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殿下驾临(1)

三月,胜亲王边关御敌,大获全胜,六月,班师回朝,春寒乍然褪去,还未等到众人反应,柳风中就带上了一丝夏的燥热,蝉鸣声声。

皇宫,御书房殿前,一身形单薄、约十五六的男子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

尽管已经过了午时,但空气中依然闷热,跪了许久,男子本来就带着病容的脸越发苍白,身形开始不稳。

殿前的侍卫和太监宫女们无一敢上前,男子的汗浸入发丝,浸透了薄薄的衣衫,膝盖几乎已经没有了知觉,背却依然挺的直直的,于这般情景下,那份坚决和宁死不屈昭然。

君非一有感觉就有点难受,这好似中暑的迹象,下意识地手掐了一个诀,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

现在是什么情况?能量慢慢游走,缓解着君非的不适,低眼看了看身上的青色衣衫,材质较好,应该是有一定的身份,手腕纤细,有点消瘦,悄悄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这是古代?

等了解到事情的大概后,君非知道了情况,这还真是有些荒唐!

这个古代是个君非未曾了解到的,几百年前,天子昏聩,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各地群雄并出,造反成为了当时的主流。

闻家先祖是个有本事的,建立了闻国,后来局势几经变化,成了现在的以闻、容两国为首,其他几个小的番邦附随的局面。

闻国如今天子是闻从懿,四十有余,由先帝一手教导出来,还算是个合格的皇帝。

膝下有六子四女,最大的皇子二十有五,已经出宫立府,最小的十皇子尚在襁褓,而原身就是五皇子闻安枕,舞象之年,今岁十六。

皇子十五可入朝,参与政务,但由于闻安枕体弱多病的,一共去了两次太和殿,每次回来后都大病几天,所以之后未曾再参与议政,一直在其母妃兰氏的宫殿修养身体。

至于为什么现在跪在这里,这个情况说来也是令人叹气。

胜亲王前些日子班师回朝,本应封赏,但是封无可封,又不能不封,所以皇上让胜亲王自己提要求,谁知这人是个大胆的,直言求娶皇子,还是性情莫测的五皇子,众臣哗然。

据说当时皇帝也很震惊,一部分臣子连道荒唐,公主可招驸马,哪有皇子下嫁功臣?这样岂不是乱了礼制、不敬宗族?

但胜亲王坚持,说是曾听闻五皇子性子纯善,诗情斐然,又施粥祈福于民,去年中秋上恩寺,一见而不能忘,故斗胆求之。

但稍微知道一点五皇子性子的人都知道这不可信,无他,五皇子因先天身体不足,心中难免抑郁,加上宫里生活磨砺,虽不常现于人前,但性子称不上好。

有几分阴晴不定,心情好的时候可以与人诸多方便,心情不好的时候能在下一秒要人的命。

至于诗情斐然?仅一次心血来潮参加诗会,词句算不上很出彩,这个理由就是虚言。

施粥是因兰妃病重,进寺祈福五皇子悄悄地去,悄悄地回,连个胜亲王的影子都没见到。

君非仔细翻看了记忆,没有符合亲王礼制的服饰和车辆,也没有与什么特别的人相遇的情形,确定原主没与胜亲王相见。

但胜亲王坚持,皇上有言在先,这下可好了,陷入了两难。

不答应,堂堂天子,一言九鼎,岂能失信于人?更别说是有功之臣,但答应吧,皇子下嫁,未有先例,不合礼,不合制,更隐隐有皇室失颜的意思,着实难办!

朝堂之上,大庭广众之下,皇帝只得说先过问一下五皇子的意见,姻缘之事不可强求,稍后再议。

然后这事明面上就落到了闻安枕的头上,原主不常出宫门,但这求娶皇子一事实在奇葩,朝会散了不到三刻钟几乎都传开了,原主也听到了消息,自是不愿。

闻安枕直接去了御书房外面跪下,一直到现在,里面的人也没开口召见,君非来的时候,原主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身体也支撑不住了。

原主此举,外面的人都知晓了五皇子的不愿意,如果胜亲王继续坚持,就是在苦苦相逼,要是原主再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胜亲王依仗功劳逼迫一事就是铁板钉钉,坏其名声。

胜亲王和皇帝表面相和,暗地拉扯,皇帝忌惮此人,功高盖主,但兵权旁落,又不得不妥协某些事。

这求娶一事是胜亲王突发奇想恶趣味还是算计中的一步棋?!

