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屠锐安慰的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竟然是流民，从清县一路逃亡而来，再怎么安慰也都只是些空话。从衣食无忧到流离失所，怪不得大家都是这样的神情，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
“没关系，”女人见屠锐情绪低落，反倒安慰起她来，“我们撑到现在，明天程大人就会给我们安排地方。”
“程大人？”这是屠锐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人。
“你们之前不在京城吧，这也是我来了京城才知道的。”女人说话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程大人可是现在皇上身边最厉害的大公公，一听说我们的情况，就向皇帝请旨收留我们，还派兵去剿匪，他让我们在京城休养，等匪清完就可以回去了！”
宦官？原书中并没有这个人，是新关键人物吗？屠锐抿着嘴唇思索，又想起刚才女人说的话，“明天安排的，是什么地方。”
“是程大人自己用银钱给我们在京城各处找活计，让我们在京城也能生活下去。”女人眉眼弯弯，真诚地笑了起来。
“之前啊有些人先来，官爷告诉我们程大人都把他们安排好了，明天就会带我们这群人过去，等清县剿完匪程大人说想回家的可以回，在京城留下也可以。”
女人眼神亮晶晶，“我是要回去的，重新开始。”
“对了，我叫小竹，你们呢？你们从哪来，怎么来这里了？”
屠锐其实最擅长的就是胡说八道，因为不清楚具体情况，她也没有编得很详细，“我叫小锐，这是我弟弟小维，家里出了事，我们一路北上，刚到城里听说这里有大善人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她越说声音越低，对此感到很抱歉。
“没事的，程大人心善，只要来了这里，就会给一口饭吃的。”小竹轻抚上屠锐的手，柔和的声音充满力量，让人安心。
“吃饭了！”门外陆续出现几个士兵，搬来几个木桶放在院中。
走得近了，屠锐看清这是什么，灰暗的水汤，黑焦的裂饼。
原来是这样，屠锐刚还疑惑这里谁都能进来，如果有人想占便宜怎么办。这样的食物，不是走投无路，想来也是不愿意入口的。
她和西亚维领了食物坐回去，饼很硬，屠锐咬了半天才咬下来，嚼也嚼不动，就连西亚维那即使化成人也十分坚硬的狼牙也费了些力气，最后也只能和大家一样泡在水里。
吃完饭太阳落了山头，橘红的光逐渐变暗，丝丝凉风吹到身上，屠锐不免打了个颤。
大家准备休息睡去，小竹从她身下匀了些草堆给他们。
屠锐有些过意不去，转念一想，她就悄悄拉着小竹出去，给西亚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出来。这寺庙不大，就左中右三个房，再后面好像是做饭的地方。
屠锐带小竹来到中殿旁的角落，没人经过这里，她从怀里掏出凤五今早给的点心，得亏西亚维没吃完，他们今晚还能垫吧垫吧肚子。
“这是早上碰到好心人给的，给你分些，刚肯定没吃饱，咱们三个就在这吃完再进去。”
她蜷腿坐着，和小竹西亚维分食糕点。
“这是哪家的糕点，真好吃。”糕点已经不再温热，但鲜美的味道仍然刺激着味蕾，小竹吃得眯起笑眼。
“繁花堂，京城最高最厉害的酒楼”屠锐答道，这的确没错，繁花堂可是那些达官贵人经常光顾的地方。
“等安顿好了，我一定要去尝尝，再带些回家，要是能碰见回家的人，给他们也都吃些！”
三个人吃的满嘴渣渣，小竹回去时屠锐还提醒她擦擦嘴。
“你先过去，我们一会就来！”
小竹边擦嘴边走，“那你们说完话快点回来，我们早早休息。”
“好。”屠锐笑着和她挥手。
“我们要说什么？”西亚维蹲在地上捡起一根带叶的树枝将地上的点心渣拨开，扫到缝缝里直到看不见，屠锐说不能被发现糕点渣。
“有问题。”屠锐抱腿坐在地上，声音放低。“这个程大人听起来权力很大，他真的会有这么好心吗？还自掏腰包安顿这群人？”
西亚维扫完也学着屠锐的样子坐下，他听着屠锐的话，试着理解了一下，“那他算是领头的人吗，这样的人不会保护弱小的同族吗？”
“嗯...”屠锐话到嘴边被卡住，人和狼还是有些思维差异的，不过她还是试着和狼解释。
“虽然是同族，但群体不一样。你们狼应该也只会保护有血缘的弱小成员吧。他们，对于这个程大人，就像你们和其他狼群的同族，不是能共享的关系。”
“那他为什么会让他们在这里吃住？”
“是啊，而且还允许任何人进来，即使饭食不是很好，但除了这些流民，城中原先的乞丐数量也是不少的。”屠锐一时半会想不通，头抵进膝盖里仔细回想。
今天在城里，长街上都没见什么乞丐，是都来这里了吗？那人都去哪了，程大人总不能给每个乞丐都安排打工的地方了吧。还是这个程大人就是个大善人，赚的钱都用来做善，城中也就没什么乞丐？
“肯定有问题，”屠锐猛地从膝盖里探出头，“小竹说程大人直接向皇上请旨出兵，出兵这么轻易吗？听起来皇帝对这个程大人很信任啊，宦官受到皇帝的信...”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
“是有谁进来了吗？怎么这么吵？”屠锐起身从角落往外走，是那个程大人来了吗？这个阵仗，听着人不少。
她走过拐角，猝不及防就看到几道亮影，是长刀。
今天月很亮，月光下的铁器被照的格外白亮。
屠锐瞪大了双眼，四肢仿佛被电击一般又麻又软，但她还是反应极快地挡住继续走的西亚维，拉着他退回拐角后。
“这是..？”西亚维虽然被很快的拉回，但他还是看到许多黑衣人用利刃戳进那些人的胸口。
“嘘，”屠锐声音有些颤，紧紧抓着西亚维的手。“怎么会？”
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闯进来，这里不是有官兵把守吗。现在怎么办，她要救人吗，院中至少有十几人拿着刀，他们出去只有死，但是那些人..
