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袁依洋

温虞路过“中山东路”指示牌时,脚步停了下。

“都毕业这么多年了啊。”她感慨。

林彦青:“时间过得挺快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默契不谈高中时两人的事情,话题只围绕着班主任或者其他同学。

偶尔也问一下零一最近的业务等等,总之谈得浅显。

到了公交站点,林彦青说:“我们要等306路公交。”

公交车很快就到了,温虞率先上去,坐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林彦青在她旁边坐下。

上了车,她们便不说话了。温虞看着窗外,新奇地看着下面的车流,又去看遮天的梧桐。

京南到处是梧桐树,朴实无华的老街旁,那些梧桐成了精一样,探出的枝叶织成一张密密的网,仰头只能看见一片翠绿。

“好喜欢京南……”

林彦青看向喃喃的温虞:“喜欢?我这里有套房产,你可以住这儿。”

温虞回头看她。

她们当初结婚前就说好,婚姻至少维系十年,现在两人结婚七年,至少还要再在一起三年,此后离婚与否,完全是看双方意愿。

之前温虞对这个时间没有明确的想法,但也在逐步准备着,心里有个预期,不至于到期太慌忙,但林彦青的出轨打破了她的计划。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该离婚了,找到林彦青出轨的证据就离婚。

而刚刚,林彦青在和她谈以后。

——以后搬到这儿来住。

哪儿来的以后?

温虞声音轻轻的:“再说吧。”

林彦青点头,温虞又别过头去,继续看风景。

到地儿下车,往巷道里走出一百多米,林彦青领着温虞进了一家馄饨店。

馄饨店什么都卖,纸皮馄饨鸭血粉丝蒸饺烧麦等等一应俱全。桌椅老旧,菜单都贴在墙皮上,红底黄字,价格上贴了一张又一张纸,还有些被记号笔打横划掉,添上新的菜名。

温虞很新鲜地坐在木凳子上。

她没吃过老店,甚至不清楚什么叫苍蝇馆子,她从小到大吃的东西,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零食,其余几乎称得上是精致。

结婚后,林彦青在家就吃林彦青做的饭,林彦青不在家就订高档酒店的外卖,反正用的都是她妈的会员卡。

“不要告诉妈我带你来吃这些了。”林彦青把醋碟放到温虞面前。

温虞试探:“你该不会是想毒死我吧?”

“是,被你发现了。”林彦青这么说着,用开水滚了一遍筷子勺子,递给她,“我要杀妻骗保。”

温虞:“坏心眼的玩意儿。”

林彦青乐了:“别贫了。”

纸皮馄饨被端上来时,上面还飘着蛋花,温虞往里加了点辣。

她一边对着馄饨吹气,一边问:“你怎么找到这家店的?”

“朋友推荐的,”林彦青说,“小心烫。”

朋友这个字眼一出,温虞抬眼:“什么朋友?”

林彦青点头,“袁依洋,你应该不知道。”

温虞觉得耳熟。

她想起来了,今儿上微博看林彦青的时候扫了眼热搜,这个女演员有个词条,和进组有关,因为这词条后面缀着个爆,温虞就有点印象。

“听过,很火吗?”温虞问。

“挺火的,一个很优秀的女演员。”

温虞掠了她一眼。

能让林彦青开口夸人,那估摸着是很优秀了。

“她现在在京南吗?”

“嗯,在。”

温虞神经一紧,眼皮微抬,感觉自己离答案近了。

林彦青不知道温虞为什么要打探这人,默不作声把一杯水推到温虞手边后,问,“怎么了?你想认识她吗?”

温虞眨了下眼,端起水杯喝了口,缓解嘴唇的辣,安静几秒才说:“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林彦青笑笑,夹了块汤包放到温虞的醋碟里,岔开话题:“试试这个汤包。”

温虞不再说话了,慢吞吞吃饭。

袁依洋……温虞拿起手机,想了想,点开了师粒的聊天框。

发去一条消息:袁依洋在零一的活动里吗?

师粒那边秒回:在啊,温总也知道了?

温虞手一松,汤勺里的馄饨掉进碗里,溅出几滴汤汁。

她赶紧拿纸擦拭,垂眼遮住眸中神色,挡住了林彦青想要帮忙的手:“别动,我自己来。”

林彦青皱眉:“小心点。”

师粒那边接着发来消息:袁依洋是零一明天活动的彩蛋,据说是看在林总的面子上纡尊降贵来的,同时也是浅川映画下一个项目的女主演待选。

又是一条:只要温总您点头,我就把袁依洋定下。

温虞摁灭手机。

*

吃完晚饭,温虞跟在林彦青身后走在红砖路上。

金乌西沉,红云灼烧晃悠的梧桐叶,金红的光影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影打在地上,林彦青走在前面,发丝染上红。

温虞看着这人穿过一条条模糊的光柱,脑子放空。

袁依洋……如此具体的人却加剧了温虞的不真实感,她还是不能想象林彦青出轨的样子。

突然之间好想吐。

温虞按住心口,深呼吸好几次,才压下恶心感。

林彦青突然停步。

温虞跟着停下:“怎么了?”

