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原是恭顺地低头俯卧，听见神念的问话却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
“唔？”虎头虎脑的成年驺吾不由露出了憨直稚嫩的神情，歪头困惑道，“难道不是大人以神力激发图腾方能释放出能量助我们恢复的吗？”
姜啟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次都是神念相助自己才得以恢复如初。
“有劳前辈相救，姜啟感激不尽”，他再度躬身行礼又许诺道，“但有吩咐定……”
孰料，他尚未说完双臂就已被托住。
只听对方淡淡道：“不必。”
托住自己的力量温和却又坚定，令姜啟无论如何都再拜不下去。
见对方似执意如此，他倒也不再坚持，只心中一时冒出诸多疑问。
这神念为何会屡屡帮助自己？又为何会在此出现？
他正欲开口询问，可刚一抬眼就不自觉撞入到一双深邃的凤眸之中。
两相对视间姜啟能感到对方那沉而不露的眼神中倏然划过一丝怀念之情，可等他再定睛望去又觉得那双眼似是正透过自己看向虚空中某个遥远的身影。
“因果定数尔”，神念淡然一笑，“况吾亦将消散，无需挂怀。”
“前辈……这是要回归虚空了吗？”
姜啟这才发现面前的神念虚影只余一道模糊的轮廓，已近乎于透明。
上一次神念出现时只露声息却并未显形，因而，当下他无法通过虚影的状态去对比推断其还能停留多久。
“嗯”,神念虚影微晃了晃，复又定下来道，“若心有疑惑，可择要而问。”
可能是因为即将消散却又因某种原因而不舍，神念的声音显得既轻又快却依旧坚定沉稳。
其实，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惜时间紧迫，思忖再三终是挑了一个最着紧的发问。
“先前，前辈曾说我血脉有异，不知……”，姜啟顿了顿道，“可是指我是魔族后裔？”
话落，他不由低头忐忑地等着对方的回答。
“汝身俱蝴蝶骨，当是上古魔族遗脉。”
直到前方淡声传来，他方才心中一定，松了一口气。
“果然……”
他在看过神庙壁画后就已有猜测，但又觉得难以置信，或者说在潜意识里他害怕这种猜测会是真的。
毕竟，邪魔外道为世人所不容，更没有哪一个正常人会想要当一个魔族。
可现在得到神念肯定的回答，他反倒不那么害怕不安，而是可以坦然面对了。
“怪不得那些魔修总能发现我。”
姜啟喃喃自语，又想到当年逃难时屡屡被魔修追赶又曾魔气入体过。
当时，他还以为自己是被魔气侵蚀，现在想来应当是自身受到威胁，进而自动激发了吞噬敌人魔气的能力。
如此说来，当年那凶手定也是冲着这魔族蝴蝶骨血去的。
这蝴蝶骨对他究竟有何益处呢？
姜啟如此想，当下也就如此发问了。
神念听了，缓缓言道：“蝴蝶骨一族本为魔族中修为最弱的一支。因其魂魄血肉皆为大补之物，可令魔族修为大涨，故曾屡遭同族吞噬，神魔大战中更是几被灭族。”
竟是自相残杀！？
姜啟心道，魔族当真是凶残邪恶得很。
可魔族早已灭亡，若假设凶手是一名魔修，那吞噬蝴蝶骨又会对他起到什么作用？
姜啟思及此，就听神念又接着道：“蝴蝶骨承袭于魔王一脉。无论何种邪物，一旦将其吞噬，即会修为大涨，更可从中获得上古魔力。以其修炼可令魔王恶灵再生。”
“那！那——”姜啟听了登时骇然，“那我岂不是？”
可对面的神念却只洒然一笑。
“汝会否？”
姜啟当即摇头否定。
“当然不会。”
待话音落下，他这才豁然反应过来，连只见过两面的神念都看出自己是何种心性，他自身反倒是当局者迷了。
所以，无论本身是何种族，身俱何种血脉，关键在于心性。
若是心有正道又心志坚定，那么不管你拥有何种能力，面对何种局面，都可泰然若定、正视绳行。
正如神庙壁画所载，神魔本就是一体两面，皆始于混沌。
众神同源于混沌，同样身俱强大的混沌能量，这能量本不具有正邪对错的属性，关键在于使用之人会如何做，究竟是用它泽背世间，还是用它毁灭世间。
而众神之间本也无正邪好恶之分，只因魔王心性所致选错了路，最终也由小恶而变大恶，为世间所不容。
“神魔一体两面”，神念轻声喃喃，“唯因恶念不散，魔性不灭。”
姜啟心有所悟，抬眼一看却发现那虚影已越发透明。
“前辈……”
这次，没等他说完，神念已直接打断道：“若恶念积聚不散，恶灵终将再生，望汝谨而慎之。”
“恶灵？”
眼见着那虚影已然消散，姜啟心中的疑问却未有减少。
此时，他已顾不上仔细琢磨对方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急急的问出最后一个心切的问题。
“前辈，木神句芒究竟与我有何关系？”
话已问出，姜啟又等好一会儿，可仍不见一丝回音。
“前辈，你还在么？”
他心有不甘，又小心翼翼地再次试问。
“哎——”
虚空中远远传来一声轻叹，像是不忍不舍却又有口难言。
“汝若遍历五梯，自会知晓。”
姜啟讶然问道：“当真要遍历五梯？”
可这一句问下许久，却再没有任何回音传来了。
姜啟心知，这回神念是真的消失回归虚空去了。
