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周五,市郊的废弃工厂内,咒术高专的众人正在对付一只难缠的特级咒灵。
咒术师为首的那位是个年轻的先生,一身白色休闲运动装还一尘不染,打得游刃有余,手持武士刀招招狠厉。
下手这样狠,人却长得腼腆乖顺,黑发犹如海藻般柔软,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浅金光辉,白皙的脸颊上沾了零星血迹,他轻抿薄唇,圆眼中闪过一抹狠劲,不顾阻拦顺着咒灵仓皇逃窜的方向追去。
好友兼同事的五条悟啧啧称奇:“初又织映平时都是打得最保守的那个,今天究竟是谁惹他了?”
七海建人慢条斯理地往手上缠着绷带,猜测道:“跟他爱人吵架了?”
在场众人纷纷摇头,坚决表示不可能。
咒术高专谁人不知,初又织映有个结婚七年的同性恋人,两人感情稳定,即使有小矛盾也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更何况,今天还是他们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
除非事态比吵架还严峻。
上层,独自追来的初又织映正弓着腰喘息,面前受了重伤的咒灵也缓缓停下逃跑的步伐,作出要和他决一死战的姿态。
“很不巧,今天我心情不好。”初又织映顶着素日里对学生和煦温柔的笑颜,说着杀意鼎盛的狠话,“你死定了。”
咒灵不明意义地嘶吼一声,像是在刨根问底说为什么。
这令初又织映不合时宜地想起今早在餐桌上推过去的离婚协议书。
花茶和咖啡的热气交融,他隔着蒸腾的水汽,垂眸看顶了他爱人名号整整七年的黑泽阵,十分平静又轻易地在上面签好名字。
“我去上班了。”
黑泽阵没有对内容表态,而是起身离开,仿佛刚才做出人生大事决策的人不是他,仅仅是给初又织映洗了个他想吃的苹果一般。
“你的保温杯在饮水机旁边,水桶空了,晚点我叫人来换。”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披上大衣,银白色长发落在漆黑外套上,如月般寂寥,黑泽阵转过轮廓分明的脸,织映的视线从薄唇一路向上,到笔挺的鼻梁,豺狼般幽深邃绿的双眸。
“你怎么了?”黑泽阵放下公文包来到他面前,“看起来很不开心。”
初又织映虽是提出离婚的一方,却也是迫不得已,对于黑泽阵云淡风轻的态度,他还是有些伤心的。
闻言织映摇头不语。
黑泽阵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没什么耐心地抬腕确定时间,叹息,“今晚我在你喜欢的那家餐厅定了位置,还去吗?”
说着,黑泽阵上前轻轻拥他入怀,他的怀抱夹杂着冷意,如同初又织映领略过的他的心,于是偏过头,躲开黑泽悬而未落的吻。
“不去了吧。”
胸口处传来剧痛,将初又织映的注意力拉回现实,偷袭得逞的咒灵桀桀桀地怪笑着,仿佛是在嘲笑他明知如此却刻意行事。
的确,落到今日的下场,他纯属活该。
两人的婚姻本来就不是源于真爱,身为咒术高专的核心骨干,初又知映被上级指派潜入某个危险组织,找准时机捣毁他们的老巢。
任务说明书是这样说的:
【黑衣组织的危险性极高,多数潜伏进入的卧底到最后几乎都是悄无声息地在其引以为傲的Topkiller手上死去。】
【代号Gin。】
