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9
离开医院之前，岑月去看了下杨慧欣。情况不错，只是还没醒。
出了这种事做父母的心情不可能好，岑月也没多打扰，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从医院出来，沿着马路往上走一段路就是公交站。看到有回学校的公交，岑月找了个地方等着。
刚站定，包里的手机响了。岑月伸手去摸——
“嘶。”
不小心碰到手腕上的青紫，不由吸口凉气。
岑月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叹气。
也不知道她跟喻洲是不是命里犯冲，每次碰上总没什么好事。
手机还在响，岑月摸出手机，匆匆看了眼来电显示，就接起：“喂，夏薇。”
公交车站人太多，吵得有些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声音，岑月边让夏薇等等边往边上人少的地方走走。
“好了，你说吧，我现在能听清了。”
“你在哪儿呢？那么吵。”
岑月微微一顿，隐去重点：“哦，我在外面呢，这会儿正要回学校。怎么了，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没有，你想找随时都可以找。”
夏薇嘿嘿一笑，“嗯”了一会儿：“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有个人会过来找我吗？”
“嗯。是见到面了吗？”
“前两天就见到了，我现在在机场，刚刚把人送走。”
岑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无意义应了声语气词。
夏薇继续说：“送他上飞机之前，我们还拥抱了一下。”
“嗯？怎么，是有点喜欢吗？”
夏薇叹气：“我就知道，一跟你说这些你就问是不是喜欢。大家都是成年人，能对自己行为负责不就行了。”
岑月欲言又止，默默收回那些可能越界的话，解释道：“……我只是听你这么说，好像有点依依惜别的感觉，所以才这么问的。”
夏薇说：“喜欢谈不上吧。但是他人真的挺不错的，工作能力也很强，很优秀。”
“反正这两天都玩得很开心，我们昨天还去听了一个小型演唱会。”
岑月点点头：“那挺好的。”
“我刚刚还问他，会不会记得这两天我们一起度过的时间。”声音带着些许惆怅。
说完，忙道：“只是随口问问，你不要又扯到喜欢不喜欢这件事上了。”
岑月只好问：“那他怎么回答的？”
夏薇浅笑道：“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忘。当然这话可能是假的，不过无所谓，我也没真当真。”
听她刚说完，自己等的车就来了，一看要上车的人不少，岑月忙说：“车来了，回去再聊。”
“好，那你先去坐车吧。”
岑月抓着扶手一直往后走，在最后面找到一个位置。坐下之后，脑子里全是夏薇的话。
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就是说不清具体是哪里。
她前面坐的是两个女生，正开心的在聊某个明星。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把岑月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听她们从那个明星最近正在播的一部剧聊到人生经历，最后聊到八块腹肌。
“啊，怎么会这么优秀，我要不行了。”一人抱着手机感叹。
旁边人见状，“嘁”了声：“我看其他的都不重要，你就是馋人家的身子。”
说完，两个人头凑头笑了出来。
直白又害羞。
岑月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嘴角。
一直低沉的心情因为这好了不少，下车的时候，岑月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褪去。
走着走着，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岑月神情一怔，脚步顿住。
岑月蓦然抬头。
她终于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就像一个口口声声说要买一件便宜衣服的人，但是在买的时候却全然不看价格。
这个重点好像偏得不是一点半点。
岑月忙给夏薇打电话。等电话一接通，岑月就着急先开口：“喂，夏薇。”
对面人似乎意外她回电话回得这么快：“你这么快就到了？”
“哦。”重点不是这个，岑月只含糊应了声。
紧接着问：“那个……”
话出口，岑月才惊觉自己根本还没想好怎么问才合适，一时卡住。
“哪个？”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呗，跟我还这么见外吗？”
“嗯……也没什么，就是你说的挺优秀的这人身材好吗？”
夏薇笑了笑，只当她是八卦：“还行吧。毕竟工作经常应酬的人。”
“……不过这种情况，外形条件不该排在第一位吗？”
“也不一定吧，开心就好啊。”声音里满是不赞同。
“那如果两个人待在一起很开心，谈喜欢，考虑在一起这种事也很正常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是更有谈感情的能力吗？”
“那你也是成年人，也没见你谈恋爱啊。”夏薇带着笑，声线硬邦邦回了一句。
听出夏薇的不满，岑月瞬间收声。
她知道自己过界，让人不悦了。
后退的念头几乎是应激反应。
而就在这种没有一丝阻碍的自然反应中，岑月却生出一点点迟疑。
往后退，不要管，置身事外，对她来说毫无难度。
