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陆时宇外婆在家，戴着老花眼镜在看报纸，陆时宇推门进来：“外婆，回来了。”
钱敏慧把报纸放下，摘了老花眼镜，慈祥地笑呵呵：“小宇回来了，朋友接来了吗？”
陆时宇让开身，温遥自他身后探出头，礼貌地向老人打招呼：“外婆好。”
“小朋友长得真可爱。”钱敏慧扶着沙发扶手起身，从柜子里拿水果和糖给他吃。
温遥到沙发上拘谨地坐下。
钱敏慧给了他一大把阿尔卑斯糖，草莓巧克力蜜桃…各种口味，温遥应接不暇，连忙道谢：“谢谢外婆，够了够了，拿不下了。”
“尝尝。”钱敏慧说：“囡囡买的，外婆牙齿不好，没尝过，你尝尝好吃不。”
温遥挑了一颗巧克力牛奶味，拆开包装纸喂进嘴里，笑着答：“很甜。”
钱敏慧也跟着笑了，在他旁边的主沙发坐下，嘱咐陆时宇：“把东西放好，来削水果。”
陆时宇应了声，把温遥的箱子拿进客房，钱敏慧发现了：“客房床太小，哪能招待客人。”
陆时宇笑了下：“是，外婆。”他把温遥的箱子提进自己卧室。
“时宇那张床大。”钱敏慧说：“不介意的话跟他挤挤。客房那张行军床该换了，前两天螺丝掉了，不能睡人。”
温遥慌张道谢，受宠若惊：“我睡沙发都行。”
钱敏慧笑：“你这娃娃，哪能叫客人睡沙发？”
陆时宇过来，坐到温遥和钱敏慧中间，削了一颗苹果给温遥：“晚饭吃没。”
温遥抱着苹果，老实巴交地摇头。
陆时宇似乎叹了口气，刚坐下没多久，又站起来：“速冻饺子，吃吗。”
“嗯…谢谢学长。”温遥目光追随他进厨房。
“看电视不？”钱敏慧拿出遥控板，热情地招呼：“你们年轻人都爱看电视。”
温遥连连摆手：“不用，您看就好。”
“太客气了。”钱敏慧夸他：“你这娃娃懂事。”
温遥拿水果刀把整个苹果切成两半，大的那半递给钱慧敏。
老人笑着拒绝：“我不吃，你吃吧，外婆晚饭吃的有点多，现在肚子还饱呢。”
“好吧。”温遥默默地抱起苹果啃。
钱慧敏打开电视，遥控板按到年轻人喜欢的芒果台，然后戴上老花眼镜，继续看她的新闻报。
今天星期六，电视里在放大本营。
明星和主持人做游戏，糗态百出。
温遥看了一会，他不认识这些明星，感到一点点无聊，但也不好意思主动拿起遥控板换台，于是硬着头发看下去。
陆时宇端着碗筷过来，放到他面前，顺便拿出了家里压箱底的辣椒油。
“……”温遥心想，陆学长真贴心。
陆时宇在他身边坐下，遥控板调到了少儿频道，温遥边看动画片边吃猪肉香菇饺子。
他把汤都喝光了，心满意足地端碗进厨房，洗刷干净锅碗，回到沙发上。
“打游戏吗？”陆时宇说：“魂斗罗。”
钱敏慧让出了客厅：“那有些吵，外婆进卧室，你们年轻娃娃玩。”
温遥不好意思地起身，目送钱敏慧进主卧。
“别客气。”关上门前，老人慈爱地对温遥说。
温遥点点头。
客厅只剩下他俩。
天然气炉子暖烘烘地燃烧着，温遥感觉很暖和。
陆时宇把电视机和游戏机连接起来，插上魂斗罗卡带，游戏主界面跳出来。他调试两只手柄，都没有问题，把副手柄给温遥，顺便问：“看雪吗。”
大雪虽然封住了他回家的路，但雪景始终是漂亮的。
温遥点点头，陆时宇拉开紧闭的落地窗帘，呼拉一下，漫天雪花飞舞。
千树万树梨花开，温遥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与陆时宇并肩望向窗外。
“真漂亮。”温遥伸手，掌心覆上窗玻璃，冰凉，却不冷。身体在暖室中，很快抵挡住那份凉意。
陆时宇打开窗，手伸出去，接住了雪花，拿回来给他看。
温遥刚数出六个角，雪化了。
“打游戏吧。”温遥心疼陆时宇那只手冻得通红。
两个人围在天然气炉前打魂斗罗。
陆时宇操作相当敏捷，操纵着角色上蹿下跳，吃包打机关躲子弹。
温遥这个几乎不玩游戏的就惨了，要么被埋在水下出不来，要么被机关打死三条命，要么被子弹撞死。
“学长…”温遥想起刘佳明常常评价他们这类手残的那句：“我好菜。”
陆时宇看他，眼底似乎有笑意，轻声问：“还玩吗？”
温遥属于越挫越勇那型，重重点头：“来。”
死几次他的操作就清醒多了，没那么犯罪。
有时候过不去，就大喊学长，陆时宇回来帮他干掉路障，再往前走。
有些从未说清道明的隔阂，似乎在无声间溶解。
温遥跟着陆时宇跳上boss台，随口问：“学长以后想做什么？”
陆时宇灵活地躲过boss连环弹，伴随着BGM打掉boss血，答道：“做游戏。”
“……”
游戏在大多数人眼里，大部分时候都属于无用品那类。
搞游戏约等于玩物丧志。
温遥不解：“学长成绩那么好，为什么想做游戏？”
陆时宇反问：“成绩好就不能做游戏？”
温遥想了下，实事求是地摇头：“当然可以。”
