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看向坐在主座上的原柒，而原柒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笑。
还好他本来就是张面瘫脸，所以略带嘲讽的笑意只是在眼角出现了一会，就已经消失了，他又变成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元帅，但是聂天泽却捕捉到了这一幕，心下升起几分疑惑。
“哦。”原柒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反而是刚刚冲进来的那个亲卫兵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再傻愣愣的重复了一遍：“卡.......卡利带着一半的军队逃......逃走了！”
“我的听力没有出问题，你不需要重复两遍。”原柒淡淡道。
他的过于平静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底下的人也有忍不住的出声：“元帅，我们的布防——”
“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原柒打断了他的发言，他什么时候都坐的端正，即使是现在也不例外，平静的眼神扫视了下面一群按捺不住紧张的下属之后，他才道，“我问你们，一半的军队是多少？”
“自然是第七军团和γ-501星球的一半——”那人话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是第七军团的将领，可是他根本不知道γ-501星球到底有多少的军备力量，昨天卡利只把军队的布防交给了元帅一个人，而卡利也不可能知道第七军团的阵容情况，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带走一半的军队。
其他人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刚刚底下躁动的声音突然小了很多。
“我不想再在这里给你们上军事课，”原柒还是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是十足的嘲讽，“我先不说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卡利一个人是怎么带走第七军团的士兵的，你们一个个身为高级将领，为了一个叛变的二等兵的一句话就乱了分寸，是不是有些太滑稽的？”
“他说带走了一半的士兵，你们就信了？”原柒的目光扫视了下面的人一圈，没有一个人敢跟他对视，羞愧的低下了头，而聂天泽是唯一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他看到这一幕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收获了不少愤恨的眼光，却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原柒刚刚想笑，是因为那个亲卫兵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滑稽，像是粉墨登场的小丑，恨不得以最滑稽的方式制造最恐慌的效果，没想到，他居然还成功了。
“昨天我已经把卡利的军队完全打散混入了第七军团里面，”原柒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重新让那些人恢复注意力，“而现在，这些地方都没有异动，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确定你们各自军队的情况，然后，散会。”
这一幕让聂天泽再也不能把祁垣当一个只是“比较聪明”的军校生来看待了，他没有想到，祁垣会交出一份如此完美的答卷，即使是他当年，也没有做成这样。
祁垣提前就已经完全打散了两个军团的日常布置，而且给其中所有人都安排了任务，根本没有能闲下来的队伍，这样做也导致卡利根本没有办法调动多余的力量，这一步已经跟当初发生的现实故事产生了不同之处，虽然剧情的自我修正让那个报信的亲卫兵依旧出现在这里，但是只不过是虚晃一招罢了。
聂天泽当时也预感到了卡利会叛变，但是他的方法是为了不引起内部冲突，直接拨了一部分人让卡利带走，即使是这样，在卡利逃走之后，整个军队也人心惶惶，而祁垣这样操作，卡利依旧有自己的私兵逃走了，但是和他亲密的那些人却一个都走不了，都留在了γ-501星球上。
原柒这样的方法无异于釜底抽薪，最大限度的保留了军队的力量，但是也会造成一些不可避免的后果，留下那些心有异议的人就仿佛一颗颗定时炸弹，而最可怕的后果是，如果这场战役输掉了，原柒会面临更重的惩罚。
虽然卡利逃走了，但是他也算带走了一部分γ-501星球的有生力量，即使γ-501星球沦落了，卡利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得不多说第七军团的好话，表明他们是尽力了不得不退守而已，但是现在他的名声已经毁了，而他没带走的那些权贵里面也不乏和帝星家族有联系的人，如果原柒输了，这些人随着γ-501星球全部死亡，那么原柒不但可能被告上军事法庭，甚至还可能接受这些人家族的报复。
