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谓的请神术,不过是以这些孩子的生机血肉为祭品,向邪神换取利益。”李珣打断了白衣人令人作呕的惺惺作态。
“将五岁的孩童砍去手脚,绝大多数孩子甚至熬不到第一朵花开,就会在巨大的痛苦中死去,能活下来的百不存一,就算是能活下来的那些,余生也一直要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抬眼看向白衣人,眼底看似平静无波,细看却藏着翻涌的风雷,“你做出这等草菅人命的下作之事,竟丝毫不以此为耻吗?”
沈安心下动了动,微微侧目看向李珣,从他平静的语调中察觉到了一丝隐藏的异样,刚刚白衣人把话说到那份上,李珣都没有任何反应,现在却不仅开了口,还一连说了一长串。
“哎呀,你看我!”面对李珣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质问,白衣人没有丝毫被指责的恼羞成怒,一敲扇子,笑了起来,“我可真是班门弄斧了,不怪先生生气,说起这些祭祀请神之术,还有谁能比您更懂的呢?”
沈安握着晨光笔的手下意识收紧,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毕竟,先生您可是出身洛西袁氏啊,这请神之法,最开始不就是从你们家流传出来的吗?”白衣人眨眨眼,漂亮的黑眼睛中闪过一丝纯粹的恶毒,“你那个五岁的亲弟弟,不就是这样被养成花神童子的吗?”
沈安干涩的声音里带着些难以置信,“是谁做的?”
“当然是他们自己呀。”白衣人摇着扇子,感叹道:“要我说,袁氏可真是命好。”
“原本出了个先生你,不顾监天司氏族不得参与科举的国法,改名换姓偷偷参加科举,还一路考到状元,犯下欺君犯上的大罪,虽然你靠着拜入学宫,保住了一条命,但袁氏的失宠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你父亲作为族长,丢了袁氏一族把持七代的监天司大司命位置,你们给皇室修陵的老本行也被褫夺,甚至连洛西的祖地都差点没保住。”
“大家都以为袁氏要完蛋了,结果竟然又让你们生出这么一个稀世珍宝。”
他赞叹道:“你那弟弟,出生时便能引灵气入体,资质甚至还在你之上,又偏偏是花朝节子时正出生,与花神娘娘的生时一模一样,听说他养成那天,足足开了万朵神花,把整个袁氏府邸都照得烟笼云霞,通过献上这个顶级的花神童子,袁氏重获帝宠,而皇帝则靠着花神童子,无所不知,为所欲为,就连假借修皇陵之名,祭炼培养蚩罗迦,也都是他从你们袁氏的花神童子处得到的秘方。”
“唔,这么算起来,前朝末年的天下大乱,你们袁氏也是罪魁之一嘛。”白衣人摸着假龙神的头,语气像是在点评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难怪后来袁氏死得这么惨,全族上下八百一十四口,尽数死于蛮人之手,竟还有人嫌不够,先是放火烧了宅子,又把所有烧剩下的骨头扔了粪坑,比挫骨扬灰还狠上三分,真是好——(拉长音)大的仇。”
“袁氏助纣为虐,血债累累,作恶多端,罄竹难书,有此结局,也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李珣的声音冷漠地好像是在说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人和事,“有些债,就算人死了也偿还不清,没什么冤枉的。”
“听先生这话,是全不把自己看作袁氏子,只当成学宫人了,倒不像传闻中那样,只是为了保命,才不得已入学宫做了入室弟子。”白衣人话风又一转,“可照你这么说,袁氏助纣为虐,才得了那样的下场,那你们学宫得了这样的下场,又是做下了什么恶呢?”
沈安听这话音,白衣人是又要准备开始不说人话,只觉得握着晨光笔的手有点发痒,深恨自己等级太低,对方看起来又明显是个大Boss,要是贸然出击,恐怕不仅揍不了他,还要被他反过来揍。
但这次还不等他说话,李珣已经先开口了,“那依你看,我们是做了什么恶?”
“要我说,你们最大的错就错在,实在太爱多管闲事。”白衣人煞有介事地道:“狗拿耗子,岂不也是恶事?”
