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其中一方擂台之上。
姜啟再度举起了手中的剑，运转起全身灵力来。
祁旭峰见对方不肯罢休，也被激起了怒意。
“小子，这便怪不得我了。”
他本就不是那心软之人又早被上头叮嘱过，这下就更不会留手了。
只见，他一个暴起，带着刀如闪电般冲向姜啟。
刀风划过，带起一片凛冽的寒意，竟像是阳春三月里的倒春寒一般，令人乍暖还寒。
姜啟这时的反应已不如此前。
他只觉一个闪念间，对方的身影便由远及近，逼至了眼前。
他本能地抽剑格挡，可这一击来势太汹，一挡之下，又令他胸中气血再次沸腾翻涌起来。
刀剑相抵，姜啟已顾不得去平息气血，只拼命向剑中灌注灵力，暂时抗住了这一击。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个办法……”
他脑中急速思索着。
还有一字左右的时间，目前来看，只有加强防御，再以身形速度不断挪移，在对方尚未来得及下重击之前抢先一步预判，让其无法一击即中，才有可能撑到最后。
姜啟想得很好，可祁旭峰的刀却不是那么好抗的。
只见，那宝刀压着剑脊，一寸寸地往下逼去，而其上的灵力与气势却节节攀升。
姜啟脖颈后仰以避过宝刀锋芒，整个上半身被压得不断向后倾斜，身躯已反折成近九十度，上半身都快要露出擂台了。
他不得不改为双手持剑，加大真元运转的力度，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灵力疯狂灌注至剑中，其握剑的手臂上也跟着暴出根根青筋来。
祁旭峰见他竟还余灵力相抗，不由得轻哼一声，正欲再次加大力度。
却见此时，那剑中爆发出一阵轰然强大的能量，他自己的刀也被这力量逼得松了分毫。
就在此毫厘之间，姜啟立时转动手腕，以巧劲将剑刃与刀刃相对。
在两片薄薄锋刃相交之时，他以腰为支点，疾速扭转身形，用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旋了出去，正与刀身擦肩而过。
“刺啦——”一声。
两片薄刃相抗，带出一连串刺耳的摩擦声，也蹭出了连片的火花。
祁旭峰的刀刃竟在这突然爆发的力量抗衡之中，被磕出了细微的裂缝。
他心中大怒，立刻追上对方的身形，就要再次劈刀而下。
姜啟却不再与其正面相抗，而是利用身法与步法边短兵相接，边不断找着空隙退让躲避。
他此时所踏步法与之前的截然不同。
这套步法是由一种八卦迷阵衍化而来，再结合使用之人的身法变化和极速移动，给敌人造成迷惑感，让对方琢磨不透其中路数，也预判不了下一步的走势。
这是前些时日陆贤特地教给姜啟的，专门在力有不逮之时逃跑保命用的。此时被他用来躲避攻击、拖延时间，倒也正合适。
祁旭峰只觉对方身形突然变得飘忽不定，往往自己刚以为逮准了其位置，却在一击之后落了空，而那人早已闪现别处。
他只察觉到这是按某种卦象所演变的步法，变化奇诡，但自己却一时捉摸不透。
姜啟此时，却并不好受。
只因，持续施展这套步法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才能保证其在速度与变化的配合。
而他之前已几乎耗尽灵力，若是体力再跟不上，速度一旦慢下来，就会被对方看出破绽，觑着空隙即被击中，那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已受了内伤，此时整个胸腔中俨然如火灼般疼痛，只得尽量忽略那痛感，以意念去调动身体中的每一处细胞筋肉去施展步法。
好在这套步法不需要耗费灵力，让他能一边踏着步法迅速变幻，一边去尽力运转真元，以恢复灵力、压制内伤。
偃无闷身在场外，隔着远，一时没看出姜啟的艰难，只道这步法颇为巧妙。
“这步法倒是巧。他打哪儿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一边着紧地看着，一边还不忘问一问身边的陆贤。
“师兄，你知道吗？”
陆贤连一个眼风都没给他，只紧盯着姜啟的脚下步伐。
他已看出姜啟这是强弩之末了。
自己当时也是一时起意，想着万一姜啟再遇见厉害的妖魔，即使不敌也能有个逃命的手段，却没想到，竟这么快就被用上了。
偃无闷只当陆贤是看得专注，便也没再追问，复又紧盯着场中的变化。
其实，若是他再细心一点，便能发觉，此时，身旁的陆师兄已不自觉地端起一边手臂，而其藏在袖中的手已紧捏成拳。
场中，姜啟的体力消耗太快，气息已快跟不上节奏，眼瞅着就要乱了。
“呼——呼——”
不断地吐息换气，使他的肺腑充满之时有一种快要涨裂之感，相比之下，之前胸腔内的疼痛已算不得什么了。
他在吐息间，再次快速提脚，正要再往下一个方位踏去。
却不想，这次，他的身形没能跟上步速。
只见，他身形在瞬间微晃了一下，又立刻调整过来跟上步伐。
这一晃很些微，场下的人以肉眼几乎看不出来。
可这在两人的对决之中却是致命的。
祁旭峰觑着这一点罅隙，立刻驱身上前，蓄积起剩余所有灵力，将其尽数灌注刀身，对着姜啟抡劈而去。
那宝刀在空中划过半圆，其上寒光烁烁，刀风凌冽异常，所过之处竟似在瞬间冻结成冰。
