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答辩圆满结束关胥思从容不迫走下讲台，带着导师们提出的小修改建议和思路坐到教室后排。
一落座，留学舍友就举着手机凑到她面前，上面是校园墙的一则投稿。
【有人知道这个“兔兔拿五杀”是谁吗？最近网上都吵翻了，据说是我们H科大快毕业的学姐。】
评论区清一色吃瓜等踢。
“关关，这个瓜最近在校友圈特别火，猜什么的都有，还有人发评论区截图，说主播是男扮女。
我们之前发到宿舍群了，你可能在忙，没看到。”
关胥思疲惫地揉揉眉心，有气无力回答：“兔兔是女的。”
“你看过她的直播？”
留学舍友好奇追问，却见关胥思正低头抹眼泪，“关关你怎么了？别哭啊，是不是找工作压力太大？”
“没有，”关胥思抽纸哽咽，“就是太累了没休息好。”
等她调整好情绪，预答辩也即将结束，临走前关胥思拽住舍友的袖子，问她：
“这条投稿最早是在哪个校园墙发出来的？”
她从来都没有在视频里发过定位，也从未在直播间透露过个人信息。投稿人又是怎么知道“兔兔拿五杀”是H科大的学生呢？
暗地里的狐狸尾巴一闪而过，被冷静下来的关胥思牢牢揪住不放。
留学舍友似乎想到什么，毫不吝啬地把列表所有校友圈的名片转发过去，还冲她肯定地点点头。
“关关加油，我相信你可以帮助偶像沉冤昭雪。”
关胥思无奈一笑，并未解释，对方不知情反倒是件好事。
她和舍友道别，低头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
不经意间瞥到教室后门有片熟悉的衣角，关胥思眉头一挑，大方上前招呼：“万怡，你怎么也还没走？”
“关你什么事？”万怡眼神飘忽，嘴上如往常般不客气。
关胥思笑而不语，和她擦肩而过，留下战士般坚韧挺拔的背影，大步向前。
饭后，关胥思并未直接回到宿舍，而是戴着耳机待在图书馆角落，逐一分析谣言源头。
H科大一共有四五个校园墙，其中最有名的是“科大小助手”。关胥思发现这个账号早在三月底，就发出过一条匿名投稿，内容为：
“某某（划掉）网红宿舍直播影响作息，我要不要去评论区曝光她？”
大学生统一素质较高，评论区有人提议好好谈，也有别的指出投稿人就是心生嫉妒。
截图保存，关胥思按照笨办法，把所有校园墙发布的朋友圈都查看一遍。
大多校园墙关于人名和他人ID的个人信息都做了打码处理，只有一则出现了“兔兔”这个名字，是张游戏直播截图，角落里的弹幕被人恶意圈出。
关胥思心脏骤停，手指悬在屏幕上空，只觉得呼吸发紧。
直播画面中心正是她和“最爱粥粥”。
主播平台ID被打码，可两人的游戏ID还明晃晃挂在上面，配字：“双排骗钱狗男女”。
众所周知兔兔是女主播，那粥粥呢？难不成她的辅助妹妹其实是男的？
可如果不是男的，为什么会配上这样的文字？
关胥思心底一阵阵发凉，甚至开始怀疑这个“最爱粥粥”也是黑子故意找来的骗子，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与其坐以待毙想下去，不如主动出击。
关胥思打开好友“Z”的对话框，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两天前。
【最爱粥粥：关哥，你要是被人骗了，会原谅对方吗？】
【关关闯关：看情况吧。】
她当时在做什么？关胥思心想，似乎是在整理论文数据，有个关键节点怎么也想不明白，数据一直出错，她便随意敷衍了两句。
谁成想，这将是二人最后一次对话，最后一条是关胥思发送的组队邀请。
发送截图，并未弹出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关胥思松了口气，打开“Z”的朋友圈上下翻看。
蓝色海边背景，头像是只蓝色眼睛的漂亮布偶小猫，个性签名：“举步之际，无须周全。”
本以为会一无所获的关胥思，意外看到那人最近上传的朋友圈——
杭城下雨，健身房撸铁。
配图是昏暗落地玻璃窗的倒影，目测身高一米九的年轻男人光着上半身，随意站在原地，宽肩窄腰十分迷人。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锁骨下方微微反光的双峰。