林彦青回身看她,等温虞走到自己旁边,才继续走:“等我们走到酒店,天应该就黑了。”

“无所谓,有路灯。”

“你要是累了和我说。”林彦青说。

温虞没心情聊天:“累了就打车。”

林彦青没再说话。

这条路很长,适合静走,也适合谈心。

对她俩而言,谈心是不可能的,她们之间有着一层隔膜,存在了十年,消不掉,也没人想着去打破这层膜。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所有的心思都盘旋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没想过去交流。

一旁的车流赶上了下班潮,路有些堵,几个脾气爆的车主开始按喇叭,温虞侧头过去嫌弃地看了眼,又收回视线。

又走出几步,林彦青递过来一颗糖。

糖纸是粉色,温虞最喜欢的草莓味。

这个牌子是温虞高中时常吃的,高二之后,零食大权掌握在林彦青手里,温虞偶尔才能吃上一点,还得表现得好才行。

温虞没接,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不吃吗?”

温虞犹豫一下:“……为什么给我这个?”

“我记得你喜欢。”

林彦青的语气太自然,让温虞微微一顿。

是啊,吃个糖需要什么理由,又不是高中。

……出轨而已,有什么好纠结的,离婚呗,又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为这种东西浪费心神。

温虞接过来,打算借糖刺激一下多巴胺,随口问:“你哪儿来的?”

林彦青:“在酒店的时候定了超市外卖。”

温虞剥糖纸的动作一停:“专门给我买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了不少。

“嗯,你喜欢就买了,”林彦青看她,笑了,“别太感动,我就是这么体贴。”

温虞把糖塞嘴里:“滚蛋。”

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林彦青眉眼弯弯:“不滚。”

“高中想吃,你不给,现在倒是大方了。”温虞乐了。

“那是以前,”林彦青从兜里又摸出一块,“这里还有。”

以前的温虞是真的不能吃这些东西。

林彦青目光落在温虞胸前。

高考完,温虞就去做了手术,术后恢复很好,除了胸口的那道疤。

在温瑛环告诉高二的林彦青,温虞在成年后要做手术这件事后,林彦青就开始管着温虞了,管着管着也习惯了,就算后面闹掰了,林彦青还是会下意识关照温虞。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这份朋友间的责任就变了质,变质的情谊融进骨血里,到现在几乎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就好像林彦青天生就是要照顾温虞的。

林彦青温和地看着身旁的人,眼中的情愫快要藏不住,可惜身旁人并不想分心神看她,只盯着她手里的糖。

温虞接过糖,坏心眼道:“下次我就告诉我妈,你给我吃这些。”

林彦青合拢手心,卷住了温虞的手指。

温虞捏着糖,一挑眉:“你反悔了?”

林彦青:“那你告不告诉妈?”

温虞:“你威胁我?”

林彦青松开手,让人把糖拿走,笑笑:“我怎么敢啊大小姐,你又得骂我。”

温虞满意:“放心吧,我不像你,会打小报告。”

“嗯,”林彦青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我放心。”

吃完两颗糖,温虞整颗心都飘了不少,走路轻快,连带着看那些乱鸣笛的无良车主都顺眼了点。

感谢糖果,感谢多巴胺。

天色渐暗,车流变少,温虞走累了,脚步慢了不少。

路两旁有红木椅,林彦青提议:“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温虞摇头:“不用。”

温虞有时候像头倔驴,比如现在,就算累了也不想停,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停。

她侧头:“还有糖吗?”

林彦青:“酒店还有。”

温虞撇嘴:“那你走快点,回去把糖拿给我。”

林彦青:“睡前就不要吃糖了。”

温虞:“……”

突然就不想走了。

林彦青看她一脸菜色,轻笑出声,摸出最后一颗糖:“最后一颗。”

温虞一喜,接过后,没急着吃,下意识说:“我就知道你还有。”

这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气氛安静下来。

之前,林彦青没收了温虞的零食后,还会随身带点小糖果,以激励温虞这头盯着胡萝卜的驴。姓温的驴一般得激励三次,才能做完一件事,所以林彦青习惯了带三颗糖在身上。

次数多了,三颗糖几乎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一个标准,延伸到二人拉扯交流的各方面上。

累了,吃点糖,生气了,吃点糖,不开心,吃点糖……

就像是三次机会,第三颗糖递出去,事情没解决,人没哄好,那就是真坏了。

闹掰那次,两人吵得凶,林彦青第一次让温虞真正生气,也是第一次没管温虞惨白的脸色。

三颗糖都被扔进了垃圾桶。

后来两人都后悔过,只是这事被她们默契揭过,没法儿再说,口子却是留在那儿了。

时间过去太久,那段时光就像蒙了层灰,温虞一直以为自己不在意,忘得差不多了,可还是在这一瞬间想起了当初两人对峙的样子。

啧。

温虞捏着手里的最后一颗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下嘴。

林彦青也在看着那颗糖,显然和温虞想到一块儿了。

温虞把糖揣进兜里。

吃个屁。

林彦青收敛眸光,若无其事地起了另一个话题:“要不要打车?”

温虞还在反刍过期的“闹掰”,外加出轨一事,心里闷着一口气,说话也带刺:“不打,累死拉倒。”

林彦青:“你要死我旁边了,我怎么和妈交代。”

“就说我被你气死的。”

“你这人怎么还诬告?”

温虞:“死也要拉你垫背。”

林彦青闻言,笑了:“好啊。”

温虞看她,不理解林彦青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皱眉:“有病。”

她歇住脚,抬了抬下巴:“你背我吧,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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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考虑一下?
连载中鹤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