说来胜亲王也是奇人,先皇的时候,慕家就是英勇世家,慕老将军是个有本事的,年少时正值边关战乱,立下赫赫战功,使得敌人闻风丧胆,先帝亦是嘉奖其忠勇,可惜后来卷入官吏之争,被指控了谋反之罪。

证据确凿,辩无可辩,故全家下狱,先皇念其功绩,使得慕老将军在狱中安度,可惜慕老将军直接以死明志,慕家上下几百口人就此覆灭。

后来闻从懿登基,天和十三年,慕家的案子被翻,掀起了一大片浪花。

木存熙是慕老将军儿子的故友之子,受父亲临终所托,为慕家洗去冤屈。

他用了十年寻到了当时的真相和慕家受冤的证据,不要皇帝赏赐,只求给个翻案的机会,当时皇帝很为难,最后百般衡量,加上多数臣子请求,同意了此事。

待事情结束,幕府沉冤昭雪,皇帝痛心愧疚,代先帝去祭拜了木存熙立起的慕府坟地,并加以追封。

这件事落幕,木存熙被封常胜将军,驻守边关,第二年敌番进犯,木存熙直接把人打退至百里外,三年无敌再有所进。

直到现在,胜亲王在朝堂之中说一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更不用说在民间的声望,皇帝忌惮也是自然。

被特封异姓亲王的木存熙今年已二十有八,孤单单一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自然无可往下荫庇。

多人曾想牵媒拉线都被拒绝,加上木存熙在民间深得名声,功高震主,多方面扯皮下,至今都还是个单身汉。

谁成想这次班师回朝,皇帝把封赏难题丢给对方,对方直接来了个炸弹:要求娶五皇子。

感受到胸口一阵阵的气闷、发疼,君非知道依照原身的情况,再跪下去这双腿就要废了。

双手撑地,君非暗暗调整了一下呼吸,不再支撑,顺势晕了过去。

小太监在外面一直盯着,见人如此,赶紧进去禀报,皇帝闻言,沉思片刻,道:“送他回去,让太医来去瞧瞧,等人醒了朕再去看看。”

一旁的苗公公应声,出了御书房的门,见五皇子倒在地上,心里叹了口气,吩咐身边的人赶紧送人回去,去请太医,宫人依言照办。

君非是被哭声吵醒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谁在自己身边哭?君非忍着头疼微微张开了好似被胶水粘着的眼皮。

上方床帐床纱相叠,带点晃影,青谷色纱重重,卵色流苏虚转,一身荷色宫装的美妇人拿手帕擦拭着眼角,脸上带了几分虚弱之色,显然是有病在身。

能量值不断涌动,修复着君非的这具身体,君非缓了过来,伸手拉了一下妇人的衣袖,声音带上了哑色:“母妃,勿要伤心,小心身子。”

兰妃见人醒来,大喜,连忙问道:“枕儿,你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君非轻微摇了下头:“母妃不用担心,孩儿还好,茶水。”说着半起了身子,倚在了厚枕上。

兰妃身后的大宫女稳稳地递上了茶杯,君非接过润了下喉,感觉好多了,把茶盏递了回去。

接着对兰妃道:“母妃身子本就不好,再伤心坏了如何是好?”

兰妃手帕擦了擦眼角,止住了哽咽:“枕儿,母妃不碍事,只是你……你……”

话没说的出口,但君非明白,原主照顾母亲的身体,一开始就没把此事告诉兰妃,但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君非又是被送回来的,兰妃怎会不知?

兰妃确实知晓了,开始的时候几近昏厥,等看到昏迷的儿子,兰妃只有一个念头,守着人,要是人过不来,自己也不活了,现在看着儿子脸色的病容,兰妃愧疚又心疼,想到胜亲王的传言,性子霸道,不讲道理,心下又是一阵心伤。

君非安抚兰妃:“母妃不必忧心,这事非是顷刻间就能说定的……”话未尽,但意已明。

兰妃给身后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大宫女立刻带领众侍从下去了,关了房门。

兰妃道:“可就是如此,到时候那人一再逼迫,我们又如何能避开此事?再说皇上他也是有言在先,如何能顺利解决?”

君非沉吟道:“父皇不能失信于人,但也要维护礼法,想必也是不想同意胜亲王之事,今日我跪在御书房前,已是向他人表明是孩儿不愿,这样也能拖得一些时日,若是父皇有什么打算,待会会来这探望儿臣,母妃还是去收拾一下吧。”

就算这话说得再怎么隐晦,兰妃还是听出来了,忍不住把儿子抱在了怀里:自己无能,护不住枕儿。

等止住眼泪,兰妃出了声:“枕儿,那你?”

君非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母妃勿忧,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孩儿应下就是,母妃,孩儿让您担心了。”

兰妃心里一酸,也笑了起来,摸了摸儿子的头,语气温柔:“怎么会?母妃知道,枕儿是最好的,母妃知道……”

君非拉住了兰妃的手腕,道:“母妃,你先准备一下,一会儿父皇该来了。”

兰妃深吸了一口气,维持住端庄:“是了,母妃是该准备一下了,枕儿你先躺下吧。”

待出了寝殿,兰妃对身边的大宫女道:“去准备一些清淡的食物,备上皇上爱吃的糕点,送到枕儿的房里。”对另一个道:“拿本宫那件素色的兰花纹荷叶裙来,更衣。”

宫女称是,去取了东西。

这时候皇上在御书房和几位大臣商议要事,心中有些烦躁,刚放下折子,就见大太监苗公公走了过来。

苗公公走到人身边,悄声的道:“皇上,五皇子醒了。”

闻从懿闻言想了一下,站了起来,对大臣道:“几位爱卿先回去吧,此事明天再议。”

大臣们称是,行礼退出了御书房,皇帝让人摆了驾,去了如兰殿。

门口太监通报皇上驾到,兰妃赶紧带领众人前来,姿态温柔,行了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皇上扶起兰妃,边往里走边道:“爱妃不必多礼,枕儿如何了?”