也许就像是秦卿说的那样，对她来说，要丢掉一个人是简单的事。
毕竟对她来说，阻拦她去做她想做的事，即便是至亲，也可以切断羁绊，更遑论其他人。
所以要退吗？
再往前走，只会让人觉得更冒犯。被人干涉是什么滋味，她也饱尝过。
己所不欲，要施于人吗？
思及此，有了决定。
只不过话到嘴边的刹那，杨慧欣的脸突然冒了出来。
岑月重重喘了口气。
握紧手机，咽咽口水，抱着豁出去的心，往前迈了一步：“我只是觉得如果喜欢的话，可以争取试试，不要留遗憾。如果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想那么多，不然反而把自己困住。”
“哎呀，不要搞得这么严肃好不好，不就是那点事嘛。”
“大家开心就好啊，非得去谈什么责任、喜欢干什么。就算喜欢又能代表什么呢？甚至结婚又能代表什么呢？结婚了就不会喜欢上别人吗？现在多少人都是为了孩子才勉强维持婚姻的，所以谈这些干什么呢？没意思。”
听着这些话，岑月忽然觉得夏薇变得好陌生。
不说高中时候的事了，明明她们之前见面聊到感情的事，她都还在期待真爱出现，然后结婚生子。
岑月脑子里一团乱麻，在一片混乱，突然揪住了一根线头。
岑月突然开口：“你跟师父现在什么情况？”
这话说出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只是这个问题莫名往外冒。
手机忽然沉寂下来，夏薇迟迟没回答。
良久，她忽然咯咯笑起来，说：“该说，不愧是写小说的吗？”
岑月心狠狠一沉，深呼吸，追问：“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你们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了吗？好像在，又好像不在吧。”
听她全程用这种带着笑意无所谓的话说这些，岑月心里堵得喘不上来气。
“那他离婚了吗？”
“没有。”
岑月差点骂脏话，忍了又忍，压住火：“没离婚他招惹你干什么？！”
“说因为孩子还太小，不想影响孩子，所以打算等孩子再大一点再办手续。”
“但是他说他已经对他老婆没有感情了，他们现在已经分房睡，他现在睡沙发。”
岑月：“…………”
“你之前不是已经拒绝他了吗？”
“我都不知道我拒绝多少次了。但是他是我领导，我又不可能躲着一辈子不见吧。那工作还要不要做，钱还要不要赚了。”
“要不，你换个工作？”
“换工作哪有这么简单，而且我跳槽也很难比现在赚得更多，而且下半年我可能会升职。”
岑月长叹一口气：“他现在有老婆有孩子，婚也没离，把你拉进来……他有没有想过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说他跟他老婆没感情了，就真的没感情了？又没有人住他们家，谁知道什么情况。”
“他给我拍过他睡沙发的照片。”
“…………”
岑月气到失语。
“……睡个沙发而已……”收住更难听的话。
“重要的是，他还在婚姻关系里。他没离婚就把你牵扯进去，这是人干的事吗？这事一旦败露，你会面临什么，他是想不到吗？！”
“所以我也觉得他这个人挺恶心的。”
听到她这么说，岑月不由松了口气：“既然这样，那跟他断了吧，趁一切都还来得及。”
“但是，真要断了，就证明我以前做的一切都错了。”
“错了就错了，不要一直错下去就好了，及时止损。”
夏薇忽而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回了一句：“你不懂。”
“我跟他之间不是这几句话能说清的。”
“他没离婚，这件事就很清楚了。”
“哎呀，我跟你说不明白。”
岑月调整呼吸：“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说。”
“这件事现在可能只有你们两个当事人知道，但是时间一长，纸包不住火，他老婆知道了的话，一闹大。你想保住这份工作，想升职，真的可能吗？闹大了，到时候为了平息这件事，你觉得你们公司会保一个中层领导，还是保一个刚入职场的新人？”
“而且，你还要不要做人？就算是他先招惹你的，但是光是看新闻就知道，这种事，只有女的成为众矢之的。他的工作不影响，可能家庭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他转头跟老婆和和美美，你要怎么办？”
“还有万一这件事被你爸知道了……”
岑月毫不怀疑，这件事真的要是被夏薇家里知道了，别说挨打，说不定会被逼着马上相亲结婚。
她说了一大堆，可夏薇回她的却还是：“你不懂。”
岑月拿着手机，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把自己脑袋往墙上撞，而即便她撞得头破血流，那堵墙连一条缝都不会开给她。
岑月抬头看着天，这几天的事突然一窝蜂全涌了上来。
难过，连哭都哭不出来的难过。
而那些肆无忌惮伤害别人，把别人拉入深渊的人……
人怎么能恶到这种程度？
怎么能叫人这么恶心？
*
仿佛报复性的让自己跟外界的一切隔绝开，花了几天时间，最终稿终于写出来，岑月第一时间拿去给叶青岚看。
午后的教室办公室，安静得只有窗外空调主机运行的声音，以及时不时一声纸张翻动的声响。
岑月坐在沙发上，紧张地等着叶青岚看完之后的评价。
见导师先是眉目舒展，看着看着神色微凝，岑月的心跟做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
当稿子被翻到最后一页，合上的时候，岑月不自觉坐直后背。
“叶老师，您觉得怎么样？”岑月忍不住问。
叶青岚把稿子放到办公桌上，温和开口：“写这个的期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