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2
“你们在那儿干什么？”
从楼下上来一个人，岑月认出来是本院的老师。
这位老师以严厉出名，加上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私底下不少人叫她灭绝师太。
岑月没料到会在这儿碰到这个老师，她还没有上过她的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没什么，老师，我们说点事呢。”挡着李元元的人笑着开口。
对这讨好，站在楼梯口的人完全不为所动，追问：“你们哪个院的？不是我们文学院的吧。”
“当然不是，老师，他们都不是文学院的。”李元元附和。
“要我叫你们院长过来吗？”拿着文件夹的人上前一步。
气氛一时紧张。
片刻之后，岑月感觉手腕上力道一松，没来得及松口气，面前的人忽而凑近，用几乎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了一句——
“上完课，到美院那边来找我。”
留下这一句，带上那群人飘飘然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岑月才看向楼梯口的老师。
那张脸依旧不苟言笑，无边框眼镜镜片有些反光，叫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没什么事吧？”她声音淡淡问。
岑月摇头：“没事。谢谢老师。”
对方随后什么都没说，转身上楼，走了两步，脚步稍稍一顿，转头说：“自己平时注意安全。”
这样的关心叮嘱出自这位老师之口，岑月不免意外，稍怔一秒才忙应声说好。
没一会儿，走廊上就只剩岑月跟李元元了。
李元元上前，拉开岑月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把刚刚老师问过的话又问了一遍：“没事吧？”
“没有。”
李元元往楼下瞥了一眼，刚好看到那群人走出教学楼，嗤之以鼻，想到什么，回头问岑月：“刚刚那人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反正不管他跟你说什么，你不要听就是了。不听话应该是你的强项，我之前跟你说那么多，你也没几句听进去了。”
说完，想想还是不太放心，李元元又说：“万一不行，这两天你跟着我。”
被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人这样担心，岑月心情有些复杂。
“……你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着我，放心吧，我能处理。”
虽然嘴上说着能处理，但是实际上岑月并没有什么把握。
因为她至今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心里有事，下午的课也上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中间课间休息的时候，收到叶老师的消息。
叶老师今天回学校了，通知一会儿下课了开会。
正事一来，想起自己还有个大问题没有解决，岑月顾不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等她下课赶到开会的地方，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都是叶老师的学生。
几个人围在一起，正在聊其中一个女生养的小猫。
看他们聊得那么开心，知道自己在大家眼中是个什么形象，岑月默默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刚落座，那边有人看到她，招呼道：“诶，岑月，你坐那么远干什么？你可以坐这边啊。”
说着，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岑月对这有些突然的热情不太习惯：“哦，没关系，坐这儿一样的。”
话音刚落，又有人进来，对话就中断了。
叶青岚带着闻逸进来，一眼看到岑月一个人坐在边上。
叶青岚脚步微滞，随即脸上挂上和蔼笑容，招招手：“来来来，大家往中间拢一拢。”
岑月这才往中间坐坐。
这个时间快到饭点，叶老师叫了外卖，大家边开会边吃晚饭。
等会开完，岑月准备留下来把垃圾收一收。
“岑月。”叶老师突然叫到她，“你跟我来。”
岑月只好赶紧拿上自己的东西跟上。
到叶老师的办公室，岑月后进门，进去之后顺手关上门。
“坐吧。”叶青岚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指了下沙发。
岑月在沙发上坐下。
“之前说有事要找我聊，说说吧，是什么事。”叶青岚开口道。
岑月斟酌斟酌用词：“……叶老师，上次写的东西，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上次叶老师心事重重的，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先回去。
叶青岚点点头：“你回去应该也想了些东西吧，说说，都想到些什么了。”
