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没坐相！”凌霄将竹筷拍在瓷碗上，发出一声巨响，凌云颤颤地将腿从椅子上移开，感觉饭菜都不香了。
他上一次因为这种小事被人教训还是在孤儿院的时候。
凌霄眸中出现一瞬间的惊讶，像是没料到这句日常训话此时居然起了作用，凌云吓得像只小鹌鹑，默默含着筷子。
凌霄站在他身旁伺候着的江隶道，“你也坐下，给少爷剥只虾。”
“我才不吃呢……”他可不敢吃男主剥的虾，于是装作挑食的模样，显然对方也压根没打算干这事。
“那吃点别的。”凌霄不由分说地往凌云碗里夹了一筷子茼蒿，其实算是另类的道歉，可惜凌云并没有意识到，又怕不吃惹恼他，但面对讨厌的食物，又实在吃不下。
“哎呀，不要拘谨，你也多吃点。”
凌云刚将碗中青菜转给江隶，一股电流便通过全身，只能强忍痛苦，可表情仍然出卖了他。
“让你吃点菜就这么难受？”凌霄语气低沉，撂下这句话便早早离桌。
江隶平时与府中下人一起吃大锅饭，头一次上桌，碗里却放了被凌云口水沾过的菜，掩盖不住内心的嫌弃。
“我这爹也真是，最烦饭桌上被人说教了。”凌云自言自语道，顺手夹了一块山药放入口中，软糯糯的，刚刚看凌霄似乎很爱这道菜，果然味道不错。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凌云嚼着口中食，回头便对上江隶愣住的眼神，皱眉问道，没听到他的回答便模糊了视线。
而当他再次清醒时已经躺在卧室床上了，身边围了一圈人，心急如焚的凌老爷，不知所措的凌朵还有一个平静如水的江隶。
“我这是怎么了？”凌云脱口而出，支起身却发现手背出了许多红疹，看得他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少爷，你不知道自己对山药过敏吗？还非要吃。”
凌朵蹲在他床边，担忧地说。
还真不知道，凌云心想，这么细节的设定，书里肯定没写过。
“我……忘了。”凌云心虚地回道。
“往后让厨房就别购置了，他们少爷是个不长脑子的。”凌霄恨铁不成钢地端着刚熬好的药，爱之深，责之切。
“爹你不是爱吃吗？我这次记住了，以后绝不动筷就是。”
凌云一连吃了好几块蜜饯，就是不见喝一口药，后来凌朵不肯给他继续吃了，才捏着鼻子把药一饮而尽。
“这几日就别去学堂了，好好在家调理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不用上学，哪怕是已经毕业好多年的凌云第一反应仍旧是喜上眉梢。
在满屋人乌泱泱地踏出门槛时，凌云分明在江隶最后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怀疑，但很快思绪便被系统音打乱。
【书中第五章开始，因为男主在学堂抢了原主的风头，所以原主差人堵了男主，恰好遇见踏青的郭凝，这才让男主免于一劫，宿主，你这个恶人必做不可，不然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能见上面？】
凌云紧皱眉头，似乎不敢相信这剧情竟是出自自己的手笔，年轻时的自己究竟脑袋瓜里想的是啥，炮灰也不能坏的这么无理取闹啊，怪不得被那么多人吐槽无脑狗血。
他从系统那儿重新将原著书召唤出，研究起来，幸好书里在新手村这个地方主要写的事件就那么几个，挨着做完应该不是很难。
次日，凌云单独召见了自己的小弟凌虎，并委以他重任，凌虎一听少爷终于要教训那个目中无人的江隶，跃跃欲试。
结果按照他所说，在一暗巷中堵住江隶的去路，一伙儿八个人，还学人家专业杀手用黑布蒙着面，结果全部被江隶踩断胳膊，耷拉着像毛毛虫，乱甩着小跑回府，苦不堪言。
听说他们的惨样，凌云心有不忍，连忙带了伤药看望他的小弟们，按理说他们人数上占了优势，怎么会被打成这样呢？
“可有遇见郭小姐？”
凌虎疼得直哼哼，心中弥漫着辜负凌云信任后的酸楚，回道，“没有啊少爷。”
怎么回事？系统的确是说的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来着。
凌云左思右想，就是没料到江隶收拾这伙儿人的速度之快，郭凝压根没赶上。
这可不行，如果再不让他和郭小姐有交流，男主怎么长技能点，万一入了仙门斗不过同期可就糟糕了。
凌云托着下巴，又偷偷尾随了江隶一天。
黄昏时分，他在后厨捉了一只活鸡，在大庭广众之下硬生生将其双翅折断，拔毛放血，完了还受到了厨娘的感谢。
“他这是在杀鸡儆猴吗？”凌云熟练运用了一个成语，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更上一层楼，只是将自己比作猴子，有些难听。
【应该……是吧。】
系统许久才答道。
察觉到江隶视线的移动，凌云几乎是瞬间躲在了掩体之后。
晚饭时，那只倒霉的大公鸡便被端上了餐桌，在江隶如同利刃的注视下，凌云哆哆嗦嗦地吃了两个鸡腿……怪香的。