他心中莫名有一丝不舍，虽只和对方接触了两次，第一次甚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可内心深处却总觉得对方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像是不知何时早已相知相交过。
这边厢，姜啟尚在空间中默默感怀，另一边，槐江之山上却突现异相。
槐江之山本为“帝之悬圃”，应是四季如春，可今日上空却忽然乌云满布，没过多久竟下起了鹅毛大雪来。
阴云沉沉压在连绵山峦之上，不出半个时辰，整个槐江山地界已是银装裹身，玉苍、玉清、玉落、玉珠、玉虚等九座主峰已连成白皑皑一片。
其中，风雪最密之处，乃是主峰玉苍山巅。
连天暴雪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原先行走在外的办事弟子们纷纷躲入室内。
外界天地苍茫，风雪呼号声中，正在室内修炼的陆贤心下倏然一惊，吐纳定心了半天，方才缓缓从入定中清醒过来。
先时，他正修炼得当，识海却忽然想起一声悠长嗡鸣，像是从千古之外传来一声浑厚钟声。
声波在识海中荡漾开来，又掀起层层涟漪，而他原本清醒的意识也随着那层层波纹深陷下去。
他像是忽入一场幻梦，不知附身在何人身上，也不知这人是何样貌。
他的神魂被拘在这人身体里，随着此人一同感其所感、历其所历。
直到刚才醒来，他方觉自己像是渡过了极为漫长的一生，精神亦疲累不堪。
“唔——”
陆贤轻呼一声，伸手扶额，却再想不起梦境中的任何细节来。
脑袋昏昏沉沉的，只依稀觉得梦境里一幕幕场景倏忽而过，他想要再细看一下，却只在飞快闪动的画面中觑见些许模糊不清的画面。
有一位身着铠甲的将军立于浩荡天地间的背影，有抵足夜谈时空寂宫殿中昏黄而温暖的一隅，有打斗间随着袍角飞起的一抹碧绿翡翠，亦有一双明亮莹润的杏眼正满心依恋的坦然回望，还有那微弯唇角边，斜斜牵起的鲜红的一点。
“呵——”，陆贤暗自一嘲，“我怕不是魔怔了。”
那眼睛和唇边红痣明明应出现在姜啟的脸上。
可对方又怎会是将军？
身世更是与宫殿毫无关系。
陆贤嗤笑自嘲，定是自己过于忧虑，引得心境动荡所致。
可他也的确忧心，那日姜啟忽然消失，众人皆讶然不已。
酉姜长老更是禀明掌门师尊，派出数名弟子围等在昆仑山上，一旦姜啟身影出现定会将人捉回受审。
可连着近一月过去却是毫无动静。
自己也悄悄去看过几回，他摸不清自己是何种心情，好像既不希望对方再次出现，却又忍不住想要再次看见那一抹身影。
玉苍峰上，陆贤正望着窗外的漫天飞絮兀自怔愣；而昆仑山脉峰顶忽有清亮光晕闪烁。
那光晕一晃而过，守在不远处的一名弟子眨了眨眼，心想莫不是自己眼花了？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他问向旁边一人。
“什么？”那人反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就是刚才”，那弟子指着山顶，“我看见像有一道透明波纹，在阳光下闪了一闪。”
旁边的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可山顶上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难道真是我眼花了？”
那名弟子纳闷道。
“为防万一”，一旁的同门道，“还是靠近看看。”
几息未到，二人已落在山顶。
两人查找了半天，此处依旧是白雪覆顶，四处静悄悄的空寂一片，并无任何声息或是脚印。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心下一松，呼出一口气来。
幸好没有异常，不然若是他俩当真遇到对方，也不知能不能打得过。
两名弟子见无异状，当下便御剑回望之前的埋伏地点。
而此时，姜啟正盘坐于空间内，思考应如何脱逃。
其实，刚才那名弟子并没眼花，那一下闪光正是小范围空间动荡所致。
之前，姜啟思忖着自己已在空间内呆了许久，外界风头应已过去，现在出去应当不易引起人注意。
他想着不若试试看，这边掐了个隐身诀，探身而出。
怎知，他刚在山顶悬停不到一息，就发现了远处藏匿的身影，当即又立刻回到空间中。
那名弟子看见的波纹闪烁，正是因姜啟隐藏的身形出现在两处空间交接处导致。
“看来他们这是盯住我不放了。”
姜啟心中琢磨，估计这些人且要再盯上些时日，不若趁此时间在空间内边修炼边思考一下之后要怎么办？
等想出稳妥的办法，想清楚今后的打算，再出去也不迟。
当下，他便默默思考起自己目前面临的问题，今后要如何修炼，以及是否要往五座天梯走一趟等事宜。
亲妈表示，会尽快让他俩再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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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庇护空间神念再现（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