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袋子里是一盒切好的水果。
水果用玻璃保鲜盒装着，比起说是买的，更像是从家里带出来的。
也就是说，水果是自己一个一个处理好的。
岑月猛地抬头，四下张望，却已经不见辛哲的身影。
岑月看着那盒水果半晌，最后原封不动把袋子放到一旁，但是看书看着看着，注意力就被那个袋子牵走。
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跟效率被严重影响，岑月干脆停下，去洗了个冷水脸。
洗完脸，岑月抽了张纸巾对着面前水痕斑驳的镜子擦脸上的水。
是她想多了吗？
可是哪怕她跟沈静和敏敏，她们都没有这样过。水果洗好切好，用保鲜盒装好带给对方，她们都不曾这样细致过。
但是她们没有这样过，也不能说明这世界上就没有人是这样对待朋友的。
可是万一真的不止是把她当朋友呢？那她现在接了算是什么？
默许？
还是心知肚明，却装傻充愣，浪费别人感情？
可是现在只是一盒水果，而且像辛哲这样温和的人，这样对待朋友，感觉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如果辛哲并没有其他意思，那她就是纯纯的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就算了，重要的是只要她明说拒绝，一定会把辛哲弄得很尴尬。
岑月愁得揪头发。
她从小到大关系稍微好点的异性朋友也就两三个，还都是在读书的时候，一毕业就渐渐疏远，别说到现在，连留到高中的都没有。面对这种事情，经验十足的不足。
岑月给沈静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直响却没有人接，怕是在忙，岑月正要挂断，电话忽然被接通。
但是电话那头却没声。
岑月拿开手机看了眼，确实显示的是在通话中。
岑月把手机又放回耳边：“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是信号不好吗？”岑月自言自语嘀咕，准备挂了重新打过去，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低低一声——
“小月。”
一听见这声，岑月顿了一秒，不太确定地开口问：“沈静？是你吗？”
电话那边的人像是揉脸深吸了一口气：“你过来陪陪我好吗？”
是沈静无疑。
但是这状态明显不对。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里忽又安静片刻。
岑月心直往嗓子眼提，沈静却忽然一笑：“哎呀，没事，跟你闹着玩呢。你还在图书馆吧？好好看书吧你。”
“你真没事吗？”岑月没信。
“真没事。我吃得好睡得饱，能有什么事？你说能有什么事？”
“那宝宝呢？没事吧？没折腾你吧？”
“好着呢，前两天才去做了一个全面检查，好得不能再好了。”
“行了，你快去看书吧，A大可不好考啊，抓紧时间好好准备。”
沈静又跟她说了一大堆，听她语气正常，岑月才挂了电话。不过心里却一直惴惴不安，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想起之前看科普视频，说孕妇因为激素变化，情绪容易不稳定，岑月当即收拾东西，给一个前同事发消息，得知沈静今天没去上班，岑月就直奔她家。
门打开，看到沈静的刹那，岑月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你怎么来了？”看到她，沈静意外。
“不是跟你说了没事，不用来了吗？”
“……刚好学累了，打算休息半天，顺便过来看看你。”岑月找了个借口。
沈静让开：“那进来吧。”
岑月换鞋进门。
“想喝点什么，冰箱里有可乐汽水，一堆喝的，你要不过来自己选？”沈静往厨房走。
岑月叫住她：“不用。”
拍拍放在背包侧袋里的保温杯：“我这儿有喝的。”
又问：“你现在怀孕喝可乐这些没问题吗？”
沈静坐到沙发上，一笑：“我怎么可能喝那些，那些都是高子轩的。”
岑月看了一圈：“家里就你一个人在吗？”
“嗯。”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都能去上班能有什么问题。”
“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是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我婆婆认识一个老中医，非让我跟她去看看。医生都说好得很，结果我婆婆非塞给我那一大堆补品，让我好好吃，千万别亏着她家宝贝孙子。”
岑月松口气：“医生说好就好。”
岑月放下包，挨着沈静坐下：“你现在是一个人吃要养两个人，是该好好补补，多吃点好的。”
沈静在家穿了一条裙子，布料柔软贴在她的小腹上，已经明显显怀了。
岑月有些好奇：“我能摸摸吗？”
沈静放在身前的手拿开，露出肚子：“摸吧。”
岑月手轻轻放上去，感觉到那个明显的弧度，里面就是一个小人儿。
“感觉好神奇啊。”岑月说。
“其实我自己都没什么感觉。”
“哦，对了，给你看我布置的婴儿房。”
岑月跟过去。
房门打开，看清里面的陈设，岑月小小惊叹一声。
婴儿房的布置跟电视里的一样。
沈静站在旁边让她随便参观，摸着自己的肚子感慨：“这真的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啊，一出生就有自己的房间。想我以前住在那种门面房里，扯块布一隔就是睡觉的地方，别说自己房间，连床都要分奶奶一半。”
“那些都过去了。”岑月说。
沈静叹口气，笑笑：“是啊，都过去了。我再也不会过那样的日子了。”
岑月看了一圈，发现准备的东西好像都是男孩用的，好奇：“怎么感觉都是男孩子的东西？”
“因为我肚子里的是个男宝宝啊。”
“啊？”沈静说得太过笃定，岑月不由一怔。
“你怎么知道？”
沈静笑：“你真傻还是装傻？你说我怎么知道？”
答案不难猜，但是……
“但是，这种不是不允许的吗？”
