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大堂灯火通明，装饰极尽奢华。
如果没有那些配枪的黑衣人来回巡逻，几乎与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别无二致。
白焰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一扇窗户，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冷香，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凝滞感。
这是一家建在地下的酒店。
穿着工作制服的前台走上来接待他们，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为众人做了简短的介绍。
酒店一共四层楼，从地下一层到地下四层，所有参加豪赌游戏的选手都居住在这里。
最底层的地下四层，住宿条件相对普通，选手可以免费居住。
越往上的楼层房型越高档，需要支付相应的费用才能入住。
在前台的指引下，选手们依次录入指纹。
“第一场游戏的报酬已经存入各位的个人账户。”前台指了指散布在大堂里的几台终端机，“账户余额可以在终端上查看，指纹与个人账户绑定，用于酒店内部消费。”
不少选手听完，立刻一拥而上，围在终端机前，查询自己第一场游戏获得的报酬。
白焰对此兴趣缺缺，他很清楚，在离开游戏前，账户上的钱带不走，终究只是数字罢了。
他走向电梯，打算先去地下四层的免费房型看看。
推开房门，他当即傻了眼，免费房间不到二十平米，放着一张狭窄的单人床，装修和快捷酒店差不多档次。
虽说勉强能住人，但是白焰已经很久没住过这种地方了，即使是债台高筑的时候。
这几年他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在城市之间流窜，却丝毫不妨碍他兼任多家公司的创始人和董事长，响亮的头衔印在烫金名片上。
当然，每一家都是空壳公司。
他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成功人士，出入各种会员制的高档场所，与身家过亿的企业家们谈笑风生，他们对什么行业感兴趣，他的公司就恰巧是做什么的，并且有着创新性的专利技术，以及漂亮的财务报表和现金流。
就这样他到处招摇撞骗，找银行贷款，找企业融资，一个公司破产倒闭了，就再开一个。
他发现了这个世界一条不为人知的奇怪规则——
一个人借的钱越多，越是能借到更多的钱。
或许盛世集团那七千万就是这么欠下的。他得罪过的冤大头太多，多到记不住名字，哪怕如今栽了跟头，那也是自食其果，他并不后悔。
他讨厌廉价的衣服、狭小的居住空间，这会让他想起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所以他肆无忌惮地敛财，又豪不吝惜地挥霍，租最好的车，住最贵的套房，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快活一天是一天，死也要死在铺满钞票的床上。
白焰回到地下一层的酒店大堂，只见彭虎骂骂咧咧地走向前台，看来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这种鸽子笼是人住的吗！？”彭虎大声嚷嚷，“赶紧给我换一间！要最上层的！”
前台笑容满面地回答：“没问题，地下一层最高档的房型是8888星币一天……”
彭虎不耐烦地打断她：“老子都参加豪赌游戏了，还在乎这点小钱？少废话，就要最高档的！”
“明白，这就给您安排。”前台熟练地为彭虎办理房型升级，“如果您还需要其他服务，请随时与我们联系。”
彭虎看着容貌姣好的前台，目光移向她被制服裙包裹的丰满曲线。
他的语气变得猥琐起来：“我想要你的特别服务，你懂我意思吧？钱不是问题。”
前台很有职业素养地微笑：“您说的这种服务，我们也是提供的，种类丰富任您挑选。有清纯萝莉，性感御姐，温柔少妇……”
彭虎听得两眼放光，正要开口。
前台继续补充道：“还有美艳人妖，肌肉猛男，霸道总裁……最近新加入了双胞胎兄弟套餐，很受欢迎呢。”
彭虎兴奋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嘴角抽了抽：“人妖也就算了，后面那些选项是什么鬼？”
“我们致力于满足客人的多样化需求，您可以尝试一些全新的体验，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噢！”前台笑容不变，贴心地提醒，“您在终端上就能直接预约。”
彭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没了骚扰前台的兴致，走向旁边的终端机，埋头挑选起来。
白焰瞥了一眼终端机上劲爆的图片，再一次感叹主办方真是商业鬼才。
一边把选手当摇钱树，一边变着法子从选手口袋里掏钱，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这是逮着一只羊薅到秃啊。
彭虎离开后，白焰同样选择了地下一层最贵的房型。
等待前台操作的期间，他从架子上抽出一本入住指南，简单浏览了一遍。
酒店除了提供特殊服务，还有香烟、雪茄、各类名酒，甚至违禁药品都有，而且种类相当丰富。
在药品目录中，一种新型致幻类药物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最近各大酒吧赌场的新宠，由于初上市反响火爆，导致短时间内供不应求，价格被炒得虚高。
而这里的价格却只有市场价的一半，很难不让人怀疑，游戏背后的势力掌控着货源。
刚才在游戏中，他用解药从李默凛口中套出情报，豪赌游戏的幕后操盘手正是盛世集团。
这么说来，他欠了盛世集团七千万，正好撞在枪口上，被抓进游戏也就不奇怪了。
曾经白焰顶着那些虚假头衔混迹名利场的时候，听说过不少关于盛世集团的传言。
现在看来，这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作为垄断多个行业、实力雄厚的大型财团，它的利润来源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干净。
这也是他相信李默凛没有说谎，把解药给他的原因。
办好入住后，他把房号留给前台，让她转告李默凛。
在下一场游戏前，他有必要找李默凛聊一聊，获取更多关于盛世集团和深渊的信息。
走回房间的路上，可以看到同样位于地下一层的商店、泳池、健身房和高档餐厅，设施十分便利。
他找到自己的房间，手指按在指纹锁上，门开了。
这是一间面积很大的豪华套房，阳台甚至连接着一个单独的室内花园，鹅卵石小径旁摆放着藤椅，绿植和花卉经过精心修剪，十分赏心悦目。
