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3
“嘭！”
“哗啦！”
一阵摔东西的声响从工作室二楼传来，原本在一楼笑闹的一群人登时噤声，鸦雀无声。
听到这动静，众人不由纷纷看向孙晗。
“晗姐……”
孙晗起身，若无其事走上二楼。敲了敲门，才推门进去。
画室里一片狼藉，画架东倒西歪，颜料到处都是，画笔滚了一地。
孙晗看了看落在墙根的手机，屏幕已经碎了，轻叹口气，反手关上门，走向逆光站在窗边的人。
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几乎每次喻阿姨打电话来，总是以两人吵翻收场。
孙晗走到喻洲面前站定，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稍稍踮脚，仰面凑过去。
只是唇快碰到他的唇时，原本默然站着的人无声别开了脸。
被他如此拒绝，孙晗面色微僵，不过转瞬又挂上笑脸，柔声细语地问：“怎么了？”
而喻洲的回应却是挣开她的手，往门外走。
“你去哪儿？！”孙晗转身急声问。
喻洲却一言未发，头也不回地走了。
楼下的人看到只有喻洲一个人出来，个个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好死不死撞到枪口上。
好在今天似乎没找出气筒的想法，人从二楼下来，风一阵地穿过一楼大厅，摔门而去。
门摔地“碰”一声，屋里的人心口跟着齐齐一跳。
*
岑月推开门，终于找到一间空教室，赶紧拎着电脑进去。
她这两天灵感爆棚，恨不得一口气写完。不想被人打扰，也不想自己打字的声音打扰别人，于是拎着沉沉的电脑包一路往顶楼爬，竟然真的顺利找到一间空教室。
找了个位置，岑月把电脑键盘充电器一一拿出来弄好，再从背包里拿出专门记灵感的笔记本跟笔。
笔记本一翻开，一张小卡片掉出来，岑月眼疾手快接住。
随后看清卡片上的字，虽然已经看了好多遍，但是架不住这字写得太好看，岑月又忍不住细细多看两眼。
嘉年华那天，因为突然有了灵感，她急急忙忙回到寝室，大致记了一下。之后看到桌上的蛋糕，想起自己答应的事，把蛋糕拆开。打算给大家分一分，这样反馈就丰富一点。
正切蛋糕，有人敲门进来，递给她一个精美的袋子，说是有人给她的。
打开之后，那个袋子里装着一瓶外用的药油，还有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着：
如果站久腿酸的话，可以试试这个，明天起来就不会难受。亲测有效。
落款是一个漂亮的签名，完整写着“贺庭青”三个字。
字迹苍劲有力，跟如此体贴的内容其实很不搭。
尤其那个“亲测有笑”，不知道为什么，岑月每次看到都会忍不住笑。
不过东西很好用。那天站了一天，到最后小腿肌肉绷得跟石头一样，她都已经做好难受几天的准备了。结果睡觉之前用那个药揉了揉腿，第二天早上起来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因为太喜欢他的字，卡片岑月就没舍得扔，随手夹在笔记本里，当书签用。
这么一看，他们两个互相送的东西都有点“奇怪”。
围巾，暖宝宝，缓解肌肉酸痛的药。
岑月把卡片重新夹进笔记本里，以防再掉出来，换了一处夹好。翻到自己需要用的那一页，摊开放在手边。打开电脑文档，接着上文继续往下写。
只有她一个人的教室里安静得一时之间只剩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教室门被猛地推开的时候，岑月手上不停，转头看了眼。见是喻洲，又收回视线盯着文档继续写，仿佛打预防针一般说了句：“先别跟我说话。”
喻洲差不多把学校翻了个遍，终于在一号楼的顶楼把人找到。
本来就一身火气，又花了这么多功夫才找到她，这一路的折腾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推门进来的时候，喻洲肚子里的火已经到爆发的临界点。
只是他还没说话，没想到让他好找的人却先开了口。
语调淡淡的一句话，淡得连情绪都辨不出，但却愣是把他已经冒到嗓子眼的火稳稳压住。
为了找她，跑了太多地方，喻洲满身是汗的，被她那一句话一堵，竟然就真的没开口，默默站在门口。
看着坐在窗边，对着电脑不停敲键盘的人的侧脸，神情专注，并不是多么让人惊艳的侧脸，却莫名叫人移不开眼。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喻洲关上教室门，走到岑月前面的位置，转过椅子，面对着她坐下。
岑月抽神又看了眼他，只一眼又收回目光：“我包里有纸巾，要用的话，自己拿。”
喻洲默默打开她放在旁边桌子上的包，一眼看到纸巾。
等脸上的汗擦得差不多了，喻洲忽然意识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这么狼狈。
而紧接着，他意识到一个更惊奇的事实。
心情烦躁的时候他最讨厌也最忍受不了安静，但是此刻这个教室里只有敲键盘的声音，那个声音实在说不上是大，甚至衬得教室里更安静了，然而他非但没有觉得难受，反而感觉到心像是被这安静感染，在渐渐平静。
