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白少安看着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的苏锦隅,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被这么一问,苏锦隅突然就不好意思张口了,他一个二十好几的人,饿了还要找别人解决,原本只是怕给别人惹麻烦,结果再一想,他怎么像个巨婴。
于是他支支吾吾道:“师兄,我能下山买点东西吗……”
白少安不解:“瑞雪居还缺什么吗?”他记得起居用品都已经置办全了啊。
苏锦隅:“……吃的。”
白少安终于想起小师弟还没辟谷的事了,他脸上挂了丝歉意解释道:“这个时辰已经过了门禁了,下山怕是不行,不过……”
苏锦隅好奇,不过什么?
“不过,师尊那里好像有备吃食。”他记得师尊说过,小师弟的发热倒是退了,但风寒还未好全,退热药里安眠成分不小,他回了寝居定还会睡上一觉。
说让他多注意一些小师弟,若是小师弟醒了饿了,就让他去玉霙居把准备好的饭食和汤药拿给小师弟,毕竟小师弟带病,不好让他来回走动,膳房的人自是也不便打扰……
他作为师兄照顾师弟这点小事肯定乐意至极,但他居然给忘了!
看剑谱看的忘了时辰!
苏锦隅看他面上的歉意更深,忍不住发问:“哪里不对吗师兄?”
“是我的疏忽,师尊确实叮嘱给你送吃食,但师兄不小心忘了……”白少安挽救道,“要不师弟先去厅房坐,师兄现在去给你拿?”
“没事的师兄。”苏锦隅摆摆手,“师兄接着忙自己的事吧,我自己去就好了。”
说罢,他一溜烟便离开了云沛居,都没给白少安争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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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隅脚下慢慢悠悠的踢着石子,他一边走一边想,他还是忘不了昨天晚上抽风似的对话,要是让他见晏漓深指不定得尴尬成什么样,实在不行他回去嚼两颗莲子糖算了。
眼见快走到瑞雪居,他的肚子抗议似的叫了好几声。
不行,再不好好吃顿饭他怕是真要折这了。
脚尖一转,尴尬就尴尬吧,尴尬可比饿死强。
“锦隅。”
苏锦隅脚步一顿,回过头仔细一看才发现晏漓深站在他的寝居门前。
天色太暗,他又低着头,不远处站个人他都没察觉到。
“师尊。”苏锦隅走近叫人,他视线一瞥,看到晏漓深手中拎了个食盒,食物的香气从中阵阵散发出来,让他不免吞了下口水。
他记得上次饿成这样还是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印象太深刻,导致他现在还能记得清。
“去哪了?”
晏漓深嗓音清冽悦耳,如果光听他的声音会让人有如浅入清池般舒心,但加上他淡漠的表情和寡然的语气,转瞬就踏进了雪地。
苏锦隅终于知道白少安和叶娴婉为什么会说晏漓深一本正经跟人说话的时候很可怕了。
他觉得他如果是真的十五岁,可能会害怕的一直反思自己是不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再怎么觉得对方周身寒凉,他说话还是会习惯性的看着别人的眼睛,苏锦隅含糊道:“就……刚睡醒随便逛了逛……”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又发出一阵短促的腹鸣声,在寂静的四周显得分外明显。
“……”更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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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隅也不知道怎么就和任务对象面对面坐在方桌前了。
他看着晏漓深将食盒中的餐食一一摆在桌上,又递给他一双筷著。
“……谢谢。”
晏漓深轻轻摇了摇头,不做别的,只看着他,大抵有种要盯着他吃完的意味。
在已知对方辟谷的情况下,苏锦隅还是问了句:“师尊不吃吗?”
“你吃。”
他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但是——
别人一直盯着他他真的吃不下去啊!
可他又不好直说拜托您不要看着我,想想还是算了,他克服一下。
桌上的饭食虽清淡,却也丰盛十足。
一小碗红枣银耳莲子羹,一碗青菜瘦肉粥,一碗醪糟鸡蛋羹和一盘清蒸鱼。
晏漓深把红枣银耳莲子羹推到他面前。
“开胃。”
苏锦隅用汤匙舀了一口,软滑清甜,热气腾腾,不仅开胃,还对他要饿的痉挛的胃十分友好。
一碗本就不多,加之苏锦隅饿得慌,吃的难免快了些。等他把莲子羹消灭后,晏漓深紧接着又把青菜瘦肉粥挪到了他面前。
不习惯被人伺候的苏锦隅心下惶恐,他将口中的东西咽下后,对着晏漓深道:“师尊,我自己来就好……”
晏漓深嗯了一声,问道:“还合胃口么?”