陆时宇说：“我想做掌机游戏，有自己的游戏团队。”
传统意义上，陆时宇的想法一般人很难理解。学而优则仕，要么进政府当官，要么去大公司当高层，再或者，留在高校里当教授，才算对得起这份智慧和学识。
温遥一开始不理解，他扭头看他，陆时宇侧颜神情十分认真。
“……”温遥似乎有所触动，他咧开嘴笑：“学长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出全国人民都玩的牛逼游戏。”
陆时宇点进下一关，柔声回应：“谢你吉言。”
高馨园回来了，在玄关处大声问：“哥，奶奶，家里来客人啦？多了双鞋。”
她一抬眼，撞见沙发上玩游戏的两人，惊喜地喊：“学弟？！”
温遥咔嚓一下，死在boss手下，陆时宇一边打boss一边回应她：“嗯，温遥他家路封了，回不去，在我们家住几天。”
“可以啊。”高馨园拍掉肩头雪花，兴冲冲地跑温遥身边坐下，随口吐槽：“前两天我哥还担心你，下大雪回不来，非等你买了票他才肯回宁北……”
陆时宇冷冷斜她一眼，高馨园捂嘴噤声，举起双手。
温遥满头雾水，不明白高馨园和陆时宇怎么回事，他们好像不是情侣——
咦？？？
“我跟闺蜜打电话。”高馨园跳起来：“你们玩！”
她冲进钱敏慧卧室：“奶奶，我到阳台上跟芳芳打电话。”
“好，”老人纵容地回应，“奶奶保证不听。”
温遥茫然：“学长？”
陆时宇带着他通关了，放下手柄拿水喝：“嗯。”
温遥木着脖子扭头，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不是你女朋友啊。”
陆时宇比他更疑惑：“什么？”
温遥咽口唾沫：“学校里的人说，高学姐…追你。”
陆时宇满头黑线：“…不，我们表兄妹，我小舅的女儿。”
温遥内心雀跃：“那学校里传，你们最近经常在一起…”
陆时宇想了想，解释道：“我退出竞赛团队，最近做交接，跟她交流比较多。”
温遥长呼口气，栽回沙发里：“费尚远那傻逼，又骗我。”
千里外的费尚远打了个喷嚏。
夜十点半，准备睡觉了。
陆时宇先洗澡，然后找出自己的旧睡衣递给温遥，温遥拿着睡衣去洗澡。
钱慧敏已经躺下休息了，高馨园跑去闺蜜家住。
温遥比当哥的还担心：“学姐这么晚出门，没问题吧？”
“没事，”陆时宇把被褥垫厚，“她闺蜜就住楼上。”
温遥：“……”默默竖起大拇指。
“她俩从小玩到大，关系很好。”陆时宇关上卧室门。
双人床，两个鸭绒枕，两床珊瑚绒被子，软床垫铺上了厚厚的棉絮，坐上去仿佛整个人都会陷进去般舒适。
温遥坐在床边，眨巴眼睛看陆时宇：“学校竟然没人知道你和学姐是兄妹。”
陆时宇挑眉：“我比较低调。”
温遥轻轻地笑了。
陆时宇把最新一期《Nature》杂志放到床头柜上，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然后在温遥身旁坐下：“她大一开学，就跟我约法三章，不希望被人知道我们是兄妹。”
按高馨园原话就是：“既生瑜何生亮，有这么牛逼的哥，我还能有出头之日？不行不行。”
温遥想了想说：“学姐有个性。”
陆时宇无奈：“太有个性了。”他默了默，才问：“你睡床里还是床外。”
床里靠墙，床外对窗。
温遥有点尴尬，上次两人睡在一起，他误会陆时宇趁人之危。
假如没出过那当事，还能心无间隙地同床共枕，兄弟间，都是男人，睡一张床也没事。但关键是，有了前车之鉴，温遥很怕自己大晚上又发疯。
陆时宇洞悉他的顾虑：“家里没有酒和药。”
“……”温遥释然了，笑着说：“也是哦。”他主动爬上床，钻进靠里的位置。
陆时宇卧到他旁边，拿起《Nature》翻看。
两人各盖一张棉被，温遥裹成个蚕宝宝，凑到陆时宇手边，抬起脑袋瞅，全英文。
他头皮发麻：“学长，晚上睡前喜欢看这个吗。”
陆时宇把杂志拿低了些，温遥不用费力探出脖子看清楚，他蜷了蜷。
“催眠。”陆时宇坦白。温遥笑出声：“是很催眠。”
窗外絮絮地落着雪。
陆时宇把床头灯亮度调至最低，温遥蜷在他腰边，呼呼地睡着了。
他甚至伸出爪子，揪住他衣摆，极小声地嘟囔：“学长…谢谢…”
“………”陆时宇关掉台灯，躺下去，就在温遥旁边，摸了摸他的脑袋。
温遥醒的很早，自然醒。
醒时的状态非常不对劲，他怀里抱了个东西。
温遥缓过初醒那阵，惊恐地瞪大眼睛，他像条八爪鱼压在陆时宇身上。
陆时宇面朝他，还没醒，温遥囫囵挤进他怀里，双手双脚缠住对方的腰和大腿。
而陆时宇的胳膊，也纵容般搭在他腰间。
那姿势，说不出来的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