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非动作停住了,抬眼,看人一脸神游的表情,得!没出现奇迹,人还是有问题。
待取下玉佩,君非借光看了看,确定这就是自己的,轻快地笑出了声:“你身上这玉佩原先是我的,你若不信,对着光细细看一下,可见一个安字。”
这玉佩自从送出后,就一直被这人配在身上,刚才自己竟是没想到这个!也不知那私印这人有没有随身带着。
木存熙拿过玉佩透过光果然看到一个枕字,而后扭头看君非,诧异地问道:“我是小偷?”
君非惊讶,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非也,你刚才不是唤了枕郎二字吗?向来玉佩定情,你何不大胆猜猜?”
木存熙喉间干涩,心不由得加快了,道:“我们……之间……是……”
君非接上了话:“嗯,成婚了,有几个孩子。”
木存熙脑子彻底乱了,简单一句话,他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接受事实后,木存熙声音都轻了许多,道:“我们是怎么成婚的?按理说我们都是男子。”
君非心想看来常理还没忘,道:“男子间也是可以,何况你我均是位高权重,无人敢质疑。”
“那孩子?”木存熙瞄了瞄君非腹部,又看了看人,确认这人是男子。
君非感受到了视线,逗人道:“我们的。”
木存熙脑子宕机,荒唐的同时又感觉这人在瞎说骗自己,但还是没敢再问孩子的事,犹豫间又问:“那我们为什么成婚?”
“奉旨成婚。”先皇的圣旨和自己亲自下的圣旨都在,也不算说错。
“奉子成婚?!”木存熙忍不住又看了人一眼,重复了一便,见人点头,彻底沉默了!
过了一盏茶时间木存熙才缓过来,问道:“我为何在此处?你是特意来寻我的?”
君非现在也好奇,只捡自己知道的说:“你无缘无故从崖边跳了下来,我带人来寻你。”
木存熙脸上也惊讶之色,追问道:“跳崖?我感觉我非是那般轻生之人。”
君非点头认同这种感觉,道:“所以我怀疑你中了别人的诡计。”
木存熙有些明悟了:“那我们是什么身份?”
“你是将军,但已经解甲归田了,我是——我也是。”君非感觉自己的身份一时半会还是说不清的,况且君非担心自己说出来这人再受刺激了。
木存熙接受了自己将军的身份,手里的银枪应该就是佐证,但是——这人细胳膊细腿的也是将军?木存熙有些怀疑。
“殿下!殿下!!”
是暖风他们来了!
木存熙一下警戒起来了,君非安抚道:“是我的人,无碍。”而后起身走到洞口,喊道:“这里。”
暖风他们听到了声音,即刻找了过来。
进了洞口后,暖月即刻俯身,道:“殿下,属下罪过,让您受惊了。”他不应该留下殿下一人的!
君非道:“无碍,因祸得福,人找到了。”
暖月等人抬头,就见木存熙肃着脸、提着枪警惕的站在殿下旁边看着自己,众人皆心下落定了,齐声道:“木公子。”
木存熙凝眉,看着明显是对自己说的众人,道:“起来吧。”
而后往君非那看了看,见人朝自己点了一下头,这才确定自己没说错话。
君非对众人道:“你们也搜寻了许久,辛苦了,先在此处歇息一会儿吧。”
“是,殿下。”
数十个人纷纷走远了一些,就地坐下,暖月没有跟他们一起,而是走近了一些,俯身道:“殿下,我们之后?”
君非道:“先歇歇,等小九过来给人看看再说。”
看了眼木存熙,道:“他受伤颇重,记忆有些不全,你们派人去通知白柯一声说人找到了,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暖月点头。
君非道:“可有疗伤的药?”
暖月把药拿了出来,还有一些清水和布条:“殿下可够?不够的话属下再去那边拿些。”
君非接过来:“够了。”
上面的草丛传来声响,所有人瞬间拿起武器,警戒了起来,木存熙则是下意识地靠近了君非,把人护到了自己身边。
“大人?”
君非出声解释:“是小九,不用担心。”众人这才放心了下来。
君非喊道:“小九,这里。”又对着暖月道:“去歇息吧,稍后回去。”
“是,殿下。”暖月起身离开这片地方。
九隐一身束袖紧身衣,干练无比,身后背着个包袱,脚步加快地往君非那边走去,见君非衣着狼狈,即刻坐下,解下包袱,递给君非一身衣服和一壶清水,道:“大人。”
君非接过,问道:“可带有他的衣服?”指木存熙。
九隐看着木存熙衣衫褴褛的,点头:“有一身,只是外袍。”
君非觉得也行,拿了过来,道:“你先给他看看。”
九隐把手伸向人,木存熙没有闪避,却是一个反手一拧,按住了九隐的胳膊,九隐瞬间接招,砰的一声,九隐把人胳膊按住了。
君非赶紧拉过人,道:“放手!”
