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虞看着林彦青拍身边空位的手，挑眉：“你烧糊涂了？谁要跟你个病号睡一起，别过给我。”
“那咱俩一块病。”林彦青说得自然。
“你果然对朕抱有杀心，”温虞惊诧，“你是不是意图篡位？”
林彦青眼皮都快掀不动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随意附和：“我这是担心陛下半夜受累来给我收尸，劳烦您老亲自陪着。”
“我不。”温虞坚定拒绝，“祸害遗千年，你还能活个七老八十的。”
谁要和病号睡觉，旁边跟躺着个火炉子似的。
“借您吉言。”林彦青说着，眨了眨眼，“所以你能不能陪祸害睡一晚，祸害有点累。”
林彦青这烧大概是由心火烧起来。
白蚁那边出了事，说得好听叫架构变动，说得难听就是派系争斗，林娇慢慢被孤立架空，需要弃卒保车，这个“车”是白蚁，那“卒”是谁就有待考量，母女俩就这事聊过好几次，最后都无疾而终，林彦青只能听安排，难得迷茫。
迷茫的火星子点燃了连日的疲累，沿着紧绷的神经一路烧满全身，终于是把林彦青这身钢筋铁骨给烧垮了。
“好累啊，你陪陪我。”林彦青说。
林彦青难得示弱，还叠加了生病buff，温虞却只犹豫一秒，转身就走。
“回来。”林彦青下意识喊住人，声音没压住心底的酸涩，带了点生硬。
温虞转头。
“岛上湿气重，一个人睡冷。”林彦青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才把后半句说完，“……你给我暖暖。”
好像找个理由就能掩盖自己的真心似的，可这理由实在勉强。
温虞乐了：“你用哪个部位想出的这话？”
到底谁暖谁啊？
林彦青不说话了。
窗外雨声淅沥，房间里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林彦青的呼吸和送风声绕在一处，越来越重。
她想赶人走了。
现在的她仿佛被剖开胸口，不可为人知的心意只露出一角，便被那人轻飘飘地用一句话打了回来。
林彦青：“你走……”
温虞忽然开口：“我就是回去抱床被子，想什么呢？”
林彦青一愣。
“我不和你盖一床，”温虞说，“万一半夜我抢被子，你人烧没了。”
温虞说完，从卧室门出去，很快便抱着一床薄被子进来。
“往里去去。”温虞说。
林彦青还有些懵，只依言挪动位置。
温虞把被子铺好，鱼一样钻了进去，只露出个头顶。
她说：“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传染给我，你得给我赔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不然我告得你倾家荡产。”
“……行，”林彦青回过神，近乎缱绻地看着温虞，“都赔给你。”
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雨声吞没的轻笑，逸散在两人逐渐同频的呼吸中。
林彦青伸手把壁灯亮度调到最低，躺在温虞身侧，从被子底下伸出手，将一旁裹成寿司卷的温虞连被子捞进了怀里。
温虞没出声，那就是没拒绝。
林彦青餍足地呼出一口气。
也许是药效发作，也许是身边多了一个人带来的微妙安心感，林彦青的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平稳。
等林彦青睡着后，温虞探出头，用手背测了下林彦青的温度，见药起效了，也放心睡过去。
-
第二天醒来时，雨还在下，天色阴沉。
温虞感觉身上沉甸甸的，低头一看，林彦青的一条腿不知何时横了过来，正压在自己的大腿上。
自己的被子被蹬到了床边，可怜兮兮地窝在一起，而她正躺在林彦青的被窝。林彦青的体温降下去一些，但依旧带着略高的温热，空调被关了，闷得温虞一身汗。
一觉睡醒，睁眼就是不顺心的场景。
温虞嫌弃地想把那腿踢开，林彦青的脚忽然勾住温虞的小腿骨，硬生生止住了温虞的动作。
林彦青呼吸平稳，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这人难得睡个安稳觉。
算了，跟个病号计较什么。温虞想。
她小心地把自己挪出来，下床洗漱。
等温虞收拾好自己，管家也送来了清淡的早餐和新的退烧药。
林彦青不知何时醒了，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眼神也恹恹的，没什么神采。