“多谢皇上关怀,枕儿已是醒了,只是太医们说伤了身子,需要细心养一段时间。”

皇帝脸色也带了几分担忧:“醒了便好,是该好好养养,告诉太医们尽管开药,若是缺什么只管报给苗才就是。”

身后的苗才赶紧应是:“是皇上。”

往里面走进了偏殿,见太医们三两积聚,窃窃私语,道:“怎么样了?”

太医们立刻行礼,皇帝摆摆手,让他们说情况,

太医院院判上前跪下:“启禀皇上,五皇子他——他本就体弱,长时间的处在日头下,身体实在不堪承受,眼下,需要好好调理一番,否则——否则就难说了!”

兰妃差点昏过去,被身后的大宫女扶住了。

“眼下可有救治之法?”

院判低头:“臣……臣等尽全力,剩下看五皇子和天意。”

皇帝闻言语气严肃了起来:“不惜一切代价救治皇儿,否则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太医院众人跪地齐齐的,只能说是,见皇帝进了寝房,众人赶紧起身,商讨救治之法。

皇帝看了睡着的人,扭头问兰妃:“不是说人已经醒过来了吗?”

兰妃温声解释道:“枕儿他精神不济,难免多睡一会儿,皇上不要担忧。”

皇帝坐在椅子上,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宫女奉上了茶,退至一旁。

兰妃轻言细语的道:“多谢皇上前来看望,只愿枕儿他感知父皇前来,沾上一丝福气,身体能好些,臣妾就是此后吃斋念佛也是甘愿!”

皇帝看见兰氏如此可怜又情真,安抚似地拍拍兰妃的手,道:“皇儿自有天相,兰妃放心,说来也是朕的过错,忘记了他的身体一向不好,才使得他如今这般,朕心里也难安!”

兰妃袖子里的手捏紧了,面上维持住端庄的笑:“皇上说哪里话!都是枕儿命不好,也怨臣妾生的他身体薄弱,皇上如今能来探望,实乃枕儿的福分,怎能怪得了皇上!”

拭了拭眼泪,又道:“说来枕儿自幼多病,心气难免比他人强了三分,使得皇上生气,也实在不该!待枕儿病好后,臣妾定要好好的说说他。”

皇帝心里满意,握住了兰妃的手,道:“爱妃如此,朕之福气,皇儿本就体虚,何必再说教于他,朕没有怪罪他,你且安心。”

兰妃一脸感动,扭头见君非有动静,脸上笑容真了:“枕儿,你醒了!皇上来看你了!”

一宫女扶起君非,君非作下床行礼状,皇帝制止了:“不必多礼。”君非没坚持下床,但坚持在床上行了礼。

皇帝起身坐到了床边:“皇儿可感觉好了一些?”

君非半倚在枕被上,神情淡淡,嗯了一声:“多谢父皇关怀,儿臣好多了。”

闻安枕身体虚弱,和兰妃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表面上一点也没有争储的心思和能力,加上兰妃母家安稳,不参与党争,所以除却必要的交际基本没什么人关注这位皇子。

此次胜亲王点名五皇子,皇帝回想自己的记忆,对自己这个孩子没什么印象,但自己手里的人调查下,皇帝发现自己这个孩子虽然身体不太行,但性子却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不过也算正常,病了多年,难免心情不好。

君非上面的四位皇子皇女均已成家,九皇女尚小,六皇女是可以,但只怕胜亲王不想要驸马这个位置,特意选了体弱不起眼的五皇子,以为是个好拿捏的。

可惜无论是原主还是现在的君非都不能如他人的愿了。

原世界线中闻安枕也是跪到晕厥,醒来后依旧不情愿,甚至大发脾气又气病了,后来为了胜亲王这事百般费心思,虽说之后这事平息了下来,但原主心力耗损了不少,在撑过一个秋冬后身死。

胜亲王表现的伤心欲绝,闭门谢客,然后就直接以伤心过度为由,请辞镇守边关。

皇帝本来不愿意放人,但僵持下皇帝还是妥协了,不得不放虎归山。

皇帝到死都在遗憾此事,虽然胜亲王未曾谋反,但部分兵权未收,就是皇帝的心腹之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在皇帝的印象中,自己这个五子是个身体单薄的,很少出门,没想到和胜亲王扯上了关系,稍知道一点情况的人都知道,这胜亲王朝堂上的求娶之言就是在睁眼说瞎话!可问题转到皇帝这边,不能不面对。

兰妃忍住心中情绪,柔柔道:“枕儿刚醒,皇上正好和枕儿说说话,方才臣妾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枕儿爱吃的糕点,臣妾先去看看。”

皇帝点点头:“兰妃有心了,去吧。”

兰妃带着一众宫人出了房门,门关上,这房里瞬间雅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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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君非
连载中君子醉清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