紧紧的捆住。
一瞬间,青渊的意识仿佛掉入了无尽的深渊一般。
他只觉得自己在沉沉的下坠,耳边是风声呼呼,眼前是黑暗绵延,一点光亮都没有。下坠的速度太快了,他睁不开眼睛,只能听到耳边嘈杂的声音,不知来自何方,也不知是谁在私语一般。
“盘古,你开辟神族,就代表,你放弃了我。”
“盘古,我不怨你,因为,我早知道了。虽然,我们在黑暗中一起降世,一起对抗夜族,一起为这片大地带了光明,可是,你终究只是把我当你的宠物。”
“盘古,我爱上了你,所以,我不能再待在你身边,看着你不爱我。我不要你助我成神,我会离开昭阳殿,为你守着忘川,永远不再出来。”
一声声女声从四面八方飘来,哀泣婉转,却又决绝不休。
下坠的速度突然停止,青渊勉强睁开眼,只看见自己浮在一片汪洋之上。
他的下方是一座孤岛,像极了神罚虚境。
祖神正坐在那祭台之上,双眼空洞寂寥的望着红衣女子离开的方向。
青渊如同透明,浮在空中,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些,是祖神的记忆吗?他掉入了祖神的回忆?
正这样想着,突然看见一把银白龙纹神斧自祖神手中飞起,飞上九霄在空中哀鸣不断,似乎在哭泣。
祖神蓦然抬头,用神力点燃祭台,瞬间火光冲天,焦灼气味浓郁扑鼻。
他对着空中的神斧说:“长泽,她不愿成神,那你,便替她成神吧。”
说完,滔天之火直上九天,似红龙一般将神斧环绕,弥漫燃烧,围绕成圈,不断收紧。
祖神将手中鲜血洒向祭台,瞬间,神斧凄然哀嚎一声,坠下云层,如同太阳般发着光热,落在祖神手中。
祖神的血染满了神斧,他的双眸依旧空洞。
他拿起神斧,轻轻说:“长泽,夜族还有残留部落隐秘在六界,我们为天地所生,自然要为天地而亡。我答应你,待我荡平夜族之后,一定放你去寻她。一定。”
神斧从一片火红中飞出,发出万道金光,照耀九天,似日光般灼热蔓延整个六界。
金光过后,一道颀长的身影立于祭台之上。银白色的铠甲,龙纹亮银盔,以及一双染着泪意的眼眸浮现出来。
青渊看见他亮闪闪的元神已经变为金色,便知,他已经成神。
只是他的面容隐藏的银盔之下,看不清长相。只见他垂下身,低低的唤了一句:“星河。”
突然间,青渊的眼前又陷入黑暗,无尽的风吹起,他似乎又开始了下坠,越坠越深,越深越冷。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能够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场景早已变换。
他没有看到祖神,只看见在一片彼岸花海中,一只火红的九尾狐似乎在花海中沉睡,它的毛色似火焰一般,它的眼中似乎有泪,打湿了它眼角的红色绒毛。
彼岸花花开满整个忘川。
不同的是,花海之中却立着一座祭台,与神罚虚境之中的一模一样。
一个男人轻轻走向狐狸,他的银白盔甲上都是血迹,他走的很慢,每走一步,都在花海之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血色脚印。他看见了它,突然笑起来,伸手将她抱起,爱怜的摸摸它。
狐狸被他惊醒,圆圆的眼睛先闪过惊喜,虽然便看见他胸口是一处深入腹脏的伤口,那都不可在称为伤口,更像是一道裂痕。
它惊呼的幻做人身,一身红衣随风飘摇,额间落着一朵水仙花瓣的胎记。
青渊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到她哭声说:“长泽,你怎么了?”
长泽轰然倒在她的怀里,嘴上却浮着浅笑,说:“祖神携我与夜族首领夜天大战,我替祖神挡下夜天的致命一击,祖神从背后将他击杀。星河,从此,再也没有夜族,这天地再也不会如我们降世之初那般黑暗寂寥。你可高兴?”
星河不住的帮他止血,可是那血似乎根本止不住,不由得泪流满面:“长泽,为何你会这样?”