她看着管家端着餐盘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
“感觉怎么样？”温虞和林彦青一起在卧室吃饭。
“还行，死不了。”林彦青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她试图坐直一点，却显得有些吃力——浑身都不得劲，烧得腰酸胳膊酸的。
温虞看着她这副半死不活的德性，心里那点拍摄“夏日避暑良方”的念头彻底烟消云散。避什么暑？这鬼天气和眼前这病秧子就是最大的降温良方。
心都凉了，病号着实影响度假心情。
温虞眼珠一转，掏出手机：“拍不了避暑，拍个照顾病号的vlog也行，我还没怎么照顾过人呢。”
她对着林彦青晃了晃手机镜头，“友情配合一下？”
林彦青无所谓，只道：“别把我拍得太难看。”
“就您现在这副尊容，想拍好看也难。”温虞怼了一句，却还是调整了角度，确保镜头只会扫到林彦青盖着被子的下半身，还有她放在被子外细长的手。
“舍友生病了，”温虞口播，“度假解暑是拍不成了，来拍点别的，给你们看看怎么照顾病号。”
温虞给林彦青端来了水和药。
林彦青探手摸了摸杯壁，拆台：“烫。”
温虞：“？”
温虞拿起来喝了一口，砸吧嘴：“你舌头冰做的啊？”
林彦青：“是。”
温虞啪得一下关了手机，指着林彦青：“你给我配合点。”
林彦青嘴角带着小得意，哦了一声。
温虞继续拍。
这次林彦青倒是配合不错，就是吃完药喊苦，不想吃管家送来的糖，非得要温虞削水果给自己。
温虞把一个切得几乎只剩果核的苹果塞进了林彦青嘴里。
林彦青啃完苹果核，医生来测温，电子测温枪显示37.2，低烧。
医生问需不需要打吊水赶紧恢复，林彦青说：“继续吃药就行。”
让温虞多伺候伺候自己，这待遇难得，得抓紧。
林彦青：“后面你不用来了，留下药和温度计。”
医生要把测温枪留下，林彦青不要，而是要了最朴素的水银温度计。
医生解释：“这个测量没有测温枪精准，而且比较费事。”
林彦青：“没事，你走吧。”
费事才好，不费事她还不乐意留呢。
温虞去和管家交代事情，等回来后发现医生走了，问林彦青：“体温多少啊现在？”
林彦青如实说了，又说：“中午再量一次看看，你给我量。”
“医生呢？”
“量个体温又不麻烦，要是复烧了再找医生。”
温虞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只是等到中午，她看着那一根水银温度计，有些懵：“你从哪儿找来的这古早玩意儿？”
“医生留的。”林彦青面不改色甩锅。
“这玩意怎么用？夹在腋下吗？还是含在嘴里？”温虞对着林彦青瞎比划。
林彦青拿过温度计，夹在腋下，“等会儿你给我看看温度多少。”
温虞：“行。”
答应完，才想起来自己不会看这一类型的温度计，又问：“你会看吗？”
林彦青：“会，我教你怎么看。”
温虞点头，随口唠嗑：“你怎么会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废物？”
温虞：“……”
温虞：“祝你复烧。”
“不借您吉言。”林彦青笑笑。
五分钟过去，林彦青抽出温度计，递给温虞：“你看看那条水银线。”
温虞转着瞅：“看到了。”
“数字到哪儿了？”
温虞想仔细看，但只是角度一变，就瞧不见那条线了，于是背对林彦青，开始朝着窗外对光。
“这什么费眼睛的东西，”温虞抱怨，“这东西准吗？”
身侧忽然伸出一手，掌住了她的手。
林彦青下巴抵在温虞肩上，两人视线齐平，左手带着温虞的手微微传动：“仔细看。”
温虞顾不上耳侧的灼热气温，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细细一根温度计上。
细长的水印在偏折之下变成了光栅似的银片。
“37度。”温虞说。
“对，”林彦青退开，“学习能力很不错，温同学。”
温虞摸了摸发热的耳垂，闻言歪头一笑，语带得意：“那是！”
“还是有点烧，继续吃药吧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让管家去做。”
林彦青表示都行。
下午她要处理点工作上的事情，温虞也没什么好拍的，出去溜达了一圈拍了点素材，裤脚都淋湿了。
她回来先洗了个澡，随后就坐在林彦青身侧的单人沙发上开始剪视频。
折腾了一天，虽然素材拍得七零八落，但视频时长勉强是能凑够了，也能剪出点东西出来。