聂天泽对于祁垣不禁带了几分欣赏——既然祁垣选择这么做，那么就是完全不在乎后果也要放手搏一搏了。
其实他这里真的是高估原柒了，原柒虽然对军事上有天赋，但是对于这些政事根本不了解，也根本不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不过即使知道了......原柒大概也会这样做吧。
因为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
这句话仿佛是印在原柒脑海里的，但是原柒并不反感，他觉得他拥有的力量注定了他会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肩负起更多的责任，他不想逃避，也没有逃避，他想生活在一个和平安全的时代，希望遇到的每个人，都能像那个卖他营养剂的服务员一样，给予对方力所能及范围内的善意。
这个梦想说起来有些大，甚至如果原柒说出来肯定会被嘲笑，所以原柒也没有打算跟别人说，他只打算自己去做。
十一点半，原柒站在了γ-501星球第一道防线的星舰船头，聂天泽依旧亦步亦趋的站在他的身后，原柒也懒得管他，解决了那个叛变的亲卫兵，聂天泽暂时充当了这个位置。
还有半个小时。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原柒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毕竟他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他只是觉得这时间有些漫长，却不知道能做什么，转头看向这里他唯一一个熟悉的人：“猪蹄子，过来。”
聂天泽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心气一滞，但是他想到原柒给他必须要打交道的那些人起的名字都是什么1234,ABCD之类的，气还是少了几分——祁垣可能只是一个起名废，并不是特意针对他。
“是，元帅。”聂天泽向前一步出列，下意识的敬了一个军礼，敬完才意识到不对——他只是一个男宠，怎么可能会行这么标准的军礼呢？
但是好像祁垣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原柒站在船头离他几步远的位置，从上到下俯视了一遍他，忽然轻哼了一声：“卡利是什么时候让你准备的？”
为什么卡利除了准备服侍的人以外，还会特意准备ALPHA呢？
这个问题原柒一开始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因为ALPHA和ALPHA是互斥的，他们不但闻不到对方的信息素味道，甚至还会因为天生的本能对对方产生厌恶的心理，这种情况下，即使卡利准备几个beta,也不可能会准备那么多的ALPHA和Omega。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元帅”是个Omega。
Omega是可以跟Omega在一起的，虽然很少见，但是因为他们之间不会产生互斥的情绪，从生理角度来说是可能的。
但是，一个简单的拟态环境怎么会画蛇添足的把一个元帅设定成Omega呢？除非，这是本来就有的设定——这个拟态改编自现实，而能成为元帅的Omega，原柒能想起的只有聂天泽的母后，那位红莲元帅。
给皇帝带绿帽......原柒懒洋洋的想，这卡利胆子也是真够大的。不过看来这件事是没有曝光的，因为γ-501星球根本就已经不存在在帝国的版图里了，除了被人刻意抹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
——它消失了，也就是说，这场战役最终失败了，虫族吞噬了γ-501星球，而里面的所有人都没有活下来，包括那位红莲元帅。
聂天泽根本不知道原柒已经想了那么多，更不知道他已经把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只是按照拟态里给的数据回答：“三天前，元帅。”
实际上他的母后并没有招人侍寝的习惯，所以关于这个ALPHA的记忆只停留在被卡利召集等待第七军团降临的那一刻，后面完全是靠聂天泽自己的发挥了。
原柒不知道的是，他其实已经去过了γ-501星球。那场浩劫之后，皇帝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将已经彻底毁灭的γ-501星球转移到了帝星附近，成为了一颗没有名字的无名星。
十二点钟，虫族的进攻正式袭来。
这是原柒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虫族，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来到了一场醒不来的黑夜当中。
