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京都,皇帝第一个处理的便是秋猎的事,严声下令彻查,一时间众人是如惊弓之鸟。
这件事直到年关将近才算落定,大臣们下狱的下狱、离职的离职,几位皇子罚俸三年,闭门半年,仪贵妃升为皇贵妃。
善亲王府——
君非裹着棉被倚在榻间,神色懒散,脸颊显出了丝丝红色,明显是生病了。
“王爷。”下人敲了敲房门。
“进来。”
脚步声渐近,来人:“可退烧了?”
君非动动身子嗯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书:“父皇留你了?”
若是正常时间这人该是早一些时候到这里。
木存熙脱了披裳撂在了衣架上,免得把外面的凉气带到君非跟前,而后在人身边坐了下来,给人掖了掖被角:“说了几句表扬的话,并说年夜宴要好好嘉奖一番。”
前几日木存熙剿匪回来,事情完成的也算顺利。
两人多日不见,木存熙心里惦念,回来就与人在园中逛了半天,晚上又多说了会儿话,一切都很好,没想到第二天君非就病倒了。
郎中说是寒气入骨,木存熙自责无比,这几日算是在这里住下了。
其实君非身子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年底事多,君非少不得要操心一些,前天与人出去办事多费心力,再一放松加上受了寒气,积聚的因子爆发了出来。
不过君非现在手边无事,就算生病也没什么烦恼。
“看来父皇打算好了。”
木存熙嗯了一声。
君非看了一眼身边人:“你打算怎么办?”
木存熙感觉这人露在外面的手冰冰的,把人手给塞被子里了,并把书也拿起来放到了一边:“把兵符交了。”
庆功宴之后就应该交了兵符,这人敢迟迟不交,怪不得皇帝怀疑这人有二心。
“你胆子倒是大!”
木存熙心想是挺大的,不然也不敢生了妄念。
“锦书可有安排?我回来便听闻殿下与金姑娘出游了好几次。”
即使知道这是这人计划,但木存熙心中仍然不快。
君非思量一番,开了口:“有,需要你配合。”
木存熙点头,示意君非继续说。
“兵符给我,我会让父皇像上次一样允你嘉奖,你把我们的婚事退了。”
木存熙眼里的温和瞬间消失,一下子把君非的手给按在了床上,语气幽幽:“锦书,你再说一遍?!”
君非手腕一疼,却也不反抗这人动作,刚想继续说明,下一秒就听见这人道:“我以为锦书心里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木存熙心中怒气攀升,手里力道却也不敢再加重,看着人心里情绪翻腾,各种想法一一产生又压了下去。
兵符他自是会给,这是之前说好的,从这人说要夺位的时候,自己就做好准备。
婚事他也知晓不会再有继续,他本打算计划好再解决掉婚事的局,自己得一份心安,也不挡这人上位,但现在自己与这人什么都没说,这人却提了,他不想解!
他知道他们不能光明正大、昭告天下,但是他就是要明晃晃的站在他身边,后世人与史书都不能抹去自己与这人联系。
君非见人神色,半撑起身子,准备好好解释:“你听我说,我——唔!”瞬间被压回了床上。
木存熙俯身吻住了人,他不想这人说出自己拒绝不了的话。
君非呼吸有点不畅了,拍了拍人,想让人停下,但木存熙拒绝。
闻着人身上隐隐的香气,莫名的勾人,木存熙有些心猿意马,不能自已。
君非手被箍住,挣脱不开,感觉呼吸不上来,又被咬得生疼,刚才的话还被打断,君非心里一怒,踹了人一脚。
本以为这人会冷静下来,结果两只手被禁到一起按住了,君非避不开这人凶狠的吻,又挣不开力道,愣是累出了一身汗。
眼见情况越发的失控,君非心一狠,撞了一下人的头,人停了下来,君非也有些头晕。
等君非缓过神后,对上人近在咫尺的眼神,熟悉得令人有些害怕,君非瞬间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君非试试抽了抽手腕,木存熙察觉到君非意图,顺势松开了人,他倒想看看这人要干什么。
下一秒君非灿然一笑,带了几分危险的味道,一个巧劲,把人给反压在了床上,见人老实不反抗,君非松了口气,一抹额头,尽是细汗。
