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好像是一个有些特殊的一天。
在被妈妈牵着手、带出自己经常被锁上的房间之后,年幼的小泉堀是这么想的,而且今天的妈妈……
好像也和平时不太一样。
瘦瘦高高的妈妈今天脊背微微弯了下去,以前有力抱住他的手臂也有颤抖,这导致对有些情绪感知十分敏感的小泉堀也紧张害怕起来,
以及于女人抬起胳膊想抚摸小泉堀脸颊时,小泉堀下意识选择了躲闪。
“对、对不起!”发现自己干了什么的小泉堀身体抖得比女人还要明显,惨白的小脸又向女人顿住的手掌上小心翼翼地贴了过去,“对不起妈妈…我、我不该躲的……”
然而小泉堀僵硬地动作和颤动收缩的瞳孔,无不显示着一个事实——一个孩子在畏惧一个母亲的亲近接触、在害怕着他的母亲。
“……没关系,”女人垂下了眼、不想让小泉堀看见她眼中的情绪,可来自女人身上的、如山倾浪涌的压抑与悲伤依旧压迫得小泉堀喘不过气。
妈妈她…好像很难过,很伤心……
此时的小泉堀意识到了什么,但失控的负面情绪让他说不出话,只能在母亲难得的纵容之下,被放开手的小泉堀蜷起身体、缩在沙发的一角寻求着那一丝安全感。
“妈妈!”
突然一枚小炮弹冲了出来,撞开了小泉堀和女人之间的死寂、抱住了女人的腰邀功道,“今天我也有乖乖的哦!可不可以夸夸我!”
小泉咲仰着头、兴奋地和女人说着话,而面对妈妈伸出来的手,小泉咲并没有像自己的弟弟那样恐惧地躲闪,反而开心地把脸放在女人手心里蹭了蹭。
什么气氛不对、什么难过伤心,在小泉咲这里通通都不存在!
“嘀嗒……”
眨了下眼,因为水滴落到眼皮上的感觉不是很舒服……小泉咲随后才发现,妈妈哭了、还把眼泪落到了他脸上。
“妈妈,”没得到回应得小泉咲歪着头,有些茫然,“怎么了?是我哪里没有做好吗……”
“……没有。”
如小泉堀所感,今天的女人的确十分不对劲儿,她只是让小泉咲也坐上沙发,跪坐在两个孩子面前、注视着他们久久地没有再说话,
只是在静静地流着泪。
……
我要,带上他们一起吗?
原名守矢千早,为潜入某个组织、执行警方的卧底任务,而嫁给现在的丈夫后改姓为小泉的小泉千早,就这样空洞地注视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没有人知道她这时内心中的挣扎。
事实上,就在今天之前、她都还没有将他们看作是自己的孩子。甚至小泉千早曾经万分厌恶过这两个不该存在、却和她有着不可磨灭的血脉联系的孩子。
不,不仅仅是厌恶,尤其是在发现了这对双胞胎天生的缺陷之后,小泉千早无时无刻不希望这对血液里就流淌着罪恶的双生子立刻死去。
要不是特殊原因,小泉千早在他们出生那一刻就会亲手杀了他们;要不是小泉千早那天刚好临时起兴回了家,撞破了两人的行动,这对恶魔转世的双生子,早在刚学会跑的年龄就会背负上人命。
……
那天,回到家里的小泉千早亲眼看到一小只的小泉堀两只手努力地握着刀,站在阳台上;而楼下是领着一个十来岁男孩,有意“路过”阳台之下的小泉咲。
只要小泉堀松开手,长而锋利的水果刀就会坠下、狠狠穿透那个陌生男孩的大脑。
而让小泉堀如此痛下杀手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那个男孩当着小泉堀的面、用石子打伤了小泉堀喂过的一只流浪猫,被愤怒和伤心冲昏了头的小泉堀想要报复回去。
小泉咲帮弟弟将人骗过来的原因,就更让小泉千早背后发凉。
因为他发现男孩用石子砸猫、惹哭弟弟的时候笑得很开心,所以他也想试一试伤害别人会不会让他自己也笑起来。
同样是那天,小泉千早发现了她这两个孩子、令她作呕的特殊之处——小泉咲和小泉堀是天生的犯罪者,天生的恶种。
小泉咲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一些举动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痛苦,而情绪状态不稳定、极易失控的小泉堀更是一个定/时/炸/弹。