“当初皇帝要养蚩罗迦,关你们什么事?他要杀平民,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们非要横插一脚,结果如何?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该死的人还是要死,甚至本来不该死的也死了。”白衣人目光看向他们背后,明显意有所指,沈安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是在看那个怪兽头顶的黑衣人。
“几十年过去了,你们就是永远也学不会做个聪明人,就像这回,我炸了赤峰山,你本来可以不来,可你还是来了。”
“小黑要抓个小孩,你也要管。”白衣人顿了顿,又添了两句点评,“不过说起那孩子,资质是真不错,就是可惜年纪大了点吧,不然,也是个养花神童子的好材料,现在么,就只能给小黑做个人牲了。”
他故作遗憾地摇摇头,“这座地宫,这具尸体,明明也都是我的东西,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但你就是要多管闲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还真进不来这座地宫,看在这个的份上,再加上我这人其实也实在不爱打打杀杀,要是大家能和气一点,把事做成,那是最好的。”白衣人一副“好商量”的样子,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来谈笔生意,要是你们现在就走,你之前把我的东西藏起来的事,我就不再追究了,不仅是你,还有你这两个小家伙,都可以离开。”
他一压手腕,折扇遥遥指向怪兽头顶,“不过,他的尸体必须留下,你不能带走。”
李珣:“既然你都愿意让我们三个人走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们把他的尸体一起带走?”
白衣人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因为因为他的主人已经把他送给我了。”
“他没有主人。”李珣的话仿佛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森冷的寒意。
白衣人收回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先生说这话,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李珥,原名饵七,是前朝护国公尓堂晔的嫡次子,七岁进饵卫营,八岁习“血器”,半年后便能“破室”,是饵卫营历史上最小的,同年被选为太子亲卫。”
“后来,圣驾驾临学宫,学宫宫主受皇帝之邀,亲为太子授课,太子仰慕宫主,本想自己拜入宫主门下,但因身份特殊,未能成行,最后,饵七代太子拜入学宫,成为老宫主的第三位入室弟子,也就是你的三师兄。”
这个白衣人似乎无所不知,李珣不愿透露的往事,被他轻而易举地和盘托出。沈安心中的疑问一个个得到解答,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浑身发冷。
“既然你知道他是我的三师兄,那你就也该知道,学宫宫规言明,凡拜入宫主门下做入室弟子者,无论原本是何出身,都必须放弃本来的身份地位,从他拜入学宫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没有主人了。”李珣字字坠地。
“先生这么说,就是在自欺欺人了。”白衣人道,“从他刺下人柴刺青的那一刻起,他就这辈子都是皇室的暗卫,皇室的每一个人,自然都是他的主人。”
说到这,他又十分通情达理地道:“我知道先生与他情谊深厚,要是换一个人,我也不是不能成全,就像前面那个小姑娘,我不就什么也没说,让你们把她带走了吗。”
“但一个天阶的“血器”,实在是举世罕见,丢了这个,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下一个,所以请先生恕我实在不能割爱,作为一点小小的补偿,我可以一人送你们一样你们需要的东西。”
“别忙着拒绝。”他赶在李珣出声前又说:“你们先听听看我的出价,再决定也不迟。”
他先看向楼兰:“这位先生是学机关术的,正巧,我前阵子得了一张地阶的机关图纸,虽然因为是残篇,只有地阶下品,但可是最少见的攻击类,若你将来能得到丢失的部分,完整版的图纸能达到地阶上品,成品威力堪比天阶,只这一张图纸,足够你成为机关圣手了。”
楼兰没有说话,这是很有诱惑力的筹码,但莫名的,沈安并不担心他会因此被收买。
白衣人又转向沈安:“这位小哥学的是“文以载道”吧?这灵术可是好久不见了,想来你师父就是学宫十二弟子排名最末,武帝麾下“江谋李断”中的那个李,号称“一笔胜千军”的李珉?”
虽然说的是问句,他的语气却十分笃定,不等沈安回答,他就已经开出了价码。
“我这里有一本文集,收录了历朝历代许多失传已久的名家作品,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本文集中的很多篇目,就连你师父手上也不会有,有了这本文集,你将来至少可以晋升地阶,甚至天阶有望。”
呜呜呜这几天好沉默啊……没有评论吗?真的没有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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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洛西袁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