起居室里飘荡着高档香薰的味道，芬芳沁人心脾。
白焰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打了个滚，感觉所有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窗外是一片碧海蓝天，海浪拍打着金色的沙滩，让他回想起那些快乐的时光，游艇、香槟、比基尼美女。
当然最让他念念不忘的，还是海滨赌场顶层的旋转海景包厢。
他站起身，想要推开窗户吹一吹海风，却发现推不动。
仔细一看，那碧海蓝天竟是人造的虚拟景观，采用当下最前沿的技术，看起来极其逼真，几乎和实景并无二致。
白焰的好心情全没了，他瞬间清醒过来，地底下当然不可能有通向室外的窗户。
建造这样一座地下酒店，无非是为了防止选手逃跑，就算房间再怎么宽敞漂亮，本质上也只是一个豪华的监狱。
他立刻搬来一把椅子，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移开所有家具，近乎神经质地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连地毯下都没放过，确认没有摄像头和窃听设备。
做完这一切，他脸上的表情像油彩一样褪去，如同木偶被抽走了丝线。
他一把扯掉身上浮夸的燕尾服，狠狠塞进垃圾桶里，冲到洗手池边，试图把脸上的妆和头上的发胶洗掉。
一通乱抹之后，他抬头看镜子，更加凌乱的头发，眼下淡淡的乌青，无一不显示出他此刻的狼狈。
在镜子里那双有些陌生的眼睛里，他看到了恐惧，这恐惧又让他更加恐惧。
从被抓进来那一刻起，他就像一个走钢丝的杂技演员，为了保持平衡，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脚下的万丈深渊，直到从钢丝绳上走下来，才感到无尽的后怕。
被忽视已久的疲惫感占据上风，他回到卧室，脱力般地仰倒在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直到敲门声响起，白焰立刻惊醒，迷迷糊糊中竟有了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他的第一反应是债主或者条子找上门了，习惯性地爬起来就要翻窗逃走。
看着那扇景色绚丽却推不动的窗户，他又无奈地折了回来，转身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将乱糟糟的头发捋顺。
重新看向镜子的时候，镜中的人已经恢复了一贯从容的、游刃有余的姿态。
敲门的人是李默凛，他走进来关上门：“我找过了，房间里没有摄像头和窃听器。”
李默凛在这点上和白焰一样谨慎，只是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暴露出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白焰抬了抬手，示意他坐在对面的沙发。
李默凛没有动身，眼神戒备地站在原地，冷冷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白焰不答反问：“暗语的后半句是什么？”
李默凛皱眉：“我不能告诉你。”
白焰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其实知道前半句已经够了，如果他真在游戏里撞上深渊，利用这句暗语和已知的信息，足以让他假冒李默凛的身份，骗过深渊为自己所用。
但他有意这样发问，是因为他能看出来，李默凛在游戏里使用的手段并非本意。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李默凛身上还残留着某种未被磨灭的道德感，这将会成为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你有不愿透露的秘密，我也一样。”白焰说着话锋一转，语气毫不掩饰嘲讽之意，“如果我真和你拿到同一张藏宝图，实力又不如你，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李默凛噎了一下，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他心里十分懊恼，深渊肯定参加过不止一场游戏，不可能出现在新人秀里。
是生存的紧迫感让他失去了应有的理智，这才被人套出了最重要的信息。
但如果没有这一层意外，白焰也不会爽快地出手相助。
比起彭虎那种泯灭人性的通关方式，现在的结果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尽管在进入游戏前，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觉悟，为了完成任务，哪怕出卖自己的灵魂也在所不惜。
可他还是尽可能地想要守住人性的底线。
白焰看出他眼里的矛盾，再次开口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和你一样痛恨盛世集团。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利益共同体。”
说完他顿了顿，漫不经心地眯起眼，眸光里却多了一丝冷意：“你可以选择与我合作，也可以拒绝。不过那样的话，你的身份，深渊的存在，还有那句暗语，我都没有保密的义务。”
他最后一句话已然是**裸的威胁，李默凛眼里闪过怒意，又强行平静下来。
沉思良久，他最终开口道：“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他们逼我在合同上按了手印。”白焰不紧不慢地伸出手，展示指尖尚未结痂的伤口，“我不是自愿参加游戏的，而是被盛世集团抓进来的，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李默凛在进入游戏前，同样看过那份生死状一样的免责合同，只不过他是主动按下的手印。
尽管没有立刻表态，他眼里的戒备明显减轻了不少。
白焰嘴角噙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悠然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坐下聊。”
李默凛犹豫片刻，终于在沙发上坐下。
他缓缓开口道：“深渊是调查局的线人，手中掌握着足以扳倒盛世集团的关键罪证。”
白焰问：“他也在游戏里？”
李默凛点头：“半年前，深渊突然失联，留下的最后一条讯息，就是他进了豪赌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