不知苦难,所以天真残忍;未有喜乐,于是怨恨世人。
而更可悲的是,小泉堀和小泉咲都有一颗遗传自父母的、聪明的大脑。
如果不加管教,刚学会跑时就能互相配合、计划着杀人的双生子,一旦被他们的父亲以及组织的那些人发现,带走培养……他们便必会成长为危胁社会的可怕存在。
或者说,小泉千早害怕恐惧着自己的孩子,会成为罪犯。
但作为卧底的小泉千早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与成本去拼着暴露的风险,一点点耐心地矫正教导这两个她从来没有爱过的孩子——所以她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一改之前因厌恶、而对两兄弟采取的放养式教育,小泉千早在两个孩子的房间上加了锁……
不理解负面情绪没有关系,只要一切行动的结果是好的、目的是正义的就好,于是小泉千早利用小泉咲对“快乐幸福”的渴望、给小泉咲定下了必须去做好事的要求;
怨恨崩溃也没有关系,只要怨恨的人是自己、不去伤害别人就好,于是小泉千早向小泉堀灌输着“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的思想、不允许小泉堀向别人发泄恨意。
小泉千早当然知道她的这种教育方式不对,但她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或许长年隐姓埋名、伪装自己的卧底生活已经渐渐扭曲了她自己。
自我牺牲也好,自毁自怨也好……只要不要成为那些恶心的渣滓,怎么样都好,小泉千早强忍着杀意、就这样将两兄弟抚养到六岁。
小泉千早本来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后悔曾经对两个孩子所作的一切,直到如今、她才知道,她是一个怎样被命运玩弄的倒霉蛋。
她以为的那个在组织里手握大权的犯罪分子,她为了窃取情报而嫁的丈夫,小泉兄弟身上肮脏血脉的提供者,竟然和她一样、也是潜入组织的警方卧底。
两个人竟然都以为对方是组织的成员,都怀着各自不可告人的秘密走向了婚姻的殿堂,甚至还假装着恩爱、拥有了两个孩子?
因为误会双方的身份,闹出一串笑话之后,先婚后爱的男女主共同合作、打败邪恶,最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剧情,终归只是电视剧罢了。
现实比虚构更要残忍——匪夷所思到令人不敢相信的事实真相,对小泉千早而言、简直是滑稽可笑至极。
小泉千早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可悲的小丑!
……
“妈妈不开心吗?”年幼天真的男孩扯着自己的袖子、轻轻地帮小泉千早擦掉眼泪,试图猜到发生了什么,“还是阿堀惹妈妈生气了吗?”
“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角落的男孩小声道着歉,想上前又不敢上前、但害怕的神情里依旧掺着对女人的担忧。
“那今天,阿堀不准吃饭了,”小泉咲眨眨眼,这么道,“小兔子也不可以陪阿堀睡觉了!”
小兔子是小泉堀很喜欢的一个布偶玩具,小泉堀眼框刷一下红了,但又看了一眼小泉千早后,呜呜咽咽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却没有对哥哥的“惩罚”有任何的异议。
“呐,阿堀已经知道错了,”小泉咲伏身抱住小泉千早的脖子,亲昵地撒着娇,“妈妈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
他们是在哄我开心吗?