乌压压的虫族遮天蔽日，一瞬间就覆盖了整片天空，即使是高射炮打上去，也没有办法让这片黑色的天空露出一丝丝的光明，更多的虫子会迅速踏着同伴的尸体补上那个空缺，他们没有怜悯之心，没有恐惧，智商也不高，他们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掠夺，掠夺，掠夺。
他们在这个星球上闻到了食物的气息，那么它们就要不顾一切的到达那个地方，在此之前，所有阻拦它们的东西都是它们的敌人。
第一波上来的虫族是石甲虫，这种虫子没有别的特点，就是特别的硬，普通的激光根本没有办法穿透它们，能杀死它们的只有带核爆炸效果的导弹，或者是毁掉它们的要害，前者每一颗导弹都是消耗品，后者必须要有人驾驶机甲靠近他们，但是如果是不够熟练的人，那么只会被他们用锋利的翅膀撕碎。
原柒看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心痒，他的布防在抵挡第一波虫族进攻的时候是基本不会出现问题的，他有想尝试一下机甲实战的感觉。
“争日。”原柒在心里默念道，下一秒，纯黑的机甲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S级以上的机甲都可以进行随意的收缩，平常可以小到附在主人的身上，原柒本来只是试一下，没想到在拟态里面，争日依旧可以被调动出来，他迫不及待的坐了上去。
聂天泽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叫住了他的名字：“祁.......元帅！”
原柒正要合上面前的透明挡风罩，闻言一停，俯身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聂天泽这才又发现自己做错事了，旁边其他的亲卫兵都大气不敢出一声，显然元帅平常治军极严，他在这里显得非常突兀。
事到如今骑虎难下，聂天泽只能咬牙捏着嗓子继续装男宠：“元帅......人家.......真的.......真的好担心您啊，您......您一定要小心啊！”为了怕自己不够逼真，聂天泽还双手合十做了一个祈祷的表情，只是捏住的手指都已经指节发白了。
原柒看着他，忽然很轻很轻的笑了一声。
这次是真的笑了，原柒甚至还勾了勾嘴角，一瞬间让他整个人都活了起来，他的眸子是很纯粹的黑，皮肤又很白，表情不生动的情况下总有一种清冷甚至冷酷的感觉，但是这一笑，让原柒身上猫一样的部分露了出来，仿佛他只是一只骄矜的猫，不笑只是因为高傲而不是冷酷。
“猪蹄子，我是元帅，我本来就应该参加战斗，这样也能省下不少弹药”原柒勾了勾唇，看向顶着聂天泽的脸却使劲的矫揉造作的猪蹄子，很想知道聂天泽的表情，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甚至还看在他给他带来了愉悦的份上，好心的多解释了几句话，黑曜石般的眸子高高在上的看着下面的人：“天空，是属于我的。”
这句话印在争日的驾驶台上，原柒默念了几遍，觉得这句话真的很适合他。
聂天泽愣在了原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纯黑色的机甲从星舰上一跃而起，在黑压压的石甲虫里面显得一点也不出众，甚至没有人发现它的存在，但是很快，没有任何人或者虫能忽视它的存在了——因为它所到之处，石甲虫几乎是一片片的死去，这种低等的虫族的要害就在翅膀中央，原柒的光剑过去，基本上就是一片石甲虫倒下。
石甲虫倒下的速度第一次超过了他们补充的速度，他们黑色的翅膀再也不能遮天蔽日，于是有些微的光亮露了出来——那是再也不能被遮住的光。
争日，争日，可能连白子逸没有意料到，他只是为了跟自己的逐月起到一个配对的名字，却真的有人做到了。
原柒驾驶着争日，在虫族里面杀出了一片天，以他为中心的石甲虫大规模的倒塌，光亮越来越大，甚至已经像是太阳一样。
他的光剑划过去的地方，即是亮光。
黑压压的虫族里面以原柒所在的地方为中心打开了太阳大小的缺口，这一幕如果落在外面，绝对是能让人震撼的现场，甚至能上什么战争摄影排行榜，但是可惜的是这里面的其他人都是拟态，所以只有聂天泽在欣赏这一幕。
“祁......垣......”聂天泽缓缓念着这个名字。
他没有想过军事学院里面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人——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和父皇大吵一架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是抱着希望的，他希望找到跟他有一样理想的人，他们可以一起，改变这个帝国。
但是后来，他遇到了很多人，有的人有心无力，更多人是嘲笑他，嘲笑他的妄想，他的圣母，他的不自量力。在一次次的失望中，聂天泽也逐渐放弃了，他身上的枷锁注定了他一个人做不到所有的事情。
“你也许可以选择当一个仁慈一点的帝王，”他的父皇这样跟他说，“但是，也是帝王。”
但是，这不是聂天泽想要的，他想要的是这个世界再也不存在什么贵族和帝国，甚至皇家军事学院里也不要分成一个个冷冰冰的等级，把人区别对待，只是因为他们身上某一部分的特质，这是不对的。
聂天泽看着天空中的那台黑色机甲，心想，祁垣会是那个意外吗？
