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沈淳后,我去了太平堂。周咏梅的所作所为让许多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让我想到了原来乞庙的人。
太平堂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没人知道,但我最初想要的,不过是让这些乞丐有一屋一房,遮风挡雨。
有不少乞丐还认得我,我同他们聊了聊问了些近况。才知道阿大辞了原先分配的工作,去快乐天堂当了讲解员了,阿三因为年纪不够,没法当讲解员就在那儿打打下手,当个跑堂的。那些铺子除了开业第一天我都没去过,也没机会见到他们。
除此之外,那个我帮着上过药的婆婆,没来得及等到花开就走了。
太平堂里有个长生院,一半是点灯祈福的,一半是放些流浪之人的灵位。我在那边找了一会儿,终于在管理员的帮助下找到了老婆婆的灵位,原来她叫陈满芸。
“我们都叫她芸婆,芸婆是上个月初走的。听说您先是受了伤,又被困在公主府,芸婆还担心了好一阵。”管理员说。
“你叫什么名字。”
“方魏。我娘姓方,我爹姓魏,就叫我方魏了。”
“那你底下的弟弟妹妹,岂不是不好取名了?”
“那年水灾,房子、地,还有她们都没了,自然也不会有弟弟妹妹了。”
“对不起。”
“小王爷言重了,都是个人的命。”
永成六年,蜀南连降大雨,大坝决堤冲没民田千亩,民舍百间。当地难民流落至蜀中时曾言,大坝曾在两年前翻建,所用材料均为劣等砂石。经查为当地县令、土商勾结,从中牟利。贿户部尚书周咏梅,得批。
我心下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一直看着芸婆的灵位。方魏见状退了下去,没过一会儿他又回来,带着一个小盒子。
“小王爷,芸婆早年有一个儿子被人拐走了,她一路问一路找,最后走不动了就留在了京城。这个盒子里是她儿子的东西,如今芸婆走了,这盒子交给您总比放在我这里有用。”
我接过方魏递上来的盒子,里面是两件发黄的小衣,一个磨破了面的拨浪鼓,还有一根红色带子串着的小银鱼。我拿起小银鱼仔细看了看,带子上有不少干涸掉的血迹。
“她儿子叫陈鱼,被人拐走的时候才六岁。”
“多久了。”
“十二年了。”
“那今年得有十八了。”我合上盖子说。
“仅凭这点东西,又过了这么多年,茫茫人海哪里找得到。芸婆也知道,但始终放不下,闭眼前还一直喊着她儿子的名字。”
“我会想办法的。”
“生死有命,福祸天定,或许陈鱼现在过得很好,也说不定。”
“当真是福祸天定吗?”
男子生子太过凶险,许多富贵人家都会用替身,就是所谓的代孕。但是正经良家男子是不会做这种买卖的,所以就有了人贩子,专拐年幼的男子养大后当作产夫。当然拐女子的也有,毕竟女人也能生,产子的风险还比男人小。就是女子肚皮要比男子的贵,买家少。
我不知道陈鱼是不是被拐来干这种事,只是周咏梅一直干着这种买卖。
“东西先放你这里,过两天我找人来拿。”我把盒子还给方魏,然后朝怀镜说,“走,回刑部。”
沈淳还在看案卷,我一边走向内堂一边说:“在下尚有一事不明,想向沈大人请教。”
“何事?”
“我看到刑部的告示,上头写周咏梅私敛钱财,结党营私,年后处斩,以儆效尤。请问沈大人手上这些事,会公布出去吗?”
“这些是呈给陛下和刑部留档用的,自然不会让百姓知道。”
“为什么不能让她们知道?是怕让她们知道有这样的命官,寒了她们的心还是打了朝廷的脸?”
“小王爷,这是刑部不是您的私宅,请注意言辞。”
“那周咏梅的子女知道吗?”
“都是罪奴,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不怕周家人心存怨恨,蓄意报复?”
“所以才要一并问罪。”
“那请问,我刚才看的这些是不是均属朝廷机密?”
“是。”
我插着腰低着头一边来回踱步,一边不住点头。沈淳见状问道:“小王爷意欲为何啊?”
“不为何,只是觉得不该如此。可否借沈大人纸笔一用?”沈淳看我的眼神明显带着疑惑和不信任。
“沈大人放心,我只是想给一个人写封信。这信写完您也可以看。”
“小王爷请慎言慎行啊。”沈淳说着但并没有拒绝。
“多谢沈大人借笔。”
用惯了小竹笔,又懒得练字,我接过毛笔写得那叫一个四仰八叉,龙飞凤舞。堂外一个小吏突然跑来,说王府来了个叫金丝的丫鬟求见莫小王爷。沈淳见我在正埋头画符,就让她把人带了上来。
金丝朝沈淳行过礼后,附到我的耳边说周墨笛悬梁自尽了,人是救下来了,但本就心力交瘁的人这会儿像去了半条命。杨限的意思是让我缓缓,怕逼得太紧了,真叫那两兄弟没了命。
“你告诉杨限,我这就给他送去一劳永逸的法子。”
终于洋洋洒洒写完几张纸,我翻过去改了几个语气激动的词,改完后朝沈淳说:“有劳沈大人把这份请罪书呈予圣上,上头写明了所有一切皆是我一意孤行,与旁人无关。沈大人若不放心可以看看。”
说完,我带着怀镜又去了杨限那儿。还好,两个都还活着。
果然是周墨笛说完,周瑞宁不信。听说还侮辱了他弟对他的一片真心,非要觉得他弟和我狼狈为奸,周墨笛心灰意冷又带着一点愤慨,一时激动想不开了。
我了解完,让怀镜把周瑞宁绑好手,堵上嘴。在保证他和其他人都安全的情况下弄了出来。
周瑞宁被怀镜牵了出来,我一把提起他的衣领说:“你周家所有人都还没死呢,陛下仁慈决定年后问斩,她们还能吃上会儿牢饭。但是你听好了,等下我松开你的嘴,你若是敢骂莫王府和老娘一个字,我要弄死一个姓周的,还是容易的很。”
松开他嘴里的布条,他“莫怜星”只喊出两个字,我就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你不是周咏梅的长子吗,你娘不是花了很多心血,教了你不少东西吗?来让我看看你都学点了什么。”我指着街边一个卖糕饼的铺子问,“知不知道一块桂花糕多少钱?知不知道一块蜜糖酥多少钱?知不知道这样一家铺子,一年能赚多少?”
见周瑞宁没有说话,我挑衅地看着他:“怎么这都不知道?你娘不是为国为民的户部尚书吗?京城基本物价没教过你?没教过你怎么算各类商铺的生意利润?”
“我知道!小吃杂食铺每日可赚八十至百文,一年若无波折可赚三四十两!”周瑞宁说着推了我一把,但他的力气太轻了,没推动我自己倒是晃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