据说他是个不近人情的家伙,一旦被怀疑为卧底,便犹如被盯上的老鼠般,迟早会死在琴酒的玩弄之下。
为了降低嫌疑,初又知映听从建议,开始尝试组成家庭,毕竟最老实的人设,才是最不容易被怀疑的。
他来到相亲介绍所,想找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首先,为了避免黑衣组织的刁难,必须要找个身强力壮跑得快的,知映将目光从角落里正说笑的女人们身上移开,挪向吧台附近喝酒的男人们……
他并不反感同性恋,若是为了任务,初又织映也不介意跟男人结婚。
想到这里,知映稳住心神,准备上前搭讪——
“让一下。”
宛若天神降临的黑衣帅气男人与他擦肩而过,那一瞬间,扬起的银白色长发似乎在空中定格,浅淡的烟草与古龙水的味道将他包裹起来。
鬼使神差的,初又知映伸手抓住了对方。
“你愿意和我相亲吗?”他直视着男人不到一丝温度的翠绿冷眸,快速地说道,“我叫初又知映,今年二十二岁,国中化学老师,收入稳定有房有车……”
他绞尽脑汁地想再介绍一下自己的优点,但对方只是简单地上下扫视他后,没说同意还是拒绝。
半晌,这位寡言少语的银发美男做了自我介绍:“黑泽阵。”
他半垂眼睫,执起初又织映的手,起笔在掌心写下一串数字,滚珠摩擦过皮肤带来微弱的痒感,正如他心脏在胸腔剧烈跳动移位时的微弱感受。
时过境迁,七年过去,黑泽阵冰霜似的身影仿佛已经深深刻进脑海。
初又织映和特级咒灵缠斗在一起,生理和心理双重的疼痛交叠,让他痛不欲生,招数逐渐变形,从稳占上风到颇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背后一股恶寒迅速爬升上来,等他回过神来使用咒术防身时,俨然已经来不及了。
带着腥臭的触手从侧面攻向他,初又织映一拧身,虽避开了致命位置,但剧烈的疼痛还是叫他眼前发黑。
他的身体犹如破布娃娃般被咒灵掷在地面,织映呕出一口血,静静地等待对方补刀。
耳边,是前几日开会时收到的最新消息。
“你要小心,琴酒最近在排查组织内人员,很可能已经暴露了。”夜蛾校长沉重地说,“必要的时候,收网。”
仅凭他一人,潜台词便是同归于尽。
初又织映得到消息后的几天彻夜难眠,黑泽阵一语不发地从背后环抱住他,哄他入睡。
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不是惊天动地的,但于情于理,都没有让黑泽阵跟着陪葬的道理。
如果初又织映暴露在琴酒面前,作为他的爱人,黑泽阵肯定难逃一劫。
所以,织映强忍万般不舍,用一纸协议将他亲手建立的温馨小家打破。
意识陷入潮水之中,耳畔嘈杂的人声连成片,初又织映心里的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凄凄惨惨地抹泪哭:失去黑泽阵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另一个不服气地大喊着:站起来弄死琴酒就能安然度日。
尖锐的蜂鸣声过后,眼前闪过白光,疼痛奇迹般的一扫而空,身体轻盈又放松,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惬意。
自以为得救的初又织映睁开眼,面前的世界随着他晃头的动作也摇了摇,一道陌生关切的女声传来。
“Gin,你怎么了?”