长泽拉住她的手,又笑,说:“我的神脉已毁,如今,我如同凡人一般,会流血,会死,但唯一不同的是,我不会再入轮回,待我血液流尽,我便消失在天地间,如同从未出现。”
星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
长泽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却还是断断续续的说:“星河,你、我、祖神,都是有天地孕育,唯一不同,是祖神身而便为人身,而我们是由神斧和天狐所化。”
“我们与祖神并肩作战,我是他的武器,你是他的豢养的灵兽。这些年祖神开天辟地征战夜族,对我们并无任何亏待,所以,” 长泽看向她,似乎在解读她眼里浓重的悲伤,“所以,即使祖神为了六界安宁,自断红尘,无法爱你,你也,千万不要恨他。”
星河却只是摇头,说:“别说了,你在流血,不要说了。”
长泽却还是笑,“现在不说,往后便没有机会了。星河,祖神的心里装着天地苍生,他没有办法为了你放弃。可是,我却可以。”
星河似触电一般,静静的望着他,愣愣的说:“长泽,你,”
长泽不等她说完,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愿成神,是恨神族的条条戒规,你讨厌昭阳殿里淡漠的众神,也恨,数万年如一日繁琐孤寂的时光。你恨神族的冷漠,你恨无情的上界。你甚至想做一个凡人,哪怕,只是须臾数十年的人生,也好过一片冰凉的神域。”
“可是你不知道,我却很庆幸自己成了神,因为,成了神,我就可以站在你面前,就可以不再偷偷的看着你,就可以陪你喝酒,陪你四处游玩。”
“星河,你从来不知道,你在昭阳殿每一天孤寂的时光里,我都躲在神斧里看着你。我期待自己成神,这样就可以像祖神一样,拥有人的身体,而不永远只是一抹飘忽的元神。”
长泽眼眸的光慢慢的黯淡下去。
他似乎看不清她,声音也变的断断续续。
他的灵魂似乎在一点点的抽离。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咳血后,他用最后的力气,虚弱的说:“ 星河,此生,我无法给你天地间最至尊的力量,无法帮你实现凡俗的愿望,但是,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这一点,咳,祖神也赢不了我。所以,在我魂飞魄散之前,我终于有资格站,在你面前,对你说,我爱你。”
“我爱你,星河。”
说完这句,长泽的眼眸彻底的黯淡了下来,天空中瞬时黑云压下,一片昏暗。他的血染红了忘川的河水,也染红了星河的双手。
忽然,空中一声雷鸣,似是哀嚎一般,一把神斧从空中飞来,绕着长泽的尸体,迟迟不走。
轰隆,又是一声雷声。大雨突然瓢泼,大滴大滴的雨水落下来。乌云密布,天地之间如坠黑夜。可是,即使是漫天的雷雨声,也无法压制住星河凄厉的哭声。
她抱着长泽的尸体,仰天看着黑沉的天地。
她记得,在黑暗的混沌中,是长泽为他点亮萤火,是长泽一直默默的陪着他。她总笑长泽只能以元神现身,连副躯体的没有,没法陪她喝酒,没法陪她嬉戏,没法陪她四处乱逛。可是,不管她怎么嫌弃他,他总是笑着,从来不怪她。
轰隆,又是一声雷声。
雨点密集,狠狠打在她的脸颊,是刺骨的寒冷。
为什么,为什么以前漫长的时间里,她都看不到他呢?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祖神默默站在星河的身后。
他的眼眸里是浓重的悲伤,却瞬间淹没在万年不变的淡漠和空洞中,他看着她抱着他,说:“长泽的神脉被夜生砍断,他的神力积蓄在神斧中,我可以将它留给你。”
星河却笑了,她没有回头,只是沙哑的说:“这些神力与我而言并无任何意义。”
祖神不可控制的叹了一口气,说:“那我还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星河回头灿然一笑,说:“我要你助我成神,我要用自己的神脉为长泽重塑神脉。”
祖神的瞳孔骤然缩紧,他望着她说:“那样,你也会魂飞魄散。” 星河却并不在意,只是抚摸着长泽的脸,说:“我只求你将长泽复活,我的神力可以全数送给他,一分都不留。”
祖神别过头,眼眸里似乎染上了雾气。他问:“你可想好了,如此,即使他活了过来,隔着黄泉生死,你们再也无法相见。”
星河点头,抱着长泽的尸首,淡淡说:“即使我不在。我的神力还可以陪着他,保护他。就像他一直对我的那样。”
祖神看了一眼漫天的雷雨,又看到彼岸花海中高耸的祭台,知道,也许,这一切都是天意。
他终于点点头。说:“如果这是你所求,我会帮你。”
星河笑了,笑容脆弱而破碎。她看着长泽的脸,在他唇边轻轻一吻,沧然说:“长泽,若我还有来生,我一定只爱你,只等你,只守着你。”
星河看不到的身后,青渊清晰的看到,祖神的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看到那滴泪,青渊蓦然心缩的极紧。心口疼痛难忍,似痉挛一般抽搐着。
他闭起眼睛,手按在心口,身体在空中翻滚,痛呼出声,神智也越来越不清明。
失去神智的前一秒,他看见星河的身体在祭台上燃烧。
祖神用血帮她成神。
她的神力凝结为一块光洁的玉璧,紧紧的镶嵌在神斧的龙纹之中,如同骨中血肉,再也分不开。星河的声音悠悠响在耳畔。
“长泽,我爱你。虽然,我明白的那样迟。”
祖神:封心锁爱,孤寂一生,是我的宿命。
撩不动的铁憨憨百雀这一章休息,而我却无法休息。
心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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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星河长泽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