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墨在去往香延的火车找到自己的铺位时,他一拉开门看着那一间里头的人,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几个混蛋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辆车?!!』
『世界玄幻了吗?!!』
江识在下铺捧着零食对抗着时不时伸手骚扰他的江谨,阎曈睡在中铺,对面是正捧着一本书故作正经的郑元书,自己选中的上铺对面,陆微从自己包中拿出一盒红茶和奶糕来,递给了即墨。
“晚上那么着急跑,没吃饭吧。”陆微笑着看着他。
“你们真是有够闲!”即墨瞪着他们磨牙。
“老师最近给的课题就是选购一件自己能力之内能修复的器皿字画,所以,怎么可能让你偷跑呢。”郑元书慢悠悠地翻了一页书,轻飘飘的说。“而且你的眼光向来不错,我可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给自己添麻烦。”
“小屁孩儿还真以为自己能跑得了呢,想得倒是挺美的呢。”
江识朝着即墨做了一个鬼脸,而后蹦儿地朝着自己的嘴里扔个核桃仁儿,神气活现地冲着即墨挤眉弄眼,随后被一旁的江谨一拳就给锤安静。
“那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即墨看着闭目养神的阎曈和收拾自家弟弟江谨,一脑门子官司。
“碰巧出个公差,看到这个臭小子,我们就换票换过来了。”江谨熟练地挂上一张笑面。
即墨翻了个白眼,将背包安置好,而后有些崩溃地爬上上铺,默默地蜷在一角恨恨地吃着奶糕,不理他们。
火车慢吞吞地远离了站台,周围的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陆微轻轻越过中间的空地,到了即墨铺上。
“乖了,墨墨,别气了好不好。”陆微哄小孩似的揉了揉即墨的长发。
“才没有!”即墨别过头,小声嘟囔。
“还闹脾气呢。”江识的小脑袋噗地冒出来。
“你给我过来,我还没有说你私自偷跑的事情!”江谨抱歉地朝着陆微点点头,拎着江识后脖领子将人拎走。
“墨墨你还不知道,他害羞闹别扭呢。”郑元书扶了扶眼镜,默默补刀。
“哎呀,烦死了你们!”即墨贼凶地砸了两个奶糕过去。
砸江识的被江谨一手接住,直接塞进了江识嘴里。而郑元书熟练地接住奶糕,慢悠悠地咬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
“我一定给你们挑一幅‘最好’的作业。”即墨磨着牙瞪过去。
陆微拿出纸巾,一脸一切与我无关的样子,给即墨擦手,被即墨啪地一下打开。
“好不容易过了一次劫,攒下了点人气,不必每日两次熬时辰,可你还很虚弱,我怎么放心。乖,别生气了。”陆微重新抓过他的小爪子。
“知道啦,啰嗦。”
几个人又吵闹半天,直到火车上的灯到点熄灭了,才渐渐安静了下来。江识被江谨直接一个爆栗锤的委屈巴巴地缩进被窝,郑元书也收好了书,将眼镜摘下收好,细致给自己拉好被子,特别像是太平间里精致的尸体。陆微熟练地位即墨拆下发绳与串珠,绕在他的手臂上,便回去了自己的铺位,准备休息。
夜深人静,午夜时分,大家都陷入了沉睡,即墨的床铺忽然就翻上来一个人。是阎曈。
“你……看起来好像还没有痊愈。”阎曈认真地看着他,谨慎地开口。“我左肩……”
“就当做那日我所欠你都已经还完了。昨天你的报酬我已经收到了,银货两讫。”即墨看见他就烦,这个人简直天生来克自己的。“没事的话就滚下去,别烦我。”
阎曈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变了脸色的即墨猛地捂住嘴巴。
“嘘。”即墨表情凝重,像是一只突然察觉危险来袭的凶兽,阴戾又警惕。
火车上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可是其他众人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和察觉一般。
“马嵬埋玉,珠楼堕粉。玉镜鸾空月影……
小立春风倚画屏
好似萍无蒂柏有心
珊瑚鞭指填衡门
乞香茗
我因此上媚眼传情
慕虹霓盟心
蹉跎杏雨梨云
致蜂愁蝶昏,
痛杀那牵丝脱纴,
只落得捣床槌忱
我方才扬李寻桃,
便香消粉退玉碎珠沉,
浣纱溪鹦鹉洲夜壑阴阴,
今日里羡梁山和你鸳鸯冢并。
想李代桃僵翻误身
恨他翻为雨覆作云
可怜红粉付青萍。
我泪沾襟好一似膏火生心
苦时时**
苦时时**
正捱剩忱残衾
值飞琼降临,
值飞琼降临,
骤道是山魈现形,
又道是鲲弦泄恨。
何须凫鸟来相窘,
效于飞双双入冥……”
“这是……”
“昆曲,情勾。”即墨忽然笑了起来,眼中布满阴霾。
『看来,游戏又开始了。』
『那个老警察和这个女神经一定有联系……』
即墨看着仍旧缠在手腕上的功德线,心中勾起这前因后果之中千丝万缕的细节来。
阎曈看向即墨的头顶,一个皱眉。看来,即墨知道的比他们要多的多,两人各怀心思。
“记得,有事情,找警察。”阎曈轻附在即墨耳畔一字一句地郑重嘱咐了这一句,便利落地又翻身下去了。
即墨仔细听着,感觉到所有人都已经呼吸平稳,进入睡眠后,从自己的小木箱中抽出一张纸钱来,轻轻一抛。
“封。”
瞬间一个透明的屏障将即墨床铺隔离出一个寂静的空间,即墨手指轻轻勾了勾自己的下巴,一颗珠子漂浮到他眼前。
“来,杨珀兮,我们,谈谈……”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下了火车,阎曈看着因为早起浑身低气压的即墨和基本上是半扛着人的陆微,欲言又止。
“你乖一点,有事立刻打电话给我。”江谨恶狠狠地捏着江识的后脖颈警告道。“不要给我惹是生非!”
