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任芸生以为这个寒假将平淡无痕地溜走时,在万家欢庆的年节里,噩耗猝然降临:姥姥突发恶疾。
消息传来,任芸生一家心急如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连生意也顾不上了,匆匆赶回老家照料老人。
“姥姥,你要勇敢。”屋里任泽生笨拙地说着稚气的话,引得李序玉破涕为笑,摸摸任泽生的头:“娘,外孙是让您要一直坚持下去呢。”
身患多种疾病的赵秀叶在已经瘦骨嶙峋,生命如风中残烛,危如累卵,只差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连举都举不稳的手抚摸着任泽生的脸。
“姥姥,坚持…”没说几个字,赵秀叶已经气若游丝。
氧气面罩上,随着她微弱的呼吸,一次次蒙上白雾,又缓缓褪去。
“序玉…出去,我和森森说会话。”
赵秀叶攒了攒力气,拉过旁边沉默的任芸生,对女儿说道。
李序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带着一屋子人退了出去。
“森森啊…咳咳…”赵秀叶刚开口,便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任芸生忙俯身去拍她的背。
“你…不要怪你的妈妈……”赵秀叶一口气说了下去,肉眼可见的疲累。
任芸生早就没有责怪李序玉,她只是跨不过去自己的那道坎了。
听了这话只觉得更加难受,心头酸涩难当,因为自己,让她的家人都一直担心她。
“姥姥知道森森那两年过的生不如死,却……为了最后的那点希望……硬是熬了过去。”赵秀叶浑浊的眼中溢出泪水,“姥姥也……想像你一样啊…坚持下去。可你们姥爷死了以后我就没有活的希望了啊…他走了,我的心也死了……
我想去找他啊,你们难过,不让我走啊。”她无力地捶打着床沿,泣不成声,“这三年……我浑浑噩噩……梦里全是他……怎能不想……”
沙哑的嗓音越来越低。
赵秀叶用尽最后力气,紧紧攥住任芸生的手,随后,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任芸生心中五味杂陈,终究与三年前姥爷离世时的麻木不同,内心不再毫无波澜。
此刻,她感到一种清晰的疼……
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疼。
姥姥早些年总疑心自己有病,四处求医问药,结果不过小恙。
或许老人最知天命,她早已感知到生命之沙正从指缝间悄然流逝。
病痛侵蚀的躯体,在时光里慢慢枯萎。
四月,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春天,她的生命却永远定格。
她终究是没挺住,找她的老头子去了。
苍白的容颜被轻轻覆上黄纸。
一缕灰白的发丝滑落,发梢凝结的水珠,像是她对这人世最后的眷恋。
震天的恸哭,红肿的双眼,街道上绵延的白布,一场浩大的葬礼。
白事三礼,三拜九叩。
李序玉哭的最厉害,不过三年光景,双亲接连离世。
娘想爹,她又何尝不想!
爹走了,她又何尝不想随父而去!
可她还有娘,有她自己的家庭…
她又怎能撒手而去!
如今,她又要重新振作,去为自己的家庭而活…
可凭什么,凭什么她家的人都要走了,最亲的人一个又一个离世…
该走的人却活的逍遥自在…
因着这场葬礼,丈夫家的一大家子都赶来了。就连年事已高的太奶奶,也执意前来。
“序玉啊,一定要振作……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太奶奶颤巍巍地劝慰。
李序玉哭着扶起太奶奶,重重地点点头。
太奶奶示意众人离开,独独拉着李序玉进了里屋说话。
“序玉,奶奶知道你现在情绪不佳,心里苦着……可有些话,奶奶今天必须说。”太奶奶握着她的手,声音苍老却清晰,“我一直知道……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他随了他那人渣爹的根……打架骂人,就是个混不吝的无赖……这些年,让你也跟着受不少委屈了。”
她顿了顿,浑浊的眼中带着恳切与无奈:“但奶奶今天想跟你说,一个家族里头,最忌讳的就是偏见和离心……一定要互相帮衬着走。我这辈子……最痛心的就是小儿子长歪了……可如今也想开了,人这一辈子啊,争来斗去……到头来,不过都是一捧黄土……”
屋内的谈话还在继续。
另一间屋里,任芸生心里对那位太奶奶有些好奇。
她前两年生病记忆力差了许多,到现在也才想起不过只星半点。
索性去问了大舅,才知道了一些事。
太奶奶一生笃信“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严令家中子辈不可向她传授任何知识,但却允许自己通过日复一日的经验来获得。
然而,这位被封建思想束缚了一辈子的老人,却极其开明地鼓励和支持所有儿孙后辈——无论男女——去学堂接受教育,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任芸生心头微动,对这位矛盾又坚韧的老人,悄然生出一丝仰慕。
现在基本在走剧情吧?
下章任芸生就会“看见”弥生的世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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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雪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