“咚”“咚”的心跳一声一声，屠锐还是鼓起勇气悄悄侧身，用露出的半边眼睛看去。
抱着孩子的女人被一刀穿刺，连带着怀里的孩子就这么像布一样无力倒地，地上满是散落的尸体，血迹染红地面，剩下的人尖叫着哭喊着，绝望地被一刀割喉。
房中的人被驱赶出来，接着一刀砍去就没了生息。
“这是程大人的地方，你们...”小竹被大力地推出来，跌跌撞撞着被终止在刀下。
刚还一起吃点心的人就这么没了生命，屠锐瞪大了双眼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怎么少两个人？”
进来的名册！一瞬间身体变得沉重，屠锐拉着西亚维快速往后退，仿佛后面的墙就是她的安全地。
她机械一般观察四周，院墙破损，但仍是太高，根本爬不出去，地上只有一堆散落的石头。
匪徒越来越近，她却突然冷静了。
她捡起两块大小合适的砖块，一个塞到西亚维手中，自己也拿着砖块背过手去，用身体挡住他俩手上的砖。
“一会我说扔就扔，瞄准头。”
屠锐本打算先用话语迂回一下，如果不成功，那就只能豁出去。
“天子脚下，你们...”
黑衣人从拐角出现，但听都没听，看见他们后提着大刀就砍过来。
屠锐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干脆利落，手上的砖块也不留着了，直接扔向第一个人的头。
“扔！”屠锐出手时就向西亚维发出指令，两块砖头飞速冲出。
人在危急时刻总能爆发出超常的力量，砖块在贼匪脸上发出“嘭”的一声，血糊了满砖，黑衣人也脚步虚浮，手上的刀应声而落。
效果很好，直接让前两个人晕晕乎乎拿不住刀，屠锐果断从地上继续拿起砖块往后边人的脑袋上扔去。
“ 嗖—”砖块砸到人脸上时，一支箭也穿透了他的身体。
“嗖—”“嗖—”……空中接二连三的出现飞箭，无一例外的都射中那些匪徒，他们还想转身找到源头，但在箭雨中很快倒了下去。
“什么情况？”屠锐手上还拿着刚才本要扔出去的砖，人都让箭射死完了，她还扔个啥。
屠锐扔掉砖块，拍拍灰，向外走去“走吧，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就算不知道射箭的人是谁，但没朝他们射，对他们应该是没敌意的。
从拐角出去，站在中央大殿门口，院里放着几个板车，上面堆着一摞摞尸体，脚下也是错落的人体，甚至没有可出去的路。
正对的大门吱呀呀被推开，一群手拿火把的人位列两侧。
火光摇曳，整个庙宇亮堂起来。
“只活了两个人？”有人从黑暗的庙外走进，身影从模糊到清晰。
屠锐看清了他，靛蓝金边袍，穿这么贵气？
“还是来晚了。”房顶突然传出砖块的响动，屠锐抬头望去，一位黄衣女子抱臂站定，明黄的衣服在火光下更显耀眼。
她的背后，是一把长弓。
屠锐再向上看去，庞大的山体仿佛巨人一般压在头顶，在不远的山头，还有星星亮光。那还有一群人，应该是射箭的那波人，而这位女子看气质也是个头头。
“好好安葬他们。”蓝衣男子走到推车旁，抚上未瞑目之人的眼睛，“把这些山贼仔细搜一遍，搜完就扔到山后喂狼。”
一群人很快就开始行动，院中也清出来一条道，蓝衣男子背手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