“……我有认真想，也把稿子看了好多遍，但是我自己能找出来都是些很细小的问题，总是抓不到关键。”
叶青岚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忽然换了个话题：“刚刚开会之前，你们是在聊小君的那只猫吧。”
话题跳跃太快，岑月一时没跟上，缓了片刻：“……嗯，对。”
“怎么样？那只猫是不是很可爱？”
岑月根本没看到，一时哑然。
“那只猫特别亲人，小君她们就住在学校附近，你要有空可以去她家撸撸猫啊。”
话题往岑月接不住的方向跑去，她再次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还在因为上次一苇文学奖的事生他们的气？”叶青岚问。
岑月立马摇头：“没有。”
“那次的事，的确让人很生气，我那天也冲他们发了大火。”
“知道我为什么发火吗？”
岑月老实摇头。
“我气他们对自己身边人的困境竟然可以视而不见。”
又说：“被冤枉的时候，连自己的同门都没人站出来说句话，就算觉得委屈，记他们气也很正常。”
“我没觉得委屈。”岑月解释。
“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帮忙并不是理所应当。”
闻言，叶青岚忽而静默，看向岑月的目光有些沉重。
“这样的事是发生过很多次吗？”
岑月莫名：“没有。”
叶青岚又顿了顿：“你家不在本地，走这么远来念书，现在已经第二个学期了，有在学校交到什么志同道合的朋友吗？”
岑月答不上来。
“怎么？一个都没有碰到吗？还是不喜欢交朋友，喜欢自己独来独往。”
“……可能比较习惯一个人吧。”
“为什么？老话说，朋友多了路好走。多交点朋友不更好吗？”
“……可是，人多了，大家想法不一样，要是有想做的事的话，就很难做成了。”
“读研的事，家里不是很支持吗？”
冷不丁一个问题，岑月一怔。
她并没有跟叶老师说过这些事。
“……最开始不太支持，但后面也还好。”
叶青岚眼底闪过一丝困惑，默了会儿，道：“上次的事他们会那样，也算是有多重原因。你刚一来就拿下最佳长篇小说，所以他们心里有不平衡，嫉妒也是可以理解的。不管是喜欢还是嫉妒，种种情绪，都是要把那个人看到心里才会产生的。一个人若根本不在心上，就谈不上什么情绪情感了。”
岑月听不太懂，只默默听着。
叶青岚继续说：“就像是写作，虽然我们不可能写完全世界的所有人，但不管我们写好人还是坏人，对一个人物是褒奖还是批判，最基本的前提是我们能‘看到’这个人物。如果连看都看不到，那就没有后面的一切了。”
岑月隐约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听懂了，联想到自己写的东西，得出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您是说，我应该再多写一点人物？”
叶青岚静静看着岑月，最后什么都没说，起身打开立在墙角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三本书递给岑月。
“你把这三本书拿回去认真看完，给你一周的时间，能看完吗？等你看完我们再来说下面的事情。”
岑月接过来看了眼，不是什么文学名著或者文学理论，而是三本跟性教育，亲密关系有关的书。
一看这三本书，岑月更加确定自己的问题出在人物身上。
备考的时候摸过太多书，这三本岑月一模就知道大概有多少页，算算自己看书的速度，除开其他课业需要的时间，三本书一周看完是有点吃力的。不过叶老师说，要把这三本书看完才说下面的事。
岑月一咬牙：“能看完。”
“那好，你先拿回去好好看。以可以做presentation为标准。”
“……好。”
以能做presentation为标准，压力又加了一重。万幸叶老师说不需要做PPT。
岑月抓紧时间，半点不敢放松，从拿到书回到寝室就开始啃。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去泡图书馆。
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稿子，跟要待攻破的大问题，昨天喻洲走之前留下的话，岑月忘得干干净净。
看完一个章节，岑月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简单的思维导图，复习巩固一遍这章的内容。
图画到一半，隔着耳机都听到周围忽然一阵躁动。
这样的躁动在图书馆可不是什么正常的事，岑月写完一个要点，才抬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刚一抬头，只觉得眼前一黑，有人走到她面前。她完全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抓住胳膊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膝盖撞到椅子上，岑月吃痛闷哼。
猛地对上喻洲阴沉的脸，岑月心口一紧。
下一秒，她就被人从桌子前拽出来。
“等等！我的书！”岑月看着桌上自己的东西，急声。
但是拽着她的人充耳不闻，一言不发地将她拖出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