“你当他们这种家庭跟我们一样啊？他们只要想，有什么事办不到？再说国外多的是地方不避讳这个。”
沈静说得坦然。但是岑月却在听她说完之后忽而沉默。
他们想？
“……不是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吗？”岑月开口。
她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很不合时宜，很不该说出口的话，但是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口气，叫她不问不快。
沈静脸上的笑一僵，尝试两次都没有挂回去。沈静低下头不看她，扯着嘴角笑：“人之常情，谁不想要个儿子呢？”
岑月心里堵得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婴儿房里安静好一阵之后，沈静缓缓开口：“小月，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接受我怀孕的这个事实。整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我完全都没有心理准备他就来了。到现在我都感觉自己像是飘在半空中，跟做梦一样，脚踩不到地。我一点都没有感觉我要当妈妈了，我……”
沈静忽然停下，嘴张张合合几次，低垂着头说：“……我好像也不像别的妈妈那样喜欢自己的孩子。”
“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
面对沈静无助的目光，岑月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封住，说不出来半个字。
她该说什么呢？
说既然没有做好要孩子的准备，那就该做好避孕措施才对啊。
只不过这再正当不过的话到了嘴边，岑月却忽然说不出口。
沈静在结婚之前就说自己不想太快要孩子，但是还是很快就怀孕了。她记得沈静说过，不是意外，是因为“顺其自然”，根本没做措施。
沈静说生男生女都无所谓，结果还是被安排去做了检查。
岑月忽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沈静对自己人生的种种规划安排现在并不由她说了算。
岑月一度觉得沈静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可能获得幸福的那批人。
因为脑子足够清楚，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以舍弃什么。目标清晰且坚定，遇到合适的出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
但不管是上一辈还是现在，不管是基于生存还是其他，把婚姻当做交换，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同时，也多半会招来难以承受的残酷。
可是如果婚姻什么都不带来，那人还有结婚的必要吗？
因为爱情走入婚姻？
爱情就一定是好东西吗？
就像敏敏跟她男朋友。跟另一个人产生如此亲密，强烈的链接，这种仿佛共生的关系，太容易蛊惑人心，甚至会悄无声息地蚕食掉人的意志。让人对他人产生无限依赖，无限期待，自我却不断萎缩，不肯成长。
这种关系，她再清楚不过。
岑月回到住处已经是傍晚，这么热的天，保鲜盒里的水果闷了这么久已经变味不能吃了。
时间过了，就不能再吃了。
*
第二天，岑月又收到一盒切好的水果。
“辛哲！”岑月拎着袋子追出图书馆。
辛哲闻声停下。
岑月小跑几步到他面前，把手里的袋子递还给他：“这个你拿回去吧。”
“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不是。”
“是我觉得这个心意太重了，我不能收。”
辛哲一愣：“这……这只是一点水果而已。”
“我知道。或许在你看来没什么，但是这个太花精力，会让我很有心理负担，所以我不能收。”
岑月把袋子塞到辛哲手里，转身准备回去，辛哲忽然拉住她。
“岑月。”
辛哲面带歉意：“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这会让你觉得有负担，我只是看你太辛苦，所以……”
岑月立马摇头：“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出于对朋友的关心。真要说对不起的话，也该我说才对。所以我们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还像以前一样好吗？”
辛哲拉着岑月的手没松，面对她满脸期待自己说好的表情，辛哲沉默好一阵。再开口时，目光坚定，仿佛下了某种决心：“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那个便利店，我回去过几次。”
岑月蓦然怔住。
辛哲继续说：“但是都没有再见到你。”
“所以，在图书馆再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我……”
“辛哲。”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岑月忙出声打断他。
“如果你要说的话超出朋友的范围，那就不要再说了。”
“……我知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考研，所以……”
“对不起。”岑月再次打断辛哲的话。
抽回自己的手，再次道歉：“对不起。”
突然发现涨了一个收藏，nic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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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