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装的是声控灯,刹时亮起来了,照亮了一张宽大的会议桌和十一把椅子,铺的是松软的棕毛毯。
沈归及时伸出手,先扶住了许弋。
他俯下身,一弯手臂——把许弋打横抱在身前,阔步出了电梯。
“沈归……”
许弋的额头贴在沈归胸口,白皙的额头被压出一道红印子,甚至连平缓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沈归的神色松怔了一下,没忍住,轻声地回答她:“我在。”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透着层层土壤,传递到沈归的耳中,耳膜生疼。
半座山的土层猛然轰开,飞石碎土,尘埃弥漫了几公里远,一股焦味浓郁的化都化不开。
霎时火光大现,阴山镇准备好的火油燃烧起来,一切都会随着组织的装置毁于一旦。
连带着那条通向会议室的入口,也会彻底封死。
只有会议室稳如泰山。
能进出会议室的才是核心人物,组织不会让他们死的。
*
眼看着西边天上的晚霞渐渐地隐去,黄昏在松涛和晚风中悄悄地降落下来。广阔的天幕上出现了最初的几颗星星,树木间晃动着飒飒飞翔的鸟的黑影。
许弋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转着魔方。
市局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魔方不经意的摩擦声。
剩下几人笔直地站在办公桌前,低着头,面对盛怒的周局——
“你说说你们!第二次了,上次入室错杀案还没抓到凶手,你们把圆钼工厂炸了,明悦山庄不远处可是居民区啊!要是造成群众损伤怎么办?”
周局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头发白了一半,正对着几人怒发冲冠,气的恨不能跳上桌子,朝着他们的天灵盖来一巴掌。
“这次的爆炸就算没闹出人命,也造成了严重的群众恐慌!晚上还有新闻发布会,你们最好立刻开始想想怎么安抚群众……还有,那个……许弋!”
许弋拼完最后一个面,把魔方搁在茶几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怎么了周老?我是受害者,现在听不得大声说话。”
周局怒瞪着她,盯着她许久,见她依旧懒散的样子,被气的火冒三丈:“你说你怎么带的人?不知道把伤亡降到最小?有时间让苏锦带人撤退,没时间阻止爆炸?”
周局曾经是金悦公安大学的讲师,他所教的专题和许弋所选的不谋而合,阴差阳错也有了半年多的师生情。
他知道许弋根骨里埋着一颗桀骜的种子,对这样的学生又爱又担忧,如今担忧还是都落了实:“你说说你……”
“周局,我被革职两年了。”许弋“啧”的一声靠在沙发上,“您要是硬要说的话,我应该算个受害者。”
陶宇听了她的话,也立刻出来附和道:“是啊周局,许老师是被我拖过来帮忙的,没有许老师,我们三个可能都出不了长柳墓……”
“你闭嘴!”周局和炸毛似的猫,吼了他一句。
陶宇哆嗦了一下,彻底噤声了。
周局撂下一句“你们自己看着办”,怒气冲冲的离开应对各方记者了。
许弋重新打乱了魔方,支着下巴,对着一旁默不作声的虞衡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组织内部可能起内讧了。”
虞衡东瘫在沙发上,阖着眼,一副被吓得心有余悸的样子:“我坐在车里,看到半个山头都轰没的时候还在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许弋绝对被炸成八瓣了。”
许弋:“……”
虞衡东睁开眼,凑过来仔细道:“……不是我说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啊?怎么脸上一点灰都没有?”
许弋闻言,冷笑一声:“那得谢谢组织那帮人,是真惜命。”
陶宇长出了口气,就近找了个沙发瘫了上去,“我们八成要被停职好久了。”
“你以为公安的人手很多?”许弋还原魔方的速度极快,没多久,就无聊的把魔方再次搁在茶几上了。
苏锦也点头:“确实,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很难有人手顶这个烫手山芋。”
苏锦原先就在金悦市工作,特别了解许弋被革职的风波——整个金悦市公安局刑侦队支队没人顶替,案子越积越多,下属还不服管教。
陶宇怔怔地“啊”了一声:“难怪他这么生气……我们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撸不掉我们。”
他说着莫名地笑了两声。
许弋蹙着眉看了他一眼:“陶宇?”
陶宇一个激灵,直挺地站了起来:“许老师,怎么了?”
“安青律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没?”
陶宇闻言立刻回答道:“死因就是刀伤,尚未出现**静脉网现象,死亡时间也与之前的吻合。从子宫的宫颈,可以判断该女子没有生育过。但是在做腹腔解剖的时候……我们在她的胃粘膜里提取出来了一点羧基丁酸……”
“羧基丁酸?”苏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么重要的事你放到现在才说?”
陶宇被冤枉得脸都皱起来了:“我本来倒是想说啊,先是追杀凶手再是爆炸的,把凶手捉拿归案总比羧基丁酸重要吧?”
虞衡东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很不好:“也就是说,安青律是被人迷晕了后被杀的……服下羧基丁酸的人,没有行为能力独自上到半山,所以安青律是先上到了明悦山庄,之后在被杀了的。”
讨论“自己发小怎么死的”这种事,许弋哪怕只是复苏了百分之一的记忆,也能略微感受到痛楚。
“组织是有预谋杀人的,所以安青律是被组织引来明悦山庄的,”许弋的指尖轻轻敲着沙发,“……那安青律为什么来呢?”
钟兰玉、罗伊、安青律……一个一个被组织引向她身边,最后让她一遍遍深刻接触他们的死……等她恢复记忆的那天会怎么样?
会疯掉吗?
许弋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虞衡东,吩咐他们一声:“新闻发布会肯定还是需要你们出去解释的,老周一个人兜不住,你们先去吧。”
“我去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