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观音

似是出乎众人意料,阮青崖一如既往的没有死。

上朝的时候陛下端坐最上方,阮青崖仍然坐他以前的摄政王位。朝服红色,文武百官从下向上看去,像是在大殿之上看见了两轮红色的太阳,照得彼此睁不开眼。

齐王的封号被褫夺,大司马的兵权被剥离,阮青崖似乎只剩了白身——却能在阮鸾筝的默许之下,带着“龙牙”登上大殿。

锋利的刀刃没带刀鞘,嵌在镶金嵌玉的刀架上,刀上的铜环丁零当啷的响,晃得文武百官内心皆惶惶。

对于百官们满头官司,阮鸾筝和阮青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为了处理政务方便,阮青崖平时就睡在皇帝书房的偏殿里。

他现在虽然顺利活过来了,行动却仍然受限,阮鸾筝在他手脚上缠了玄铁锁,走路的时候又沉又响。

“我做了个梦。”

阮青崖本来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闻言向青玉案后的阮鸾筝看过去。

她登基之后事情很多,从外交到内政忙到脑袋发疼,累到声音都沉了下来。

“我梦见我二哥身上带着大铁链子,被绑在河水中间的石头上。”

阮鸾筝看向阮青崖,“醒来的时候我就想,这世上不能只我哥一个人受苦,我要是救不了他回来,就把更多的人一起踹下河去”。

阮青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认同道,“好”。

阮鸾筝从桌案后面走出来,光脚踩在大殿里满铺的波斯地毯上,双手叉腰在太阳底下伸展了下身子,像一棵刚在雪里活过来的竹子。

她问阮青崖,“你说,狾儿现在也大了,我要不要给他赐个婚?”

阮青崖歪了下头,看了她刚才坐着的案席一眼。

新皇初即位,宗室和各地藩王全都表了心意,进贡的礼单伴着恭贺和表忠心的书信厚厚一摞,全都堆在了内殿的青玉案上。

他收回视线,认真地说,“我不喜欢高阳王”。

阮鸾筝轻轻“啧”了一声。

“就算嫁娶也是狾儿娶高阳王的女儿,关你什么事。”

阮青崖没有让步。

“可是婚姻不就是,一个人跟另一个人拜了天地,一家便跟另一家结了亲。两个人成婚后,平民百姓家多了些利益纠葛,世家权贵变得休戚与共。你当初嫁薛灵琒,最清楚不过”。

阮鸾筝反驳不了。

她实话实说,“和薛灵琒定亲之前,我其实从来没想过会嫁给他”。

“当时父亲那边情况急,我去找了杨文仲,结果他不肯帮我,反倒是薛灵琒上门提了亲。”

阮青崖点头,“他趁火打劫”。

“倒也不完全是”,阮鸾筝无奈道,“我也也是想好了才答应的”。

给阮旸赐婚的事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

和阮鸾筝忙到恨不得脚不沾地不睡觉不一样,阮青崖这段日子又重新开始雕木头。

他前些日子刚死过一回,于是阮鸾筝基于种种考虑,将他连人带着齐王府一起搬进了皇宫。

齐王府里是真的没什么东西,侍人上报的名单看得阮鸾筝直皱眉。

她问阮青崖,“你平时有什么要用的吗?”

阮青崖想了想,从府库里拿了把镶金的刻刀。

手里那块木头一点一点地雕下去——雕出一尊栩栩如生的观音像——观音眉目低垂,面容光洁,手中托着玉净瓶,于宁静慈悲之中,祷念众生之福。

阮鸾筝把木像拿在手里细看,“我的脸?”

“嗯”,阮青崖将木菩萨从她手里接过来,放进莲花白玉盘里,““观世音三十三法相,说不定其中就有一个,幻化成这样了呢。”

阮鸾筝忍不住嗤笑,“像我一样,任性妄为,嗜欲好利”。

阮青崖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或者说是敢爱敢恨”。

阮鸾筝沉默了片刻。

片刻她问,“这不是你能说出来的话。阮青崖,是谁教你的?”

这次轮到阮青崖沉默了。

“如果……”他难得斟酌着词句,甚至陪着点小心问,“如果我真的也是这么想的呢?”

“那你可真是个混蛋。”

阮鸾筝说的毫不留情,“你但凡通点人性,就不会把这话留到现在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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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代桃僵
连载中燕清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