初又织映瞪大双眼,望向声音主人,这张脸他在任务书上见过,是他潜入的黑衣组织中,代号为苦艾酒的女明星。
旁边,专门给琴酒开车的小弟伏特加端来温水。
初又织映惊觉,他竟坐在会议桌的主座上,而席间除了这两位,还有组织中鼎鼎有名的几位成员。
这一刻,他没有陷入狼窝的恐惧,只有被光明前途亮瞎双眼的茫然。
他长吁,向后倚在转椅里,默然不发地接过伏特加递来的香烟,旁若无人地点燃吸起来。
初又织映只需要零秒,便接受灵魂穿越的事实。
一定是他死前喊的声音太大,让老天忍不住满足他的愿望,穿到琴酒身上为所欲为。
他眯眼吐出烟圈,丝毫不顾及旁人严峻的面色,甚至思考起现在设圈套把他们领到学院一网打尽的可能性。
五条有六眼,能辨别出他的灵魂,所以不必担心。
话说回来,如果是互换,想来琴酒本琴的灵魂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吧。
初又织映冷冷地哼笑一声,将烟蒂狠狠摁在桌面,也就是在这时,他从黑屏的电脑中瞥见了在任何任务书和现场都不可能见到的琴酒的脸——
和他日思夜想一见钟情的黑泽阵长得如出一辙。
初又织映见鬼般猛地合上电脑,而众人已经被‘琴酒’奇怪的动作弄得草木皆兵,哗啦一下全部站了起来。
惊吓一波接着一波,织映缩了缩脖子,没底气地斥道:“你们干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还是伏特加最溺爱自家大哥,无视‘琴酒’现在惊弓之鸟的模样,提醒道:“军火处的卡尔瓦多斯申请袭击当地警部,要不要……”
“不去。”
初又织映自然不会同意这么黑暗的计划,操控着琴酒的身体匆忙走出会议室,“都不许去,散会。”
殊不知,方才他在会上的一系列动作,被代号成员们看在眼里,起了疑心。
又是摇头又是吸烟又是摔电脑的,这么不矜持全然不像……
“Gin肯定得到了什么不能公之于众的信息。”有人笃定道,“卡尔瓦多斯有问题!”
议论声渐渐四起,唯独没人怀疑到‘琴酒’被顶号的可能。
而他们匆匆离开的领导,独自开车来到了市中心医院。
黑泽阵的私人手机跳出医院的通知,说他的爱人遭遇了事故正在重症病房,需要他来陪护。
按照上面的房间号寻到,人还闭着眼睛昏睡不醒,初又织映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的脸,分辨不出来里面的灵魂到底是黑泽阵还是空空如也。
咒术高专留下的是七海老师,内敛的他见‘黑泽阵’上来就做出要吻‘初又织映’的架势,尴尬地轻咳一声转过脸去。
自觉失态,知映连忙起身向对方颔首抱歉。
七海建人是第一次见到初又织映的家属,如今看来,确实和传闻中没差,是位英俊的翩翩绅士。
“初又老师在搬杂物的时候伤了一下。”七海建人简明扼要地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需要住院观察,领导批了半个月的假期让他在家静养。”
“多谢,七海老师。”他上前送客,礼貌道,“再见。”
送走客人,房间内重回寂静。
窗帘被风吹出海浪的形状,病床上面容憔悴的家伙却主动伸手抓住他冷漠的丈夫拉至身前,两具身体的主人错位地注视着对方,眼前浮现的却是让他们一眼订婚的爱人。
“是咒术高专派你潜伏在我身边?”
黑泽阵沙哑着嗓音问他,不留情面地剖析他们七年婚姻的本质,直击初又知映内心深处的伤心事。
他不愿说,更不愿面对朝夕相处的丈夫竟是任务对象的事实。
初又知映沉默的空档,床上的人愈发大胆起来,用腿轻轻分开他的膝盖,像往日里知映在床上做的那样,黑泽阵全部记了下来,并在此刻照做。
风不知何时停了,窗帘挡尽来自外面的日光,黑泽阵抬手关掉灯,两人在黑暗中沉默地靠近。
看不到身体错位带来的怪异感,对方主动翻身坐上来,初又知映闭着眼,任由黑泽阵学他的方法来挑逗,而不为所动。
许久过后,黑泽阵沉默下来,在初又知映身体里的他显得有些沮丧,可怜兮兮地将额头抵在他胸膛上。
“初又知映。”黑泽阵平静地又问了他一遍,“你和我结婚是不是咒术高专安排的?”
掌心落了点温热,初又知映知道黑泽阵不是轻易落泪的人,惊奇地想要见证奇迹。
灯光亮起,他看见黑泽阵拿着匕/首抵在颈间,鲜血汩汩流出,而他一脸淡然,全然不把初又知映的身体当回事。
“我可以以你的名义去死,作为七周年纪念的礼物。”
黑泽阵的笑十分有疯感,问题也十分极端,“你想要吗?”
前夫祭天,法力无边。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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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