夜里，他便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来便安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虽然他相信，以现在江隶的人设，大概是不会趁他晚上睡觉然后一刀将他攮死的。
于是他便坐在床边，抱着枕头看对方忙活，试图从他的举动中观察出一丝令自己不爽的地方，然后顺理成章地将人从房间里撵走。
“凌少爷，已入亥时。”
凌云总觉得他每次喊自己都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江隶干活很麻利，反正在自小不擅长干家务活的凌云看来是如此的，待他将矮桌上的宣纸抻好后，才开口道。
“叫我凌云吧，一口一个少爷的真不习惯。”今日院中的人冲他低眉颔首，一种封建旧社会的感觉油然而生，压抑得很。
“于礼不合。”
半天，江隶才吐出四个字，凌云也因为这话受了惩罚，身上又酥又麻，无奈随他去了。
【宿主，原著凌云是不会这么好脾气地和男主讲话的，很ooc！】
系统插嘴道。
凌云伸手将那团只有他能看见的云雾抓散，不爽。
他翻身下床，三步并作两步滑倒在书案旁，对上江隶的目光。
“既然你在这儿，那就顺便帮少爷我做了课业吧。”
凌云有些颓唐地说道，趴在书案前，不时地瞅江隶一眼，感叹不愧是本书唯一龙傲天，气质就是和他们这些小配角不同，浑身好似散发着耀眼的光。
他随意从笔筒中抽出来一根毛笔，递给江隶后趴在矮桌一侧。
乌发如瀑，不同于白日被丝带高高扎起，散落在纸上如同勾勒出一副水墨画般，许是有些困了，凌云打着哈欠，眸中蓄满泪水。
“写什么？”江隶颇为无奈，但既然是明面上的吩咐，没有不做的道理。
“好像是《论语》第七章。”凌云抬眸，至于内容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或许他上学的时候学过，还用在了小说里，但现在让他默写一遍，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学堂的夫子是个严格的老头，这里可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他本人打小就怕老师，大概没原主胆子那么肥，又是逃课又是戏弄夫子的。
为了不被凌霄再次责罚关禁闭，凌云便起了找代笔的念头，想着江隶同意最好，不同意就用身份压一压他。
“好，先去睡吧，明日交予你。”
江隶应下，已经磨起了墨。
往日里，凌云可是从来不会主动做课业，甚至连代笔也懒得找，看中夫子也不敢惹他，凌霄以为他在老实学知识，实际上却是整日与朋友厮混。
凌云抢过他手里的墨条，催着他，“我来我来，你快写就是。”
凌云本以为他是这本书的创作者，合该是最了解角色内心的人，至少江隶，他该是能看懂的，毕竟这书里近百万的文字，十有**用在了塑造江隶上，可真让他与之面对面，又好像眼前被蒙了一层雾，看不真切。
年幼的时候也曾仰慕书中完美的人格，想给予他一切美好，结果仅仅几年，江隶便得来个独守九重天的下场，甚至结局都不是凌云亲自码出来的文字。
凌云给自己洗脑，匆忙的结局也不错啊，本是奴籍的主角摸爬滚打终于受到了人人敬仰，即便同为神仙也要敬他几分，别的小配角不说，至少对于江隶来说肯定是圆满的。
原本未曾在凌云心中掀起什么波澜，可当书中人如此真实地坐在自己对面之时，凌云还是感到一股郁闷油然而生。
“少爷这些时日可是有何指教？”
凌云困得眼皮打架，突然被这么一问，瞌睡虫瞬间被消灭大半。
“今日凌虎他们找我的麻烦，我教训了他们一通，少爷也不想着为他们‘讨回公道’？”
江隶试探，换做他记忆里的凌少爷，必然会勃然大怒，不由分说按府规给他按个中伤同僚的罪名。
可眼前之人却完全不同，心虚地望向屋顶，然后摇了摇头，“你想多了。”
“既然不是受了少爷的吩咐，下次我可就不留手了。”江隶勾起嘴角，正巧也写完了课业，将笔搁在墨碟之上。
“诶不行不行……”凌虎还有戏份呢，而且他们确实是自己派过去的，但是罪不至死吧。
被完全看穿心思的凌云立刻开启了耍赖皮模式，抱着枕头回到床上，顺势拉上了帘子，并放话，“走之前记得掌灯！”
江隶熄了蜡烛，在廊下静立许久，忆起九重天之上，琉璃棋盘碎裂的瞬间，刺眼金光与眼前少年的面孔重叠，再度清明时他已经回到了千年前的凌府。
而那时肉身上落的轻伤与布满裂痕的元神相比显得不足挂齿，他耗费数日才将其修复完整，虽说身体因为年纪而青涩，但体内灵气却与他从前一样汹涌澎湃。
修为……兴许只恢复了十之五六。
不曾离开凌府，也是对凌云心存疑虑，在凌府做家丁的日子固然艰苦，但凌霄对他的尽心栽培也是真的。
而今他这独子好似被魔族功法夺舍，为报答往日恩情，他也该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再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