刚想说什么,动作一顿,君非忍着气拉过被子盖在人下半身,见人想要动作,君非喝道:“你再动一下试试?!”语气里尽是威胁。
木存熙不动了,见人气着了,想着这人还在病中,服软了一分:“不动,你说,我听着。”声音带了几分沙哑。
君非利索起身走到桌边,喝了杯茶才感觉好点,然后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婚事是势必要取消的,如今你兵符在,便方便些。”
“我想让父皇再多信我几分,相信我能控制住你,然后我要送你回边关,帮我一个忙。”
木存熙坐了起来,脸上还有些动情的意味:“为何?”他不明白。
君非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人:“雁回,我在容国的人近来有了消息,容国动乱,新的掌权人不是什么安分的,等来年开春怕是会出乱子,我需要你去,也只相信你。”
原世界线里,容国也是掌权人更迭,但无什么大碍,因为木存熙那时已经回了边关,更是压制住了。
七弦传来的消息比君非料想的更加混乱了几分,尽管七弦努力,阴差阳错下还是原来的掌权人上位,局势更乱,这次边关怕是更需要这人回去。
“而且,渭南一带往年就有水灾,我让人去查看了一番,若是要防治,怕是春耕后就要动作,我想用兵符增加筹码,换一个巡使的身份去往那边,之后便不在京城了,所以你可以安心去往边关。”
“等我解决事情回京,我便给你消息,届时你若无事,即可回来。”
等君非把一切都说完,木存熙沉默了,无论于公于私,这人说的都在理,为国为民,自己怎能拒绝?况且若这人消息无误,那边关自己势必要回!
那里自己守护了十几年,怎么能容忍他**害!
水灾也是,这人既然说了出来,想必已是做好了谋算,自己估计再说什么也无益,那就照做,照着这人的心意去做,总归不会有什么错,就算有什么错他也能把人给护下来!
“锦书既然开了口,我如何不应?明天我给你把兵符送来。”木存熙压下了所有的思绪。
君非听到木存熙应下,才放下心来,起身走向了里间,而后珠帘再次晃动,君非递出了一个小盒子给人:“给你的,本想作新年礼物,现在给你也行。”
木存熙接过,打开看清楚什么后,眼里惊愕:“这是?”
君非点点头:“我的私印。”
王爷私印,便宜行事,一切从权。
木存熙把印玺拿在了手中,细看周身还刻了符文。
君非解释道:“这是我去慈安寺求大师雕刻的,边关若是有事,总有危险,你小心一些,若是有什么需要,来信与我,我或许能帮上一二……”
木存熙手里摩挲着印玺,耳边听着叮嘱,心里想这人着实会拿捏人,这份甜头的确让人心甘情愿。
“……你可记住了?”君非看着人好像走神了,无奈提高了声音。
木存熙握住了这人晃游的手,顺势把人抱住了,笑道:“记住了,锦书说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放心,事情一结束我就回来,不会让你等着。”
君非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绪,这人怎么像在立flag?
下一秒君非面无表情地拉下人不规矩的手,警告道:“我在生病。”
木存熙当然不会如此不耐,他只是有点高兴,想搂着人而已,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锦书,让我抱抱。”
君非揉了揉头:这人怎么还是这么——这么黏人?!
不过托这番闹腾的福,君非的病气散了不少。
很快就是大年夜,皇帝特许禁闭中的几位皇子参宴。
晚上,歌舞暖场,大部分皇亲国戚和受邀重臣都已经到了,和各人见过礼,君非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
现在皇帝未到,大家都在小声地聊天交际。
木存熙也到了,与君非对面隔了一个位。
木存熙也不顾忌,一直盯着人,还让宫人给君非送过去一个暖手壶,反正这也很合理。
君非看了眼人,接了下来。
身后的杜韫小声道:“王爷,你收敛一点!”
他可以理解五皇子因为兵权或是形势而选择接受王爷情意,但是能不能王爷克制一点!
