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划过晏月的脸庞，带出一丝血气，但她的行动却一点都不受阻，本该慌乱的面上有一双冷静至极的琉璃眼睛。
金铃不自觉地响起激起山间秽气层层，婆娑地向来是歪门邪道的狂欢之处，就是因为在这里比起运用清气，秽气更加适合。
而晏月虽然修习祟气，但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她可以借助祟气融于其中，毕竟祟气本就是秽气的衍生物。
这一点暂时还没有人知道。除了和她一样的“穿书者”。
待到宋谯明布完法阵，晏月已经寻到了山妖。
这个山妖不算聪明，但是武力值很强，更重要的是它还有一个搭档。
看着啃噬着人体的山妖，晏月将手中的香囊扔了出去，那里面有一块宋谯明曾给她的手帕。攻击于香囊掉落前落到了两妖中间，那浩然清气中夹杂着一丝祟气，在金铃响起时侵入弱小一点的妖怪身上。
山妖被伤后暴怒，看到贼人掉下的香囊瞬间撕碎，然后吼声传遍山谷，它追着那道模糊的身影而去，同伴从地上艰难翻滚几下也攀上了他的身体。
那弱小一点的妖是智囊的角色，依附着山妖而生。
先用气息引诱，让山妖察觉不到怪异，再将山间清气填满祟气，搅动不安的秽气，让宋谯明没法借用周围的清气。
晏月坐在树上，腿顺遂地垂落，晃起的铃铛没有一点响声。她的铃铛是哑铃，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上面刻了防御符文，有谁看到也只会以为这是防御类的小法器。
而且她为了不出头，还将哑声金铃放到了洪家的铺子中让他们推行售卖，戴金铃甚至有一阵还形成了潮流。
这种鸡肋的装饰类小法器，于晏月手下时，祟气窜入其中化作铃心，哑声金铃也就鸣响震天，缭绕的祟气会让她看起来像幽泉下的妖鬼。
晏月自然不会在此时动用金铃，她不愿意提前埋下任何有可能暴露的隐患。
于是她就依靠在树上，静静地看着远方与山妖交战的人。
宋谯明今天穿了一身白衣，发丝被一丝不苟地冠在青云冠中，他擅长化符，但剑术也很不错。剑中凌厉带着宽厚，跟她之前所学的逍遥剑术很是不同。
他的肩膀被山妖的爪子划伤了，但是晏月看出他杀两只妖仍然是绰绰有余。
虽然晏月将祟气侵入到了一只妖的身体里，但是宋谯明太过敏锐，她不能在此刻动用。
两妖见杀不了宋谯明转身就跑，晏月跟了上去，她不怕宋谯明留在原地。
山间不远处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声音，有清气冲天，是她之前设下的法阵起效果了。宋谯明果然立刻赶了过去。
那山妖本来就是在另一只妖的催促下才不情不愿的离开，晏月在此刻将那只妖体内的祟气催动，然后主导了一场妖怪间的内讧。
智囊死去，山妖发了狂，晏月此时跃出攻击山妖，并将一块多年前她得到的一块诡石扔了出去给它。
暴怒的山妖一口吞下，狂乱的气息让晏月一下子飞了出去砸到石头上。她爬起来转身就跑，在宋谯明去到刚刚她设置的法阵之地时山妖出现冲了上去。
晏月躲在树后擦掉了嘴边的血。
宋谯明被山妖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个实打实，这下才真的受了伤，一时间体内清气竟然凝住了。他提剑格挡，然后躲过山妖拍来的爪子。
晏月看出他捉襟见肘，看见他有几次险些丧命于山妖爪下，但她只将长剑划破自己的手臂、腿，然后将血抹到自己白净的脸上。
要准备出场了。
她调动体内祟气将自己身体的的清气压下，然后让两者搅乱在一起，瞬间她痛苦地跪到了地上，她咬着唇，逐渐适应自己的状况。
宋谯明要将山妖杀了。
晏月抬手，山妖体内祟气涌动，那双恐怖的青色兽性眼瞳瞬间爬上血丝，在她的控制下竟然回光返照般躲过了宋谯明的剑诀。
宋谯明瞳孔瞬间收缩，立刻要转身回挡，却还是晚了一步让山妖又击飞了出去，还在胸膛上留下三道鲜血淋淋的抓痕。
他吐出一口血来，冷冽的眼神，马上就要拿出后手。
晏月就是这时跌跌撞撞地提剑从树后跑了出去，惊声道：“师父！小心！”
却未让宋谯明停住结印的手，他一向有自己的抉择，不容易被他人动摇。
如今他判断只有杀死山妖，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虽然不知道他的后手是什么，但晏月自然不可能让她的剧本出现这样的破坏。她扑了上去，在宋谯明猝不及防地眼神中挡到了他面前挨了山妖一次狠狠地攻击，然后摔进了他的怀里，将他的动作打破。
晏月没有多停留提剑就上去，几乎用了自毁的手段将已经半重伤的山妖杀死，接着眉间皱纹深深地压抑着自己的痛苦，撑着一口气来到了宋谯明面前。
“山里还有其他妖，师父我们走！”说罢伸出还没断的胳膊艰难地扶起宋谯明。
婆娑地医馆，晏月将宋谯明带到后就昏了过去，自然不忘了将带血的诅咒在接触间碰到宋谯明，为了更好地控制，她特意碰到了宋谯明的眼睛。