温虞手指翻飞，把两人阴阳怪气互怼的镜头通通剪掉，剩下的片段一整合，倒显得两人关系还不错。
林彦青搭在被子上的手、模糊的侧影轮廓，还有她时不时的一句“温温”，这些片段留了下来，给视频增加了不少活人气。
视频剪完，配上轻松的背景音乐，加上“海岛度假突发状况！照顾病号vlog！”的标题，温虞直接点了发布。
没过多久，手机就震动起来，除去点赞和关注之外，评论也格外多，大多在讨论温虞视频里出现的第二个人。
桑云朵第一时间打来电话：“好家伙！温温你这vlog画风突变啊！怎么还加人了？那个‘病号姐’是谁啊？声音好耳熟，是不是上次直播那个管你喝可乐的舍友姐姐？”
温虞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刷评论：
【那个姐姐声音好御！虽然病恹恹的但感觉好A！】
【是直播里出现的那个舍友吗？真的只是舍友吗？！】
“是啊，是她。”温虞对桑云朵说。
她挑着一条评论回复：【是朋友啦】
底下盖起楼：
【朋友？朋友之间是这样的？温温你不对劲！】
【温温的朋友圈质量都好高！姐姐手好好看！】
桑云朵也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纯舍友啊？”
那“温温”叫得，跟对象一样，黏黏糊糊的。
但温虞本人并不觉得，随意回复桑云朵，也在评论区打字：“对啊，就一朋友，正好也来岛上，结果自己先倒了，还得我伺候。”
她话音未落，旁边沙发传来一声低低的的哼笑。
语调还带着病后的虚弱，抓人耳膜。
温虞转头，只见林彦青不知何时放下了电脑，正侧着头看她。
林彦青身上搭着薄毯，脸色些微苍白，唇色很淡，但那双眼睛因为退烧而重新变得清亮，此刻正意味不明地锁在温虞脸上。
“朋友？”林彦青慢悠悠地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你就是这么在外面说我的？”
温虞：“？”
抽什么风，在网友面前隐瞒婚姻状况多正常，而且林彦青的身份也不适合出现在公众面前。
林彦青：“我好难过，你下了床就不认人，渣女。”
声音不小，桑云朵也听见了，她疑惑地啊了声，随即仿佛吃到了大瓜一般，火急火燎地避嫌：“啊哈哈朋友啊，对了我奶奶放学了我去接她回家，以后聊啊！”
说完，立马挂断。
温虞：“……”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尤其是林彦青，瞎说些什么玩意儿？
她捉弄人的态度太明显了，温虞都懒得生气。
但还得意思一下，不能让这女人气焰太嚣张。
于是温虞抓起手边的抱枕就朝林彦青砸了过去：“犯什么病呢？”
抱枕砸在林彦青身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她把枕头放一边，挑眉：“我本来就生病了。”
“我看你脑子也有病，”温虞啧了一声，“幼稚到网友头上去了。”
显然温虞没搞清楚林彦青幼稚的对象，并且认为这不是多大的事儿，于是也没和桑云朵解释。
“行了，视频也发完了，我回去了，过几天回家，这岛上太潮了。”温虞说。
林彦青看温虞九窍通了八窍——唯独情窍没通的死样儿就郁闷，不想再说话，又打开电脑，打算用工作抚平自己不淡定的内心。
只是还没看完几行字，电脑啪得一声就被人按下去了。
温虞拿走电脑：“好好休息，别让我英年丧偶。”
林彦青有些懵，脑子温度过高，运行过载，一时间没把电脑抢回来，等温虞走了才反应过来。
她抬手按了按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这大小姐难得管她，这是个好兆头。
这么一想，林彦青又觉得自己怪欠的。
而且温虞最近对她还挺亲近的……她在脑子里分析可能的原因，无果，只能归结于结婚太久了，感情逐渐到位了。
只是那电脑留温虞那儿不方便，她还是得拿回来。
林彦青起身，走到温虞房门前。
房门没锁，林彦青按下门把手，刚进去，就听见温虞和人电话说：“离婚！必须离婚！”
林彦青：“……？”
好一个到位的感情。
早！[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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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