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为孩子最大的牺牲就是送给孩子最可怕的礼物。”
“无辜?那我呢?我不无辜吗?他们自以为为我好 ,所有的吃喝住行都想为我规划,所有的路都给我安排好了,哪怕我不愿意,哪怕我不适合,我的痛苦难受他们全都当看不见。他们生下我来就是把我当提线木偶的吗?为了把我关在笼子里?他们的虚荣需要牺牲我的自由去换取。那我呢?我的感受我的自尊,你知道有多压抑吗?小的时候,我不喜欢喝牛奶,她呢,每天都让我喝,后面我想吐了,她还要逼我,我爸也一样,他就是软饭男!一点主见都没有,甚至让他去死,去背锅他都毫不犹豫,他们最骄傲的儿子能有什么污点呢?!家里的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安排的,你们一点都不懂,我撒尿那个女人都要在厕所里装个摄像头了,幼儿园,小学,中学,志愿全都是她填的,我喜欢的人,也被她找人吓疯了,专业我根本就不喜欢,你知道做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有多累吗?我每次拿到的奖状奖金我多么希望能得到认可和表扬,她呢,她只会说还不够,她永远瞧不上我!”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段话,现场的人陷入了沉重的沉默。
“可是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妈。”
“我妈?她拿我当个人吗?我拿她当妈,她拿我当作品,给我做笼子,我的生活明明白白的,一眼望得到头!”
白蔹捂着脸任由自己跌在沙发上。
回忆开始倒带。
一辆酒红色的宝马正在公路上迎风驰骋,“半个月的科研有收获吗?”
驾驶座的女人调整着导航。
副驾驶的年轻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同事回家了,暂时......”
“那你浪费半个月在那里干嘛!”
夜息花眉间的严厉随着紧蹙的眉梢变得有些扭曲。
“成人不看过程,看结果明白吗?上次那个女人,没来找你了吧?”
白蔹脸色煞变,“妈你跟她说了什么?”
“你在责怪我?!”
“妈,丽丽她有抑郁症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更不可能让你和这种人相处,还有那些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全部给我打发掉。”
“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道两旁的树木风景飞逝,湮没在身后。
“妈,毕业后我想去另一个城市工作。”
“A市不好吗?经济和房价都还可以,优秀的人也很多。”
“可是妈......”
夜息花摁了摁喇叭,“好了,刚才的话不要让我再听见一遍,你知道我为了你考大学花了多少代价吗?”
“你肯定是被那群不三不四的人还有那个疯子带坏了!”
“妈,丽丽不是疯子!”
“怎么?你想为了一个疯子和你妈我吵架?!”
白蔹攥紧双拳,“丽丽不是疯子,你才是疯子!”他解开了安全带,脸上带着决绝,像一只逃逸的鸟窜出车门,在高速下翻滚。
“啊啊——”夜息花浓妆艳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弥补不了的裂痕,她停下车,外头刚好是一座高架桥。
白蔹身上的衣服被擦破,五官四肢都有着不同程序的擦伤。
“儿子!”
夜息花强势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心痛,她扶起摔伤的儿子,“你想气死我!你要气死我!”她拍打着他的胸膛。
他甩开她胡乱拍打的手 ,“我要去别的城市。”
“不可能!不可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陪那个疯子去看病,那不可能!她会毁了你的前途的!”
“不管怎么样,都是你把她逼疯的!”
夜息花突然冷笑几声,反撩着头发,“那个疯子杀了我的儿子,你不是白蔹!”尖利的指甲划破了白蔹的光洁的脸。
夜息花反手又给了他一个耳光,将他的眼镜掀翻在地。
白蔹发狠地推了她一把,那女人一个仰头,便掉进了万丈深渊。
白蔹一动不动,他趴在桥头,脚步挪动,却又停下来了,他甚至看着女人被湍急的河流打来打去,她努力呼救的样子像极了自己这几十年来的困兽犹斗,一股复仇的快感唤醒了他的多巴胺,瞧瞧她,那个在自己考不到满分就鞭打自己的女人,正在竭力的挣扎,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绝望一定席卷了她吧,就跟他做科研时一筹莫展想去跳楼一样吧。
脑海里突然回荡起一个声音,“大白 ,我好害怕。”
“丽丽!”
看着四周有人聚拢过来,白蔹才反应过来,他飞速找路来到桥下,女人已经喝了不少冷水,再加上过度惊吓,没有多少求生意志了。
再后来,他赶走了人群 ,他将打捞回来的母亲,哦不,确切的说是尸体,拉回了家。迎面而来的是父亲,他那懦弱的父亲生平第一次给了他一拳。
“你母亲是没有给你想要的,但是不代表没有用尽全力。”他红了眼,一日夫妻百日恩,但是还是冷静地将尸体拖到了冷冻柜中。
“如果东窗事发,我会帮你。”
“不用,连这种事你都要管我吗?我妈死了现在你也不放过我吗?”白蔹大喊大叫,依旧是无能狂吼。
白屈听而不闻,独自坐在卧室里点燃了一只香烟,眼圈扩散开来,像一滴墨水滴入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