待她醒来就看到了半是失明的宋谯明，眼上蒙着包着草药的布，在她身旁的床上。
他的脸色特别白，晏月知道这是因为他失血过多了。她起身，垂着眼睛打量他。昏迷的宋谯明看起来相当年轻，盖因是没有了那股说教的严肃味道，他如今有些凌乱的脆弱感，清正和疏朗的面容便格外突出。
担心他从自己的目光中察觉什么，晏月将眼底的冷漠与恶意以及偏执的喜爱藏的深深的。
这医馆只是普通医馆，在这里能开医馆的少见修士，那些能治妖伤的医馆，素来惯行黑吃黑的原则，所以宋谯明身上的妖毒和咒术仍然存在。
晏月从床上下来，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宋谯明。
“师父？”
一连几声，宋谯明仍静静地躺在床上。
晏月不确定他是不是装的，便做足了一个乖巧懂事尊师爱道的小徒弟的样子。在他身边待了片刻，将他的被子给他往上盖好，然后叮嘱医师多多照顾。
“如果他中途醒来，你便告诉他我一会儿便会回来。”
医师瞥了她一眼，看了看桌子上的银子，没说什么，拨动着手里的算盘，半饷才开口道：“知道了。”
他看出两人的身份肯定有异，而且这小姑娘的各种表现，对于一脸温善的“正人修士”而言有些不妥。拥有着这样柔中带弱的气息的人，不该对他说话做事时这么冷静。
医师一开始以为她醒来会不顾一切地带着那另一位据说是她师父的人离开这里，或者萎靡不振，亦或者积极探查周围陌生的环境。
但是这姑娘表现的就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
不像是那些格外正直的外面人，也不像那些为了逃命进来的一脸煞气或危险的外面人。她是良善的，但那良善浮于表面，落不到实处，至少对于那床上正在躺着的人来说，可不算真心实意。
医师满不在乎地想：晚上回家要不要把自己的医书拿出来再看看，上次的天龙好像是收贵了，药价要涨一涨。
至于这两个外乡人……
关他何事。
在婆娑之地活着，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晏月去外面寻到客栈订了两间房。路过街边卖食物的摊子停下脚步，买了一份自己吃完。
一个非常好的朋友们死去还害的师父受了重伤的徒弟，一时间怎么会有心情想起吃东西这种事情？自然也就想不到自己的师父也需要。能振作起来，将人从医馆转移就是很厉害的了。
婆娑地的医馆，不管是修士的还是凡人的，都不是久待之地。
这里看起来除了贫瘠一点，民风淳朴一点好像也与外界没多大区别，但是只有两处都待过的人，才知道区别是非常大的。
“你踏马地竟然敢偷老子东西！”一声怒吼，旁边的人就扭打在一块，而街道上的人见怪不怪，连叫卖声都没有一点停顿。
晏月此时疼得厉害，绕过人就要走，那小偷却朝她撞过来，她眉头一紧，毫不留情地抬脚踢了出去。
有人因此侧目，看见她眉宇间的煞气又纷纷收回视线。
这是一个能力强悍且心冷的婆娑人。
晏月回到医馆，果真见宋谯明已经醒来，她快走两步来到宋谯明身边，颇有些不合礼数但是合乎情理地抓住他的手臂问道：“师父！你醒了？！”
然后转头担心地问道：“医师我师父没事吧？”
那医师倒也配合，放下手中记账的笔，来到两人身边替宋谯明诊了诊脉。
“没什么大事，死不了。你们修士的命一向比我们普通人要硬。他中了妖毒，这个我解不了，你们要么去妖怪那里碰碰运气，要么去黑市。”说完后医师顿了顿才继续道，“依我肉眼凡胎看来，你的伤比他的要重的多，不建议你去找死。”
说罢转身离开。
又有伤患来了，一身的腱子肉，虽然受了伤，但那双眼睛却像山里的野狼。
宋谯明眼睛看不见，但是也知晓婆娑地的一些规矩。
比如在医馆，不能伤害医师，比如这随时随地准备谋财害命的恶匪。看来他们很不巧地赶上了恶匪来看病。
晏月还在心里纠结如何劝宋谯明从医馆中离开而不显得生硬，这医馆跟外面的医馆差的有些大，他们这一身行头还没换，怕是要起冲突。
不然街上那个小偷也不会偏往她身上撞，那只是为了试探她而已。
强龙不压地头蛇，晏月虽然不怕，可是若表现出她的武力还足够的样子，怕之后暂留在这儿的理由不充分，让他起疑心。
结果晏月还没说什么，宋谯明便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告诫道：“别看，先出去。”
声音是一贯的严肃和命令的语气。
晏月侧目看他，看到那喉间滚动的且突出的珠子。半饷，弯了弯眼睛，无声无息地笑了。
人没动，似乎察觉不到这过近的距离，若是在紧急情况下，察觉不到才是正常的吧？心里都是正直，自然世界也是正直的。
她抬手扶住他的手臂，带着人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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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