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黎刚踏进家门,就看见沙发上的陆远洲正横眉竖眼地盯着她。他,似乎很是生气,以往斯文风雅的模样全然消失不见,声音里也满是怒意。
“你还知道回来?”
沈知黎一边换鞋,一边微叹了口气。随即,缓缓走到他跟前,万分无奈:“远洲,为什么你一直不愿意让我出去呢?你说你想省钱,这几年不带我出去,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自己出去花自己的钱,也不行吗?”
“你挣的那点钱,交完房租还剩多少?还出去玩,我跟你在一起是奔着结婚去的,不是为了天天吃喝玩乐!”陆远洲扶了扶高挺鼻梁上的黑色眼镜,神情不怒自威。
沈知黎在他身边缓缓坐下,微叹了口气:“我也没有天天吃喝玩乐呀,我只不过是出去找点摄影灵感,最近公司催的紧。”
陆远洲转过头看她,面上露出一丝讥讽:“就你那小破广告公司,能有什么可催的!”
沈知黎一听这话,一向的好脾气倏然被点爆。
她蹭地站起身,瞪着陆远洲那张瞧不起人的脸,忍不住怒斥着:“陆远洲,我自知比不上你这大建筑师,可我挣钱自己花,从未花过你一分半点。我又不是你的笼中鸟、金丝雀,难道出去一趟都不行?而且,你这两年天天说存钱,我也没见你拿钱出来维持共同生活呀!”
沈知黎又想到了什么,万般无奈,仰头不让眼泪滑下。长吸了一口气,下颚止不住微微抖动,牙齿也跟着打颤:“也是,你天天说你妈身体不好,钱得打回去给她看病,我也同意了。就连这房租都是我付的,你又有什么资格管我呢!”
说罢,又心如死灰般地盯着陆远洲,任由眼泪止不住地流。
“是,我没资格管你,那你走啊,我又不拦你。倒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早就不完整了,你离开我,你以为谁还会要你啊?”陆远洲抬眸看她,眼里的讥讽又深了几分,话语既刻薄又无情。
窗外的雨停了,男人的话也万分清晰地潜入沈知黎耳里。几只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像是在催着沈知黎快点回应。可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很想怒骂眼前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她殷红着双眸,盯着那还在沙发上安然坐着的男人。心中憋着一股怨气,全身颤抖着,怒不可遏。千言万语却只融成寥寥几句。
“你走,现在就走!我不想看到你!”
陆远洲闻言,竟真就顺从着淡然地出了门。
阳台上的沈知黎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看着那熟悉的车牌一点点消失在眼前。她缓缓蹲下身,环抱住自己,掩面而哭。
……
一连三周,陆远洲未曾回来过一次,可他的东西也未曾消失过一件。
沈知黎看着衣柜里陆远洲近一年内新购入的那几套衬衣和西装,一件件上都印着“Brioni”的字样。这个商标,她曾在一对拍婚纱照的客户身上见过。想起自己当时还特意搜过,属于奢侈品牌。沈知黎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疑惑。
“他,哪来的钱买这些?”
倏然,又在那些衣服上闻到了一阵阵香草中又带着玫瑰和柑橘的香味。她又凑近闻了闻。
“这香味好熟悉!好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前天在公司预定拍摄订婚照的那个女孩。她气质明媚,青春靓丽,但那双眼中总是带着一缕忧愁。沈知黎与她擦肩而过时,被她身上那股冷冽的清香深深吸引着。
沈知黎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怀疑,小声呢喃。
“陆远洲和她,是不是认识?”
就这样细细地想着,沈知黎对陆远洲这两年的变化突然有了头绪。她冷笑了声,不出几秒,心里便有了主意。
她打开书桌抽屉,取出一个手机盒,里面放了一张陆远洲前不久停用的电话卡。沈知黎暗喜:“果然,他没带走。”
随后,她将这张无用的手机号和陆远洲的身份证号以及一些能证明两人关系的信息一一收集后,便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110”。
“喂您好!我是清雅苑小区7号楼4楼的住户,我要报案,我‘未婚夫’已经失踪整整三周了。”
去警局的路上还顺便将那些信息一张张打印了出来。
……
出了警局,沈知黎长叹了口气。面上看似冷静,眼里却暗藏恨意。警察电脑上需要她辨别的监控影像在沈知黎脑海里一帧帧闪现。那些都是陆远洲频繁出入高档别墅区——静水山庄的证据,她不禁暗暗自嘲。
“陆远洲,你果然好样的!”
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面带邪笑,一股报复性心里涌上心头。
“陆远洲,你等着瞧吧,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出租车停在她面前,待她报了手机尾号后,便径直朝静水山庄而去。她,需要去蹲点收集实证。
殊不知,她面上的一切变化,皆入周宴礼的眼中。他从对面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出来后,便拨通了警局好友肖铎的电话。肖铎此时正看着电脑上陆远洲的那些行踪数据,和一旁的同事们吐槽。电话响起,却也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
“喂,周哥,什么事?”
“刚刚是不是有位叫沈知黎的女孩在你们警局?她所为何事?”