前所未有的体验，喻洲错愕又难以置信。
怀疑又疑惑地看向对面的人。
教室里有漫长的安静。
注意到自己放在旁边桌子上的东西被拿开放到前面一排的桌上，岑月不由扭头，只见喻洲把旁边的桌子腾出来，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桌上，闭眼像是打算睡觉。
一只手曲着，一只手直接伸出课桌，都伸到她这边来了。
敲键盘的手停了片刻，看看趴在旁边的人，犹豫片刻。
算了，睡觉就睡觉吧，只要别吵她做事就行。
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重新响起。
喻洲本来没想睡，但是听着那有节奏的哒哒声响，最后没忍住竟然真的睡着了。
等再有意识，发觉自己睡着了，猛地惊醒。
睁开眼，教室里铺满了落日的余晖，暖而柔和。在这样的光里，岑月还在对着电脑不停打字。
眉眼之间已经带着明显的疲倦，但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这么拼，难怪会有黑眼圈。
喻洲坐了会儿，等手上的麻劲过去之后，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了教室。
见人就这么安静地离开了，岑月不禁十分诧异，不过诧异之后是庆幸跟轻松。
敲下这一篇章的最后一句话，一锤定音打下标点，岑月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掏空般，直接瘫在了椅子上。
盯电脑时间太久，眼睛又干又涩。
岑月抬手合上电脑，键盘放到腿上，空出点地方，自己趴桌上打算闭眼休息会儿，让眼睛缓一缓。
结果稍不留神，竟然睡过去了。
喻洲端着两杯咖啡回来，发现人睡着了，连呼吸都不自觉收敛片刻，随后轻手轻脚走过去。
该说她是心大，还是故意呢？
第二次在他面前睡着了。
喻洲把手里的咖啡放到旁边的桌上，坐到岑月旁边，学着她的姿势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侧头枕在臂弯，然后静静盯着看她睡着的样子。
窗外的风吹进来，教室里的浅色窗帘被吹起。
傍晚，风也褪去白日的燥热，凉爽怡人。
似乎很喜欢这样的风，喻洲感觉人呼吸声稍微重了一分，似乎睡得更沉了。
看这黑眼圈，估计已经好几天没睡饱觉了。
也不知道这么拼干什么。
这么想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你知道为了摆脱那一团糟的人生，为了考上这个研究生，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我来到这儿，是有我想做的事！”
一时间，晚风像是吹进了心里，吹得心头微动。
喻洲看着岑月，看着看着，眼里流露出自己都不知觉的专注。
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最后停在了她的唇上。
她睡相很好，睡得这样沉嘴巴也自然闭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得很香，元气正在恢复中，连带着唇色都红艳艳的，是颜料调不出来的颜色。
就像是被什么蛊惑般，喻洲不由自主往前凑凑。
不过，快要凑近的时候，身体顿住，片刻之后退了回来。
照这人的脾气，要是被发现，醒来一定会闹。
算了。
深度睡眠的话，十几分钟也很够用了。岑月慢悠悠睁眼，冷不丁发现身边有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喻洲侧身坐着，手支着头看着岑月：“这么快就醒了？”
“你怎么在这儿？！”岑月惊而问。
问完，觉得不准确：“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又没说我不回来。”喻洲理直气壮。
岑月：“…………”
再看窗外，夜色渐浓。忙了这么久，她也有些饿了，打算收拾收拾去食堂吃晚饭。
然而她的电脑包被喻洲之前放到前排的桌上去了，而他现在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要起身，让她出去的意思。
岑月转身把身后的桌子往后一推，直接从后面给自己开出一条道出去。
全程喻洲并没有什么反应。
岑月拿过自己的包，边收拾边不由纳闷。
这人今天又是唱的哪一出？
但是他不说，她也不打算问。省的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该装的东西都装好，“唰”一声，干脆利落拉上拉链。
手抓着把手，正要拎起来走。
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人突然冷不丁开口——
“我们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