虽然五皇子的计划对他们也算有利,但是他还是觉得五皇子是个心思不小的人,直到现在他也认清了,这份感情对方占据了绝对的主导。
木存熙自动屏蔽了周围人的视线,来来回回又让宫人走了三躺。
闻予乐按照顺序是在君非旁边的位置,见胜亲王如此,又见自己五哥神情淡淡,不想理睬。
悄悄挪了下身子,小声问道:“五哥,他在做什么呀?你们闹脾气了?”
自从这小姑娘回来,君非就与人商议好了,把人接出了宫住了一段时间。
说是在王府,实际在学堂的时候更多,小姑娘对于成为一群小萝卜头的夫子还是挺有兴趣的,经历各种好笑的事后闻予乐很快适应了身份转变,很得那群小孩子的喜欢。
在含晴等人的帮助下,闻予乐并不觉得很累,况且君非的安排也很合理,现在小姑娘性子是越来越活泼,比刚见的时候更像一个十四五的小孩子。
由于这小姑娘在宫外,与君非常常见面,自然也知道胜亲王与自家五哥交好,并不像外面传言那般,现在这个情况,闻予乐以为二人闹矛盾了,有些担忧。
君非摇摇头,温声道:“没事,不用担心,过几天就好了。”
旁人见胜亲王举动,和五皇子冷淡的态度,又想起之前的事情,心里也是复杂。
虽说两人之间的传言甚嚣尘上,但在场都是明白人,当初五皇子宁死不屈地跪了几个时辰和胜亲王咄咄逼人的场景还有所耳闻,而且在之后两人情况频出,善亲王病入沉疴,胜亲王卧床多日,这其中事实可是众说纷纭。
没想到现在胜亲王还是心意不改,而善亲王这人也越发捉摸不透。
众人正在观望,礼乐变换,随着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行礼:“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走到了上位,伸手:“众卿平身。”
“谢皇上。”
君非抬眼,果然,皇贵妃在众嫔妃之中,而且就在兰妃身边,与之前所见没什么差别,若细细辨别,许是身体受伤的缘故,周身多了一丝柔弱的气息,为其更添风韵,那份容貌和不甚能察觉的傲气丝毫不少。
接下来是进茶、进酒等仪式,君非在皇帝起身后也跟着离开了,转个弯,走几步,就是明心湖,这是任何人出来必经的路径。
君非见皇帝站在湖边吹风,走进了几步,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心情不错:“起来吧。怎么不再待一会?”
君非起身,道:“里面闷了些,出来透透气。父皇可是要回去?”
皇上:“也是到时辰了,他们自行乐一会也好。”
君非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东西,递了过去:“儿臣祝父皇国泰民安,岁有此喜。”
皇帝接过来,再三看了一遍,是兵符,再看看面前好似就递过来一件普通的礼品一样的君非,即使是皇上,此时也有些诧异,道:“小五,这是?”
“这是父皇的兵符,儿臣想这份年夜礼父皇应该会欢喜。”
皇帝摩挲了一下兵符,笑了起来,拍了拍君非的肩膀,道:“你果真没让朕失望!”
君非从容道:“父皇高兴就好。”
皇帝有点好奇这个儿子是怎么办到的:“他可有说什么?”
君非声音平静:“无有,这只是他的一份年礼。”
皇帝想起胜亲王的话,道:“他当真……”这份年礼若是普通礼物就太过重了。
君非神情有点冷漠:“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现在兵符已归,理应皆大欢喜。”
皇上有点错愕,若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儿子虽漂亮但是有些冷情了些,难不成对方就喜欢这个?看来以往送过去的人送错了。
“你们情谊相合,自是很好。”
君非勾唇:“父皇说笑了,各取所需罢了。”
皇帝对君非的言行已经习惯了,想到木存熙的性子,心里复杂,难不成木存熙真栽到这个小五身上了?
“你意如何?”
“他是战功赫赫的胜亲王,我是闻国的五皇子,自是身份有别,无须顾忌。”
皇上看着乍看还有些柔和的人:这般心性、手段,其他的皇子们是差了几分。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君非道:“儿臣相信父皇自有打算。”
皇帝看着人避轻就重地回答,没再追问,好言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初五,皇帝召见了君非,之后巡使的事便是落定。
十五,如兰殿——
闻予乐正给君非告学堂里调皮学生的状,一副想要找回场子的架势。
君非听着,笑道:“你自己没想到法子?”
