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距离游戏结束还有最后半小时。
白焰站在别墅三楼的走廊里,手里拎着从酒窖里翻出的高度烈酒。
他推开走廊尽头的第一间房门,将烈酒肆意泼洒在床单、窗帘和地毯上。
接着他摸出从全际那里顺来的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窜了出来。
他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点燃了被酒液浸湿的布料。
火舌在酒精的助燃下猛地窜高,很快连成一片。
白焰没有停留,转身走向第二间、第三间……
观赏大厅里顿时骚动起来。
有人狐疑地发问:“他在干什么?”
有人恍然大悟:“天啊,他要烧了别墅!”
“这不是故意搞破坏吗?简直胡闹!”一位面容严肃的观众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被冒犯的恼怒。
“不过……规则似乎并没有禁止放火。”
“主办方不管管吗?”
“管什么?”有观众不以为然地笑道,“一栋别墅值几个钱?这里一天的流水,够买下整座山了。”
“是啊,我们花了这么多钱,不就是为了看这种场面吗?循规蹈矩多没意思。”
画面中,火焰在白焰身后蔓延,一间间客房接连沦陷。
炽热的气流在走廊里翻涌,掀起他的衣角,推着他走向二楼。
主卧的窗帘被扯下,书房的书架被推倒,藏书散落一地,化作最好的助燃物。
餐厅里,长条餐桌上的桌布燃烧起来,照亮了墙上那张诡异的巨幅壁画。
那些扭曲的人形仿佛活了过来,在烈火中经受炙烤,最终一点点被火光吞噬,迎来了痛苦的解脱。
火势以一种不可阻挡的速度,一路席卷至二楼大厅。
大厅里奇珍异兽的标本,墙上的油画和精美的壁炉,以及地上鲜血淋漓的尸体,都镀上了一层妖异而瑰丽的色彩。
观赏大厅内,硕大的屏幕被熊熊火光占据,整个空间似乎都因此明亮了几分。
观众们有的质疑,有的兴奋不已,但无一例外,所有人紧盯着屏幕,完全被这场极具冲击力的毁灭吸引了目光。
在这座金钱堆砌的游乐场里,毁灭与狂欢本就是一体。
而今晚,他们终于等到了一场足够华丽的戏码。
白焰沿着盘旋的楼梯,缓步从二楼走下来。
火光将他无暇的面容映照得愈发摄人心魄,连发梢都跳跃着绚烂的金色。
整栋别墅仿佛变成了独属于他的盛大舞台。
与此同时,导播间却乱作一团。
别墅里的摄像头在高温中接连报废,监控屏幕像多米诺骨牌倒塌一般,一块接一块黑掉。
技术人员不得不从其它还未报废的摄像头中,挑选合适的画面,手忙脚乱地进行切换。
这就导致主画面上不同视角的片段交替出现,间或夹杂着短暂的黑屏,宛如一段风格怪诞的默片,呈现出连导播都始料未及的震撼效果。
白焰即将走出别墅大门,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天花板的一角。
那里有一枚距离起火点较远的摄像头,尚未遭到高温侵袭,清晰地记录着前方的景象。
“快,切主画面!”导播大声喊道。
白焰面向镜头,嘴角微扬。
漫天火光中,他单手置于胸前,仿佛歌剧演员谢幕般,优雅地行了一礼。
观赏大厅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议论和喧哗。
“这才叫节目效果!”
“太疯了,我赌他下一轮还能活下来,加注八百万!”
“不愧是我从新人秀就看好的选手。”田村翠珠肥胖的身躯不自觉前倾,眼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这种破坏力,真令人着迷……”
她身边侍立着一位西装笔挺的俊美男子,是田村翠珠的顾问,此时正拿起一枚樱桃,贴心地送到她嘴边。
田村翠珠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逼得他不得不俯身贴近自己。
她压低声音,在顾问耳边说道:“告诉主办方,游戏结束后,我要见一见我们的纵火犯。”
铺满隔音材料的小房间里,游戏总策划齐乐勋坐在地板上,怀里抱着一包薯片。
看着白焰疯狂飙升的下注额,他咔哧咔哧地啃着薯片,含混不清地嘟囔:“啧,第一场正式游戏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对讲机里不断传来各种汇报和请示,通讯器也滴滴滴响个不停。
齐乐勋烦躁地挠了挠粉色头发:“这才两场游戏,这家伙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让我不得安宁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按下接听键。
下属惊慌失措的声音立刻响起:“齐导,白焰把别墅点着了!”
齐乐勋语气无奈:“我看见了,难不成你以为我在外太空看直播?”
下属焦急地追问:“那需要派人灭火吗?游戏还要继续吗?”
“不需要,一切照旧。”齐乐勋懒洋洋地说道。
“可是就这么放任火势蔓延……”
“损失在预算内,只是一幢别墅而已,又不是烧了整座山。”
齐乐勋看着那条节节攀升的下注曲线,娃娃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既然火已经烧起来了,那就让它烧得更值些。
“通知直升机待命。”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游戏结束前,谁也不准插手。”
说完他掐断了通话,随手把对讲机扔向房间角落。
这一把火像是点着了马蜂窝,整座山的阴影都开始蠢蠢欲动。
游戏临近尾声,选手们趁着最后的混乱挣扎搏命。死神的倒计时悬在头顶,最能激发人类血液里的疯狂。
白焰走出别墅,身后是翻腾的火海,梁木的爆裂声和玻璃的炸响此起彼伏。
全际倚在一棵树下,挑眉看着他:“你偷我的东西,就是为了干这个?”