是了,我是他们的母亲……他们或许真的没有完整的情绪,但他们并不是什么恶魔,因为他们还没有丧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哪怕是我这样不称职的母亲,他们也在尽力爱着我……
意识到这一点的女人崩溃了,脊背彻底弯了下去、抱住怀中的孩子失声大哭,她一直以来的冷漠和伪装,被两个孩子笨拙幼稚的安慰击得溃不成军。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泉千早哭着不知道除了道歉还能说些什么,“小咲、小堀……对不起……”
“哥……妈妈她…”小泉堀慌了,小泉千早身上漫延开的绝望与悔恨是他现在这个年龄所不懂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他只能同样哭着看向哥哥。
“没关系啊,”虽然不理解妈妈为什么向他们道歉,小泉咲小大人一样承担起了家里长子的责任,“不管妈妈做了什么,我和阿堀都会原谅你的!”
不,小泉千早她宁愿面对着是仇恨,也不愿意是这种包容,“求求你们,永远、永远不要原谅我……”
小泉千早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小咲,可以帮妈妈一个忙吗……”小泉千早沙哑着哭腔,努力想露出以往的温柔微笑,“等一会儿,爸爸到家的时候,告诉他,”
“他知道我们都是老鼠了。”
小泉千早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她再也没有机会去弥补自己的孩子们、为自己的错赎罪了……
“好的!”小泉咲爽快地应了下来,在知道很少见面的爸爸也会回家之后、更开心了几分,追问道,“妈妈还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吗?”
“大概算是有吧……”小泉千早松开了小泉咲,满是指甲掐痕血渍的手掌试了两次,才将平时常用的配枪上好了膛,
“如果还是有那么一天,你们……”小泉千早哭过后的声音放很轻,似乎不想让小泉咲和小泉堀听到些什么,“那就来找我吧,”
小泉千早第一次向她的孩子们释放出真心的善意,带着泪水的笑容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温柔。
“不要害怕……我会一直等着你们。”枪口抬起,女人最终还是扣动了扳机,
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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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堀?”
推开浴室并没有上锁的门,小泉咲探头探脑地冒了出来,淋浴间哗哗啦啦的水声还在响着,而很不巧的是,
他安在小泉堀身上的窍听器似乎是被水淋坏了,只剩下嗞嗞的噪音,于是小泉咲只好来亲自一探究竟了。
“你还在哭吗?”
“……我才没有哭,”本来不想理小泉咲、却被小泉咲精准踩雷的小泉堀抱膝缩在喷头下,哑着嗓子反驳,“我只是出汗热了,洗个澡而已……”
“所以穿着衣服洗澡?”
一大只小泉咲突然逼近,抬手就关掉了淋浴的喷头,“而且已经十一月了,天气不是洗冷水澡的时候了吧,小心感冒哦~”
只是想自己冷静一会儿的小泉堀:……他哥什么时候能别这么喜欢拆他的台!
“好啦好啦,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一不开心就窝在哪个角落里,万一长蘑菇了怎么办。”小泉咲左右看了看,伸手去拿挂在外侧架子上的毛巾、打算给小泉堀擦擦头发,
“我还给你留了一个三明治,变成蘑菇可就吃不了了!”
小泉堀闷闷地出声,“我以为你和你亲爱的警官先生们混在一起,已经忘了我这个弟弟了……”
“我已经把伊达警官他们送走了,”小泉咲抓住了毛巾却没能扯下来,初步判断应该是架子上的钩子勾住了,“再说我怎么可能不在意阿堀呐,我可是你哥哥,”
手下一边用力拽毛巾、小泉咲边认真严肃地道,“我肯定是要照顾你……啊——!”
小泉咲信誓旦旦的声音戛然而止,用力过猛再加上潮湿的地板,小泉咲脚下一滑、碰一声摔到了地上。被小泉咲身体带到的喷头也掉了下来,砸在了下方小泉堀的脑袋上。
小泉堀:……
“好痛!”小泉咲委屈巴巴仰面躺在地上,“阿堀…我的脚和腰好像扭到了……”
原本还在自闭、却遭无妄之灾的小泉堀:……这到底是谁照顾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