闻予乐叹了口气:“暂时还没有,不过——”小姑娘直起身子,气势昂扬:“等过了正月开学,我一定会想到法子,让他们乖乖的!”
这时兰妃进来了,仪态款款,笑道:“你们可是说完了悄悄话?元宵佳节,新衣也送来了,快来试试!”
闻予乐起身,挽住了兰妃的手臂,撒娇道:“谢谢兰娘娘,我这就去试试。”
君非走到两人走进,道:“既然试了新衣,那就再打扮一番,今晚用过元宵,我带你去宫外转转。”
闻予乐一脸惊喜,连连问道:“真的?今晚我们可以出去玩?太好了!谢谢五哥!”
小姑娘去换衣服,兰妃落后了几步,悄声道:“枕儿,可有问题?皇上那边?”
君非扶着兰妃往前走,淡淡道:“母妃放心,皇上圣旨已下了,我此行是不会再变,你在宫里多加小心,照看乐儿一二。”
兰妃点点头,拍着儿子的手道:“你心有数便好,那胜亲王那边?”
君非道:“无碍,我会在走之前让他回边关。”
兰妃嗯了一声,看着稳重自有谋算的人,心里欣慰又复杂,想到这人即将离开直接身边,心里也有不舍,叮嘱道:“枕儿,你自己小心。”
“嗯,母妃放心。”
晚上,宫外——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海如昼,君非带着闻予乐走在人群中,尽管人有些多,但小姑娘很开心。侍卫穿着普通,跟随在身边,君非也放心人。
见人被猜灯谜地吸引了注意了,道:“乐儿,可要?五哥给你赢一个。”
闻予乐不好意思,但还是点点头,道:“就那个八角玲珑奔月灯吧。”
难度不低也不高,君非欣然应允,那盏灯着实做的精致,不少人都想要,随着竞争的白热化,闻予乐心也在跟着提了起来,不过君非在小姑娘心里的形象保持住了,灯还是到手了。
君非和闻予乐走出了人群,往前逛,走的也慢,再这样盛大的节日里,街上什么摊子都有,捏泥人的,卖糖画的,香囊簪子、饰品玩意、小吃字画等等,两人几乎在每一个摊位前都停留了一会儿。
君非正低头看摊子上的东西,被闻予乐拉了一下衣裳,君非道:“怎么了?”
闻予乐指了指前面站着的人道:“五哥。”
君非抬眼,是木存熙,这人不是应该在参加宫宴吗?怎么在这?木存熙走进,君非开口:“结束了?”
木存熙给人拢了一下披风,牵住了手,不凉,道:“没有,那位想打探我的态度,我应付了一会儿就直接说过来寻你,他同意了。”
君非挑眉:“他就这么同意了?”
木存熙道:“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他当然同意。”
君非脸上浮现了热意,无奈道:“你就这么当着众人说出来寻我?”
木存熙察觉到这人的不好意思,忍住笑正经道:“他们应该习以为常了。”
这两人说着话,闻予乐专心挑选摊位上的小玩意。
接着就是一个人的哀嚎声,而后一道爽朗又好听的声音传来:“你这小贼怎么光挑人家小姑娘的东西?往前二十里有的是人家,你怎么就不会想开一点?”
人群笑了出来,京城二十里外是一片坟地,去那偷东西可真是偷个鬼了!闻予乐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自己的钱袋没了!明白了缘由。
小偷见情况不好,直接就钻进了人群,君非挥了下手,不远处的暖风即刻离开追人去。
君非二人看向出手相助的人,道:“多谢这位侠士出手,家妹才不至于在这扫了兴。敢问兄台贵姓?”
出手的人二十左右,相貌与寻常男子相比更秀气,或是本身就是江湖上的人,身上那份侠气昭然,一身银色束袖长袍,端的是神采风扬。
对于君非的客气,也礼貌的还了一礼,道:“不必谢,对于贼人本就该出手,在下免贵姓白,白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