木存熙这才放手,君非把人的手放在了自己膝盖上,道:“不许动,让小九给你看看。”
然后对九隐说:“好了。”
木存熙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是对着九隐,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人算是他们的孩子之一。
九隐完全不怕,搭了几分钟的脉,叹了口气,道:“大人,不算坏。”
君非有些意外,他是大致看过伤的,以为很严重,没想到还好!刚想开口,就听见九隐道:“再晚一两天,人就入土为安了。”
君非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看着九隐,无奈:“小九!”这小九怎么被小七带偏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开玩笑。
九隐瞬间收敛神色,正经道:“大人,他应该是误食了什么致幻且有毒性的东西,跳崖的时候又碰到了侧额,所以导致记忆有些问题。”
君非认真听着:“该如何治疗?”
九隐犹豫了一下,道:“大人,外伤的话一会儿可以敷上好的伤药,包扎一下,之后便会痊愈,这失忆需要先弄明白源头。”
君非:“需要多长时间?”
九隐:“需要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君非在空间问道:“要是我能量温养着他,可有用?”
九隐如实说:“恐怕不行,还是先看看再做定论吧。”
君非看着旁边的人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自己,安抚地握住了人的手,随后感觉自己被反握了,心里担忧散去,看来不算太糟。
等回到军营安定下来,已是第二天中午,一群人围着木存熙,都是庆幸不已,随后确定人只受了些外伤和失忆了,心里那种不解开始蔓延,这人到底为什么跳崖?
木存熙感觉到周围的注视,身上开始冒冷气,一言不发地与其他人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君非进来打破了这种气氛,木存熙见人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而周围都行了礼,心里惊讶,这人难不成真是将军?但是那个女子不也是将军吗?怎么也对这人行礼?难不成这人有其他的身份?
默默地走到人身后站定,木存熙用行动表明现在他不想说话。
君非让人都坐了下来,把身边的人也按在了自己身边宽大的椅子上坐定,而后道:“杜韫,你来说,如何?”
杜韫脸色有几分微妙,道:“公子,这件事说来也是有几分巧合。”
“七王爷知道安九先生今个要来军营,便想着把新研制的成果给安九先生看看,便早早准备放在了营帐中,之后便做其他事情了。”
“本以为其他人不敢随意进营帐,谁知将军有事来寻,没见人,等人的时候就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里面有七王爷研制的新药。”
“这药溶于水,无色无味,有致幻麻木人的肢体之用,毒性倒不是很大,但是——将军现在这个情况有伤到头的缘故,不太好说,而且,这药七王爷还没研制出解药。”
闻瑛羽身为原本的七皇子,君非在登基后直接给封了王,也明白这人没什么异心,而且两人相处间倒是格外合得来。
后来闻瑛羽心喜于医术,见九隐双手翻飞间定人生死,更是有几分痴迷,故整天跟在九隐后面学习,请人收自己为徒,君非觉得也行,九隐觉得这人还算有几分悟性,就收了这个徒弟。
后来白柯回朝禀公,与闻瑛羽也算常常见面,二人间有了情意,然后朝堂上就上演了相似的一幕,将军求娶皇子。
大臣第一反应就是:又来?!而后就想还好还好,这将军是女的,比之前好点!随后反应过来道哪里好!如此出礼,实在是——实在是放肆!!!
可惜圣上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在征求两位当事人同意后就下了圣旨,圣旨一下,帝王态度表明,众臣就算是再不同意也只能自己宽慰自己,好歹是皇子娶亲不是皇子下嫁!
随后白柯回边关,闻瑛羽自是也回了边关,有的大臣心累地想这跟皇子下嫁没什么区别!!!
闻瑛羽如今的医术已是小有所成,但对于自己的师傅更是敬佩,九隐随君非来边关,闻瑛羽自是想好好表现一番,给师傅看看自己的成果,并一起探讨一番,然后就发生了此事。
后来木存熙恢复,道:自己找闻瑛羽是想给人说安九那日有事来不了,改日再来,却不想自己先中招了,君非知道后也是感到好笑。
这边,杜韫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了一眼当事人,木存熙也听明白了,但不喜这人如此看自己,于是视线杀了回去,其他人不敢再看。
君非拍了拍人的手:“莫怕,小九医术尚可,或许过段时间就有了法子。”
木存熙气息温和了下来,点了点头。
其他人此刻心里统一了想法,这人脸上根本没一点怕的神色,圣上你看清楚一点!
“七弟。”君非开了口,闻瑛羽站了起来,有几分不好意思:“五哥,此事多数是我的错,我会尽力研制解药。”
“嗯,这几日你随小九一起在我那里住下,等有结果了再回来。”
闻瑛羽听到这话,点了点头,暗想五哥还是有些生气了,自己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能见夫人了。
白柯瞬间脸色有几分发苦,自己怕是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见夫君了。
木存熙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有些惊讶,这个七王爷喊枕郎五哥,那岂不是说枕郎是皇子?