第一轮的石甲虫只是试探，这种三天就能够破壳而出的虫子在虫族也是地位最低的，但是也足以给这个贫瘠的γ-501星球带来不小的麻烦，机甲没有报废的但是还是磨损了不少，交代了超过十分之一的弹药，而且虽然大部分的石甲虫的尸体在大气层就已经被燃烧殆尽了，但是还是有部分石甲虫的尸体落在了地面上，砸坏了建筑物甚至砸伤了人。
卡利跑了，原柒作为这里的最高领导人，结束战斗之后不仅要统治军事，还要负责处理一些其他的麻烦事，他看着呈上来的报告——有几人受伤，但是没有人死亡，但是民愤还是有发酵的趋势，民众纷纷指责，军队做事不够完善，让他们的生活受到了打扰。
这是有个亲卫兵愤愤不平的说：“他们知不知道他们差点就要死了啊！”如果不是元帅做出了保护这个星球的决定，他们现在只能无助的被石甲虫撕碎，根本连它的尸体都见不到。
但是那些民众根本不知道，他们生活在安逸的地方太久了，很多人出生到现在也没有见过真正虫族的威力，他们认为的虫族仅仅是偶尔降落的彗星，或者是他们日常生活中见过的小虫子，只不过是数量多了一点。
“我们每年纳税那么多，难道就是养了这么一群酒囊饭袋的吗？”
“赔偿，必须要赔偿，我家的店铺都被砸碎了！”
“要我说直接把虫族的老家炸了就好了，帝国这么多年连个不会思考的虫子都搞不定.......”
“依我看，那个元帅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他长成那样，一点也不像是会打仗的样子。”
“帝星出来的人，还用说吗？不是家族就是卖卖屁股的事情。”
这些评论无一不让人心寒，原柒面色无常的划过去，聂天泽也看到了，但是他没说什么，因为这一幕也是现实中发生过的，即使原柒这次的防御比实际上做的好了太多，但是拟态依旧会根据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把事件补充完整。
“他们怎么能这么说！”亲卫兵愤愤不平，“真的以为他们纳的那一点税能养得起我们第七军团吗？我们随便一艘军舰就比他们一年的税费还要高！”
“好了。”原柒关掉了光脑，不再看评论。
“而且，他们不就是养了一群酒囊饭袋吗，卡利——”亲卫兵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原柒一个眼神过去止住了，只能勉强忍住怒气闭了嘴。
“下场进攻在晚上十二点，”虫族严格按照天体变化进行作息，原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吩咐道，“去休息一下，做好下次的准备。”
聂天泽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里，这些消息他也看到过了，当时的他比祁垣激动无数倍，因为他知道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且这场战役带走了他的母后。
他的母后为这群人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但是他们居然这样说他。
不过还好的事情就是，目前的状态至少比当初好了不少，当时的红莲并没有提出要收编卡利的军队，所以卡利真的带走了γ-501星球本身的军队，导致军防捉襟见肘。
但是即使是这样，虫族的下一场进攻依旧不容小觑。
原柒简单的批复了赔偿和安抚计划之后又继续根据战损情况调整布防，聂天泽不知不觉看他的侧脸入了迷——祁垣认真工作的时候从不抬头，聂天泽放肆的目光流连在祁垣的身上，小巧的耳垂，因为垂落而纤长的睫毛根据主人的呼吸微微颤抖，而下面的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却无比专注，只会根据光脑的变化而移动。
平心而论，除了眼睛和皮肤，祁垣的长相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偏偏看起来却特别耐看，让人忍不住看一眼，又看一眼.......他身上有一种冷淡和骄矜组合起来的气质，让人觉得沉静，又有些高不可攀，他只是坐在那里，周围的气场就给人一种干净清冷的感觉。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放肆，原柒再也没有办法无视，他按了一个按钮之后就从光脑上抬起头来，刚好把已经看呆了的聂天泽抓了个正着。
突然被那双清冷安静的眸子直接对视，聂天泽心猛的跳了一下，眼神慌乱的不知道该看哪里，又舍不得离开祁垣的脸，只能默默的往下移动.......移动了到了薄薄的嘴唇上。
然后他就听到那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和主人一样清清冷冷，但是仔细听却有一丝丝奶音：“你总是看我干什么？猪蹄子？”
今天还有一更......这次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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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