姜啟当时便知不妙，此时只觉侧后方正有罡风袭来，那攻击尚未到眼前，自己的衣衫已被其锋利前缘给割破了。
他本应立时踏往下一处，可心知自己躲不过，只得立时改换身影，上身侧倾，左右脚快速变换，双手持剑，扭身抵挡。
祁旭峰的这一击当头而下。
“咣当——”一声，刀剑再次相碰。
姜啟虽已扭转身形，却还是无法全然避开，只得顶着被一刀劈死的风险，一边倚靠宝剑抵挡，一边以肉身硬生生接了这一击。
哪知这一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猛烈，眼见着他就要敌不过被击飞出去。
姜啟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只不要命的运转起真元来，用以榨干自己周身每一丝经脉血肉中的灵力，再将其全数灌入剑中。
他已半身浴血，从左肩到右肋被劈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血口，最深处几可见骨，却还是咬紧牙关死撑。
祁旭峰只见对方已用力到双眼凸睁，眼中血丝满布。
这人满脸面目扭曲，额上爆出根根青筋，嘴角已不断溢出血来，却还是不认输。
“这小子，不要命了么！一场比试而已。”
他心中感叹，又有点佩服对方的这种执拗劲儿，可手上却没放松丝毫。
其实，他也已快耗尽灵力，刚才这一击便已是赌上了所有。没成想，这人竟如打不死的蚂蚱一般，恁的能抗。
祁旭峰心中估么着，离时限可能只还有几息，他必须立刻解决了这人。
此时，场外的偃无闷已不像先前那般自在。
他一边紧张地捂着脸不敢看，一边又透过指缝去悄悄瞧那更漏。
漏箭上的刻度已要近底。
偃无闷在心中不断祈祷。
“挺住啊——，阿啟，挺住！”
姜啟此时已顾不得时限的问题了，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弃！”
他不能放弃，也不愿放弃。
他能感到自身经脉已被压榨到极限，某些地方甚至都快要绽裂开来。
鲜血已不仅仅是从他的嘴角流出，而是连七窍甚至是毛孔中都在溢出来。
但姜啟已感觉不到那皮肉之痛了，只秉持着心中执念，将丝丝毫毫的灵力不断灌注，再灌注。
场下众人只见刀剑相架之下，宝刀上气势不断攀升，而那宝剑却在一时寂默后瞬时光华大绽。
场中猝然爆发出炽烈强光，将两人身影尽皆吞没。
紧接着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姜啟被相较的能量给击飞了出来。
但他在轰击临到的一刹那迅速反手，将宝剑深深地扎进了地面，再次压榨自己的潜力，拼命握紧剑柄，想要靠着剑身的力量去尽量延缓被甩出去的速度。
姜啟此时已无力再做其他，只一心双手紧握剑柄。
他听着骨节声咔咔作响，觉着这短短的一刻竟被无限地放大。
剑尖没入地下后，就顺着他被甩动的轨迹在不断地破开地面。
“咔——咔咔咔——”
擂台的地面上被豁开了寸寸裂缝。
而姜啟则感到，自己身形倒推的速度在渐渐放缓。
偃无闷此时，已是被姜啟这不要命的样子给惊到了。
昆仑派演武场的擂台均是由一整块坚硬石基铸成的。
此时，他却见擂台地面正迅速皲裂开来，不断有鲜血附着其上，一路淋漓而下。
可姜啟还在不断退滑、退滑，离着擂台边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台下的姚元宗已惊得连下巴都快掉了，没想到这人能这么的不要命。
他原以为自己就够倒霉的了，哪知还能惨成这样！
众人心绪起伏，各有感触，但这退败其实也只是短短的一瞬。
姜啟心知，自己怕是要掉下擂台了。
“叮叮——”两声。
铃声响起，时限到了。
与此同时，台上也传来“铿铿”两声，那宝剑终是在地面石基的阻力下停住了。
姜啟的一只脚后跟也已死死磕上擂台边缘。
裁判席上传来声音。
“第九场，外门第一百零三代弟子，姜啟对祁旭峰，平。”
台下先是一阵寂静，观望的弟子们都被这场比试的刺激给惊到了，继而轰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也不知是为了这精彩的场面，还是为了姜啟这不放弃的精神。
姜啟心中一口气一松，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留园，小院。
姜啟在迷迷糊糊中感到自己正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所包裹。
整个人就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泉水之中，让他舒适地想要呻吟出来。
毛孔被蒸腾的热气打开，那温热由发肤浸入肌肉，让他整个身体都变得松软无比，而破损的脏腑经脉也正被这股力量一一修复。
这种来自外界的温柔抚慰，令他原本已停下来的真元又自动运转起来。
当姜啟终于清醒过来时，外面天色已暗，朗月当空。
他缓缓睁眼，稍一侧头，便看见陆师兄正在一旁的蒲团上敛息打坐。