“滚蛋!”江识用力甩开江谨,窜到了郑元书身后。
郑元书轻轻甩了甩手,将江识抓到自己前面,认认真真的地将他推到江谨面前。“好好和你哥说话。”
“喂!小元儿,你就这么把朕卖了!!”
最后两伙人就在车站分开,江谨和阎曈看着走远的几个人,忽然相视一笑,击了个掌。而看不见的地方,即墨将微型监视器在手里抛来抛去,随手又放回江识衣兜里。
“你和阿书先去老街,看中什么记下来,我和大哥去把活儿给结了就去找你们汇合。”即墨从陆微身上爬起来,说道。“发现不对立刻就跑,明白不?这不是个太平的地界。”
“啰嗦。”江识翻了个白眼,圈了郑元书就走。
陆微叹了口气,戴上口罩,和即墨离开。两个人从人群熙攘走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最后,即墨止步在一个脏兮兮的小巷子。
“就是这里了?”
陆微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是一片庞大的废墟,到处都是破烂的土房,杂草,还有很多处烂尾楼,空气里蒸腾着一股子诡异的味道。不远处有人用着一个残缺了一半的水龙头,拧开哗啦啦地洗着脸,时不时偷瞄着他们的动作,陆微不由得皱了皱眉。
“废弃的地方,却没有停水停电……”
“因为这是一个据点。”即墨抬手凝出一根针封住了陆微的一处穴位,以免他闻嗅这尽是毒品焚烧的空气而成瘾。“毒品产销的据点。”
即墨朝着小巷子里走去,离开那人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一户人家门前,抬手将发上的串珠扯下了一颗,朝着地上一甩。杨珀兮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去吧。”即墨轻轻挥了挥手。
杨珀兮闻言,楞了楞神,而后深深朝着即墨一礼,而后笑着没入了门中。在这瞬间,即墨感觉到,胸口的那团若火终于属于了自己。
“也许,我们还能收一点利息。”即墨摸了摸自己的腕。
“比如?”陆微眼睛一亮。
即墨几乎能听见他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做响的样子。
“比如……与那女的有关的人能给我们可以值回车票价的东西。”即墨回想着从杨珀兮那儿取来的记忆,模糊、扭曲又断裂,转过身道。“功德难挣,我可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
“那是要好好盘算盘算,不然真亏了这一趟。”
即墨转身领着陆微推开了这户对面的门,正趴门缝看着的男人被猛地推到了地上。
“宋先生,不必行此大礼。”即墨居高临下的看看着他。
“我什么都没看到。”男人火速站起身,面容僵硬,语调却出奇的平静。
“哦?”
即墨说着,对面的门轰然洞开,一具面带笑容的诡异尸身僵直的立在门口,像是正在看着他们的表情,杨珀兮从尸体身后走了出来,手中拿捏着一个男人的灵魂。
“他知道!那个地方!”杨珀兮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姓宋的这个男人,神情焦急但是又迷茫。“你们快去找那个地方,那个地方,那个地方……”
即墨皱着眉摊开手掌,他们就化成了两个雪白的珠子系在了即墨发尾上。
“热闹结束,现在有兴趣说些什么了吗?”陆微口罩上方的眼睛笑眯了起来。“可以帮你解决遗留问题哦。”
“……你们想知道什么。”男人戒备地盯着他们。
“那个警察查到了什么,你又把杨珀兮生前送去了哪儿呢。”陆微像谈生意一般,交叠着手。
半小时后,即墨和陆微离开了这片废墟,身后缀上了两个尾巴。
即墨冷着脸,滋了一声。
“啊,麻烦。”即墨这么说着顺手就将陆微塞进一辆公交,将自己的背包也扔进了他怀里。“去找警察叔叔,带着那两个小累赘,一个小时后,去那个废工厂找我。”
“注意安全。”陆微皱眉,而后火速从背包里头扯出一件外套在人群遮挡中穿上,扯去口罩换上一顶棒球帽。
即墨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两个喽啰,往着那个姓宋的将杨珀兮送去的地方寻去,人烟渐渐没落,一个转角,即墨便被那两个跟上的人打晕,没了知觉……
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经处于一个四周都是精密仪器的实验室,他被粗重的铁链绑缚在一个木椅上,四周是盛装尸体的器皿构成的森林,他的面前是硕大的荧屏,上面播放着一个熟悉的男人被凌虐的画面,骨折,挖眼,削鼻……
“你年纪还小,劝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你的下场很难看的。”一个年轻的男人俯下身,轻轻在即墨耳边说。
即墨翻了个白眼,看着手腕上渐渐沁进经脉的功德。
“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