苏锦隅连连点头:“挺好的,我不挑食。”
屋内的灯盏亮着,他微微抬着头同人讲话,这时晏漓深才发现小徒弟的瞳色浅淡,正常光线下不显,待有光映入时方显出是檀褐色,如琥珀般透亮的色泽。
即使苏锦隅说不用他帮忙,但晏漓深还是上了手,只因他看着小徒弟那一双吃到食物就会焕发光彩的杏仁眼时,会让他产生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似是在喂养一只不怕人的禾花雀。
他半垂着眼,微微抿了抿唇。
苏锦隅吃完了莲子羹、瘦肉粥、鸡蛋羹和半盘清蒸鱼才觉得自己的胃又属于回了自己。
“手。”
苏锦隅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把手递了出去。
晏漓深搭上他的手腕,感知他的脉象。浮脉已经不明显,转而变得不浮不沉,不快不慢,和缓有力。
他收回手,在食盒中端出一碗汤药。
果然见小徒弟微微颦起了眉,但还要装作一副平静的模样。
苏锦隅闻着苦涩的味道,又看碗中黑黢黢的中药,他从未如此渴望过原世界不苦的冲剂或者药片胶囊。
“师尊,我明日还要喝药吗?”语气正常,似乎只是再问病好了没有。
“不用。”
苏锦隅松了口气,掌心贴上碗壁才发觉是热的。怕饿的太久吃得快对胃不好,因此他光吃饭大概都吃了半个时辰,这么久这药都没凉,显然是晏漓深一直用灵力温着。
苏锦隅忽然就噤了声,他沉默着把苦的要命的药喝得一滴不剩,又沉默着看着晏漓深从食盒里拿出一碗酒酿圆子。
他伸手接过,还是热的。
香糯丝滑,酒香过后的清甜将苦味尽数冲淡。
他二十一岁了,却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作十五岁对待。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总归不太好。
苏锦隅用汤匙搅着圆子,一面想着晏漓深人真的很好,一面又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麻烦别人。
直到他把人送走,直到他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还念着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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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他就被白少安的敲门声吵醒了,苏锦隅迷迷糊糊开门,又迷迷糊糊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师弟,既然你身体好了就不能再赖床了。”白少安道,“弟子服今日正好赶制完毕,我帮你取来了,等你洗漱后记得去宗祠入宗谱。”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少安已经风尘仆仆的离开了,背影看起来非常忙。
苏锦隅在原地吹风缓神,又回去洗了把脸头脑才渐渐清明。
“006,现在几点了?”
【卯时正刻。】
卯时正刻,六点,好早好早,比上早八还早。
苏锦隅叹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穿戴整齐正欲出门,脚下一个急刹,问:“006,宗祠在哪?”
006这次没说不知道,短暂的好用了些。
【在宗主戎江所住的主峰山脚南部。】
苏锦隅听完忽然想起来件事,他可以入完宗谱后顺路去还人情。
“我现在的积分可以兑换衣服和发带吗?”
【可以的哦宿主~】
“各两套够吗?”
【可以的哦~】
“衣服的尺码颜色按照阮青霜借我的那件来,发带的颜色就和薛乐成借我的那条一样吧,要好点的料子。”
【丝绸可以吗宿主?】
“嗯嗯嗯。”太可以了。
【兑换成功,系统积分减280,您剩下的积分余额为20。】
系统音刚落,苏锦隅手中便出现两套新衣和两条新发带。
感叹奇妙的同时,他问:“其他人这个时辰都在宗祠吗?”
【其余人入宗当日已经陆陆续续入了宗谱,如今只剩宿主了哦~】
苏锦隅点点头,想来是他生病耽搁了。
“你先帮我把东西收着吧,等我入完宗谱再给我。”
【好的宿主。】
006今天格外靠谱,致使苏锦隅心情分外舒畅。
甚至从琼花峰到宗祠的这一路上他都没觉得累。
宗祠祠堂里负责入宗谱的长老满脸严肃,他鬓角发白,唇角细纹明显,双眉紧锁,一副苦大深仇的模样。苏锦隅向他问了声好,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苏锦隅。”长老用他雄厚的嗓音重复了一遍道,“濯清新收的小徒弟?”
苏锦隅点点头:“是的。”
长老忽然朝他凑近,半眯着眼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看着资质一般,濯清收徒愈发任性了。”
苏锦隅面不改色心不跳,有资质已经不错了,他差点还以为自己没有灵根呢。
这就是把期待值拉到最低的好处,别人口中的“一般”听着都像夸奖。
说完这句话后,长老便将他的名字写在了宗谱中晏漓深姓名的下方。
“滴一滴血在你的位置。”
苏锦隅看了眼自己手指,这怎么滴?咬破?
果不其然长老说了句:“把手指咬开很容易吧。”
哪里容易,苏锦隅可对自己下不去嘴。
他问:“您有针吗?”
长老看了他一眼,语焉不详:“这么金贵如何做修士,若出去可莫要丢了宗门的脸。”
他敢肯定和这位长老是第一次见面,这突如其来恶意怕不是对他,而是对晏漓深,他作为晏漓深的徒弟自然而然就被连坐了。
苏锦隅猜测,这人在书中肯定是骨灰级炮灰级别的,因为嫉妒别人的才华出言不逊得罪主角或者反派从而下线。
他悄悄从系统那里用两个积分兑换了一根银针,迅速在自己食指上刺了一下,挤出一滴血滴在自己的名字上。
滴下的瞬间,闪出一小阵白光,鲜血转瞬就已消失不见,一丝痕迹也无,完全融进宗谱之中。
做完这些,他对长老道:“长老放宽心,宗主既愿让弟子入宗门,想来是觉得弟子不会随便丢宗门的脸,况且弟子师尊尊名在外,就算弟子不小心丢了脸,想必别人不会笑话,最多只会羡慕弟子有神君做师尊。”
长老一听他拿宗主压自己,又话里话外说师尊有用就不会嫌徒弟无能,这显然意有所指。
一时气的指着他一个字都道不出来。
苏锦隅全然当做没看见,他笑了笑:“您辛苦,我先走了。”
他对很多事情是不愿意计较,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计较不能计较,他可不是个软柿子,也不是谁捏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