“你说她呀?啧啧啧,你可别问了,这女孩也是够可怜的。他男朋友傍上了一个富婆,把她给甩了。”
肖铎想起周宴礼此次前来南苏的目的,不禁叮嘱道:“欸?这个陆远洲是不是你前两天说的合作对象呀?周哥,你可得小心点,这人看起来心思不正……”
肖铎还欲嘱咐些什么,却被周宴礼冷声打断了。
“知道了。”
随后,他便挂断了电话。回忆起沈知黎的唇语,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陆远洲?原来你就是她的男朋友。看来,我的合作对象需要换个人了。”
说罢,将手里刚拟的合同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倏忽又度两周,陆远洲依旧没再踏入清雅苑半步,也不曾回来收拾这些衣服和生活用品。沈知黎对此已有对应之策,便也懒得管。
午后,乌云飘过窗台,携来了一片死气沉沉的灰光,压得办公室内骤然暗淡。沈知黎盯着窗外看了两眼,随即起身去门口开了灯。
门口处正好走过其他部门的两名女生,她们一边走着一边八卦着。
“听说了吗?赵家千金赵媛媛明天订婚!”
“是那个前两年疯了的赵媛媛?”
“可不是嘛?”
“听说她三个月前莫名其妙地又好了……”
……
沈知黎一点都不诧异,面带冷笑地回到座位上继续修着图。昨天从警局回来后,她就在工作群里问过那预定订婚照的女孩是谁。但心里,仍不禁想起两年前的那桩旧事。
那是一个雨夜,陆远洲慌忙地进了两人刚不久租的房子。
“阿黎,我们离开这吧!好不好?”他背对着沈知黎面露惊慌,目光呆滞地祈求着。
为他吹头发的沈知黎顿觉不妙,但看到他那被雨淋湿的头发还挂着几滴水珠,并未停住手里的动作,只是抿唇柔声安慰:“是工作不顺心吗?没事,这里的工作不好做,那我们就换一家。”
陆远洲猛地转身,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手中的吹风机关掉后便朝床上一扔。他眼里的恐惧蔓延至沈知黎的脑海,沈知黎不解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他却低下了头,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不是说过嘛,我们要‘生死与共、日月同守’!所以,你遇到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啊!”沈知黎在他身边慢慢坐了下来,握住了他的双手,轻声抚慰他。
陆远洲抬眸,眼里竟含着泪,声音也有些许颤抖。
“阿黎,我,我目睹了一场性侵案……”
……
那晚过后,南苏富商赵炳阳的女儿赵媛媛,疯了!
沈知黎听说,本来她还没那么神志不清。却不知为何,在一周后,她又失踪了。回来后,人就彻底疯了……
而那陆远洲,也正是一周后改变了主意,不再提及要离开南苏这座城市。
“轰隆——”
一阵巨雷在屋顶响起,震地沈知黎猛地拉回思绪。
而此时办公室内,突然一片喧哗。
“快看快看!赵媛媛的订婚对象好帅呀!”
“这男人,怎么在商界没听说过呀?”
“快让我看看,叫什么?”
“陆远洲,好陌生的名字呀……”
……
暴雨啪嗒啪嗒地打在窗户上,犹如阴曹地府里审判官的声音,连同着同事们的哗然不休,在沈知黎心里彻底为那为期六年的爱情宣判了死刑。
她内心不免一阵讥讽,背对着那围坐一团的同事们小声暗笑:“陆远洲,明天,我会送你一份大礼。届时,你可得接好了!”
待喧闹声渐渐褪去后,沈知黎对着一旁的施林语低语:“林语姐,明天的摄影,我替你去吧,绩效算你的!”
施林语抚了抚自己那八个月大的肚子,思索了一番后,欣然地点了点头。
却不料,被后座上的章娅听了去,她嘲讽的声音十分尖利:“哟,你这视财如命的穷酸样,什么时候愿意把功劳白白拱手让人了?林语姐,她怕不是有所图谋吧?你还不如让我替你去,我们六四分,你六我四!”
沈知黎转身白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她,又回过头俯身对施林语耳语:“林语姐,我马上要离职了。你之前帮了我很多,我想在走之前回报你。”
施林语闻知,不禁诧异。
“你在这不是干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要离职了?”
“我想回老家发展。”
施林语心里已然有了盘算,对着沈知黎点了点头,继而又朝着斜后方的章娅笑了笑:“娅娅,不用了。知黎我挺放心的!”
“切!”章娅撇了撇嘴,不再理她们。
沈知黎瞥了眼章娅那势利的嘴脸,斜嘴笑了笑,心想:明天忙完了我再收拾你!
……
翌日
沈知黎刚从地铁出来,一缕微风拂面,早八点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映得她整个都容光焕发。她特意化了个浓妆,扎了个公主头,白色珍珠发箍显得她很有富贵小姐之感。浓眉大眼,玫红艳唇,又好似暗黑女王。
她一到公司,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了拍摄工具。而后,便坐在工位上一边等着团队其他人员的到来,一边点开微博,上传了自己昨晚制作好的38页PPT,并起了个醒目的标题。
“震惊!赵媛媛未婚夫竟是海王,疑似正牌女友曝光劈腿全过程!”
最后点了个定时发送,又花了几百块买了个热度。
“陆远洲,这条新闻将随着你的订婚宴一同被世人知晓,到时候,你可不要太感谢我哟!”
说完,她抬眸看了看窗外。
“这样好的阳光,可真叫人心旷神怡啊!但愿你陆远洲,再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