“功劳也算你一份?”白焰眼角弯起愉悦的弧度,“别说那么难听嘛,是借,不是偷。”
说着,他随手将打火机抛给全际。
全际稳稳接住,指腹摩挲着发烫的金属外壳:“你倒是比我想的更有意思。”
白焰潇洒地摆了摆手,转身时丢下一句:“对了,大明星我放走了。这下我可不欠你了。”
全际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目光有些深。
他当然知道明艺伦死了,司年在天台上一箭射杀明艺伦的那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让他觉得有趣的是,白焰似乎对此并不知情。
他低沉开口道:“那个用匕首的……”
山风很大,白焰没听清,疑惑地回头:“什么?”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你欠我的,还没还清。”
全际说完,转身消失在漆黑的山林中。
白焰眯了眯眼,隐约觉得全际话里有话。
还没等他抓住那层意思,他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司年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凝视着燃烧的别墅。
先前白焰提议烧了别墅,给主办方找点麻烦,但司年对此没有表现出太大兴趣,反而独自离开了。
白焰没有走过去,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观察司年。
只见他盯着那片火海,专注得近乎出神。
火光映在他黑沉沉的眼睛里,像是落进了一片无边的灰烬中。
白焰心里猛然一惊。
司年的眼神让他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寒意。
就在这时,电子礼炮轰然炸响。
与开场时如出一辙的图案在夜空中绽放,五彩缎带、金币和筹码在火光中飞舞。
游戏结束了。
山脚下,一块铁栅栏向上顶开,一个佝偻的人影从排水沟里爬了出来。
他脸上沾满烂泥,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正是蜡化症患者刘丙焕。
游戏一开始,白焰和他互换身份后,他变成老鼠,立刻转身跑回山脚的出发点,钻进了排水沟。
那里是一片没有树木遮挡的草地,四周一览无余,地面上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
期间只有一位选手路过附近,远远望了一眼便离开了,没有触发手环的红光。
于是刘丙焕就像一只真正的老鼠一样,蜷缩在排水沟里,一直躲到游戏结束,再次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啊!!!”
惨叫声忽然响起,一声接着一声,撕裂了夜幕。
无人机早已就位,枪口锁定所有身份是猫的选手们,开始处决本场游戏的失败者。
重机枪毫不留情地扫射,枪声响彻林间,持续了足有半分钟。
山风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吹得人遍体生寒。
两架无人机悬停在白焰前方不远处,将他的身影实时投放在观众眼前。
其他选手也是同样的待遇。镜头对准这些生还者,如同某种以情绪为食的怪物,贪婪地攫取他们每一个眼神、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白焰绷直脊背,低头将表情藏进阴影里。
恐惧蚕食着他的意志,与之伴随的还有喷薄而出的愤怒和仇恨,几乎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攥紧拳头。
可他只是手指动了动,很快又松开。
再次抬头时,他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直直迎上镜头,露出一个张扬到略显疯狂的笑容。
存活的选手们再次被蒙上眼睛,带进越野车,转运回地下酒店。
次日一早,白焰在酒店的终端机上查询了个人账户余额。
这场游戏他收获了八千多万下注,按照百分之五的分红比例,也就是四百多万分红。
再加上每场游戏一百万的基础报酬,他的个人账户一下子进账了五百多万。
虽然距离偿还七千万的债务还差得远,但足够他在酒店尽情挥霍了。
他晃进地下一层的奢侈品店,手指掠过当季最新款的时装、闪闪发光的珠宝和名表。
“这件,这件,还有橱窗里那排,全部包起来。”
结完账,当服务生推着那些华美的商品送入他的套房时,他感到了某种虚幻却有效的慰藉。
他换上一件暗金丝绒衬衫,米色亚麻长裤,红宝石扳指搭配同色袖扣,看上去就像一位来高档酒店度假的贵公子。
额角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只是纱布上渗出一点猩红,显得很是突兀。
在走廊里他与全际擦肩而过,全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穿成这样是要去走秀?”
白焰反问:“怎么,被我帅到了?”
全际隔空点了点他额头上那块纱布,语气讥诮:“被你的纱布帅到了。”
“战损造型懂吗?”白焰笑得毫不在意,“嫉妒我的衣品就直说。”
他穿过走廊,径直走进钻石餐厅,点了几道平时爱吃的菜。
法式鹅肝佐鲟鱼子酱,奶油芝士焗蓝龙虾,菲力牛排,还有限量拍卖级的琥珀红茶。
尽管牛排上的血丝让他产生了一些不愉快的联想,但他很快凭借良好的心理素质,将无用的杂念抛到脑后。
饱餐一顿后,他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他静下心来,回想司年在游戏里的种种表现,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思忖片刻,他决定找司年聊一聊,看能不能打探出什么。
他离开餐厅,顺着司年告诉他的房间号找过去,惊讶地发现司年的房间在地下四层。
白焰敲门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涌起一阵狐疑。
以司年展现的实力,观众的下注额绝不会少。
他怎么会住在最底层的免费房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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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猫鼠游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