身为皇子却是与自己在一起,还由京城来到这边关,想是受了不少苦!
而且这人还与自己有两个孩子,男子受孕想必更是九死一生,自己现在却是因为疏忽大意导致失忆,忘了这人,这人面上镇定,心里该是有担心和无措啊!
想着想着,木存熙眼神开始有点温柔地腻人,君非感觉到人的变化,看了人一眼,有几分之前的神情,难不成恢复一点记忆了?试探道:“雁回?”
“嗯?枕郎何事?”君非下意识抬手捂住了人的嘴,这称呼太过腻人,之前只在床笫间或是私下两人的时候喊,在外唤字,这人脑子不清晰,称呼倒是记得清楚!
见人还是一脸单纯的样子,君非就知道自己想多了,轻咳了一声,放下了手:“无事,还有,我字锦书。”
“知道了,枕郎。”
其他人知趣的看地看草看营帐,但是吧——在座的都是耳聪目明之人,两人间的对话是听的一清二楚,好悬没笑出来。
君非无法,道:“先别说话。”
木存熙抿了抿唇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君非安排好接下来的事就带着人回到了城里。
一进门七弦就跑了过来:“爹爹!还好吗?”然后转圈看了另一位一眼,道:“这人真受伤失忆了?”
木存熙听见这少年喊君非爹爹,心里有了认定,有些僵硬地抬手摸了一下人的头:“无大碍,孩儿不用担心。”
七弦惊地连连退后三步,眼神惊恐,看向君非:“这真的只是失忆吗?”
君非暂时不想管这两人间的事,敷衍地点了点头,走进了偏屋,里面药气熏人,九隐一脸专注地思量该加什么。
君非问道:“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十天。”
君非无奈,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外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君非赶忙出去看发生了什么,却见外面二人打了起来。
君非揉了揉额头,道:“小九,若是可以,尽快!”
九隐看了眼院子里的场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就进屋研制解药去了。
君非上前一步,喝道:“停下来!”
二人双双住手,看向君非,都是一副委屈的神色,君非叹了口气,道:“雁回,你跟我来,小七,你去帮小九。”
七弦对着另一人嘲笑般地哼了一声,一脸胜利的样子去了偏屋。
木存熙见君非脸色不好,小心翼翼解释道:“枕郎,他——”
“好了,过来,你现在还有伤,不要与他打架了。”君非现在听到人的称呼就有些捂住人的嘴。
木存熙见人是担心自己,无责怪之意,松了口气,心里也有几分得意,想枕郎还是向着自己的!等自己好了一定要好好教导一下那孩子,太不敬长辈了!
过了段鸡飞狗跳的日子,九隐总算在君非的期盼下给人恢复了,之后的种种也算得上生活的乐趣了。
二人在边关待了几年,而后又出发去往他地,这闻朝的大河河山也算是没有辜负。
………………
兰氏身子不行的时候,君非带人回来了,在看过之后,只能说是天意已定。
兰氏自己是有感觉的,知道自己不行了,也坦然接受了。
君非拉着病床上的手,有几分暖不热的凉意,低低唤了一声:“母后。”
兰氏温柔地嗯了一声,抬起手摸了摸人的头,道:“长大了啊!”语气有几分感慨。
君非静静地听人说以往的事,从原主的牙牙学语,到自己登基为帝,再到现在,那种再动荡不安的时刻在兰氏的口中都有种岁月的温和。
等人停下,君非道:“孩儿记得,此后也不会忘记。”
兰氏看着这人精致的眉眼,令人安心的话语,点了点头:“母后相信。”
两人间现在更像是话家常,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等到最后兰氏嘱咐完身后事,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君非有所感,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对方几分。
兰氏强忍着情绪,定定看着人的脸,嘴唇动动却是没说什么,房间里就君非二人,这时的寂静显得格外悲伤。
君非以为兰氏不会再说什么,却不曾想自己的手被猛地握紧了,接着就听见人道:“枕儿他——他可好?”
语气里那种期待、紧张、不安等等让人心软,也让君非错愕,看到人的眼神,清楚并确定的眼神,君非知道了。
面对一个母亲的询问,君非轻轻地点头,神色温柔带着点安抚:“嗯,很好,您放心,我们之间——是商议过的。”
兰氏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松了口气,也松了心力,喃喃道:“那就好……”
身为母亲,在这深宫里一手把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两人间相依为命,壳子里换了一魂,就算开始不觉得,慢慢地也能感觉出来。
尤其是身为母亲的直觉,就算是君非在尽力合理化,那种疑惑也会在母亲心中扩大,并循着蛛丝马迹发现真相。
在这人生的最后时刻,君非不想否认,也不想欺瞒,他选择给这位母亲一个回答。
看着合上眼的人,君非心中一空,说不上什么感觉,慢慢低头,额头抵上妇人仍带着温热的手背,想也算一场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