房内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使得那白净的肌肤泛出如玉般的温润光泽，又拢住他的眼睫，投下一片细密阴影。
他的面庞依旧深邃立体如刀削斧刻一般，挺直的鼻梁，淡淡的薄唇、清冷的下颌，还有那棱角突出的喉结。
姜啟筑基后目力比之前强了许多，此时，连覆在喉结皮肤上的那层细小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温暖光晕之下，那绒毛正随着陆贤的缓缓呼吸而微微摆动。
不知怎地，他此时看着，竟觉得那绒毛就像是微撩在了自己的心上，让人满心里痒痒的。
“师兄还是那么好看。”
姜啟正沉浸在对一切美好事物的欣赏与赞叹之中，完全没注意到陆贤已从入定中醒来，正偏转头望着自己。
陆贤早已感觉到有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心知定是姜啟醒了，便打算从入定状态中脱离出来。
他其实并不喜欢别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但知道是姜啟这便罢了。
谁知，这小子竟就这么一直愣愣地看着，待他睁眼了都还没回转过神来。
“嗯咳。”
他心下无奈，不得不轻咳一声提醒对方。
“啊——，师兄。”
姜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不小心贪看美景，竟被抓了个正着。
他脸上一热，从脸颊到耳朵尖上泛起一片红晕。
这场景颇为尴尬，姜啟想着，自己还是说点什么的好。
“师兄……”
“你……”
谁知，两人竟同时开口。
这下，姜啟心中更尴尬了。
房中一片安静。
一人是平时就不善言谈，一人是心中尴尬地不知如何开口。
最终，还是由陆贤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现下感觉如何？”
“啊，哦！多谢师兄。”
姜啟没头没脑地答道。
待话音落下，他才反应过来，又立刻追加了一句。
“我无事。反而觉得身上灵力圆如，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那便好。”
陆贤既已为他疗伤，自是对其情况有数，只是听得姜啟亲口说了，才真正放下心来。
为缓解自己的尴尬，姜啟赶紧开口岔话。
“是师兄送我回来的吧？还——”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之前比武时的衣服已被换下，伤口也被仔细清理过，应都是师兄帮忙照顾的。
但他话说了一半便顿住了，心想着，总不能说“还为我换了衣服”吧？
陆贤看姜啟话说了一半便没声了，先还有些不解，而后又看他的动作，这才明白过来。
瞬间，他就觉着脸上忽的一下发烫，像烧着了似的。
房中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是一人暗自尴尬，一人失措无语，两人像是掉了个个。
但也就是片刻，最终，还是陆贤先开口了。
“你当时晕过去了，是一名叫姓姚的弟子着人将你抬出来的。无闷和我这才将你送回。”
“这次，又麻烦二位师兄了。”
“无妨。”
姜啟左右看了看，好奇怎么不见偃无闷。
“偃师兄呢？”
“他说要找个东西去，便先走了。”
陆贤没告诉姜啟的是，自己其实是嫌偃无闷在这儿干着急，转悠得人心烦，便找了个理由把他先打发走了。
“这样啊……我那时还以为自己就算是不死也要重伤了，定参加不了明日考核的。可现下却好得这么快，还又精进了些。此番多亏了你们照顾，辛苦师兄了。”
姜啟说着就立时肃手，郑重拜谢陆贤，也多亏了他俩，不然自己一人还不知道会如何。
“早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陆贤抢先托住了他的双臂。
“何况，若没有无闷为你寻的那把剑，替你挡了不少的攻击，你定会伤得更重，我也无法帮你恢复。”
陆贤说的是实情，品级高的宝器不但能发挥出更好的效果，有时甚至能挡住或化解部分外界攻击。
这也是当初偃无闷为何坚决要给姜啟寻一把上品宝剑的原因所在。
姜啟先时不知，现下知晓了，心中着实泛起一阵暖意。
他拿起那把宝剑轻抚，心中暗下决心，明日定要争气，好好通过考核才行。
“待明日考完，我定要摆酒，亲自谢过二位师兄。”
陆贤一点头算是应了：“静待佳音。”
他想了想，又还是叮嘱道：“离考核尚有几个时辰，你可再修炼巩固一二。”
“是。我定当好好准备。”
师兄如此，让姜啟心中燃起了实足的勇气与斗志。
P.S.:亲妈有点捉急……你俩这是要暧昧到啥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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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考核首日差强人意（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