我的天呐……
这个所谓的“粥粥妹妹”，从半个月前给自己发送那条消息后，每天雷打不动在朋友圈发送健身打卡，活像一个网络诈骗犯。
关胥思承认自己馋了，但现在可不是贪图美色的时候。
难道那天说的“欺骗”，指的就是这个？关胥思不禁思维发散，但随即又有些懊恼。
如果不是校园墙这则投稿，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点开这人的朋友圈。
正在踌躇之际，“Z”发来消息。
【我看到了，在找投稿人。】
关胥思：……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兔兔拿五杀”？不行，主播马甲可不能掉。
【关关闯关：你早就知道了吗？】
同样坐在图书馆的遇舟手指微顿，他本以为对面会直接说明情况，或者质疑自己为什么男玩女。可她偏偏什么也没说，就算自己是当事人，也装作毫不知情。
【Z：就这几天。】
紧跟着补充一句：【你认识那个被网曝的主播？】
关胥思心想，你对面的就是主播本人，手指却敲下截然不同的话语：
【我是她的粉丝，前两天的直播你还记得吗？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截图了。】
关胥思倒也没说谎，二人断联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思绪陷入回忆——
那是关胥思回家后的第二天晚上，和父母的矛盾顺利解决，她回到房间上号直播。
正值周末，她需要赶在周一战力结算之前稳定小国标，谁料刚登入账号，就见一个有些熟悉的ID发来组队邀请。
关胥思点了接受，少年意气风发又有些欠揍的声音传出耳机。
“这是我小青梅，射手玩的可好了。”头顶lsy的头像小话筒闪动，“关关关关，来打两把，我们刚好三缺二。”
这人正是饭桌上关父提到的李家小子，李铭博。
他和关胥思老家在同一个镇子，二人从穿着开裆裤的年纪就互相认识。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再到第五天，就要开始打架破皮了。
这种状况直到李铭博出国念高中才停止，直到现在，也有二人也有四五年没再联系。
关胥思一想到关父那番“别人家孩子”的言论，不可避免地迁怒于对方，没有开麦回应，低头打字。
【关门咬狗：好，我都能玩。】
队里其他两个人吵吵嚷嚷地语音聊天，看样子都是李铭博的朋友。
经过一番预选分路调整，眼看李铭博就要厚脸皮地给自己打辅助，关胥思扫了眼好友列表，果断邀请御用辅助“最爱粥粥”。
担心房主不放人，她又打字补充一句：【我拉个人，粥粥。】
粉色头像的小辅助一进队就看到这句话，疑惑扣出问号。
【关门咬狗：打吗？都是朋友。】
办完退租的遇舟看着还算整洁的宿舍，果断回复。
【最爱粥粥：可以打两把。】
李铭博和关胥思一向不对付，但他分路被抢也不生气，反倒显眼包一般没话找话：
“关关，这人以前没见过，是你新交的朋友，还是你舍友啊？”
说者无意，但这话落在遇舟耳中，莫名有种兴师问罪的味道。
进入BP（禁选英雄）环节，关胥思反手禁掉李铭博的预选，冷冰冰敲字。
【关门打狗：你那超鬼打野就别玩了，去玩中单。】
【关门咬狗：这是我新认识的妹妹，御用辅助，羡慕吧？】
队友看着李铭博吃瘪纷纷调侃。
“铭博，说好的一起上分，你小子想练英雄坑我们是不是？”
“我酸了，辅助妹妹跟我，通天野王。”
李铭博和朋友笑骂回去：“去去去，我要是坑你们还找什么高手？小爷我怎么也是个市标。”
关胥思记得后来打了两把，粥粥就推说自己有事，直接退队下线了。她这才后知后觉，难道是因为那天组队大家一直在叫他“辅助妹妹”？
可直接说出来也没什么啊……反正她不会尴尬，还刚好可以借口甩开李铭博的纠缠。
二十几公里外网线的另一端，遇舟视线落在“我是她的粉丝”这句话上，表情变得十分暧昧。
看来她是真的不打算自报家门了。
但据他所知，眼前的“关门咬狗”和“兔兔拿五杀”是同一人。作为和对方配合默契的专属辅助，认出操作习惯和意识并不是件难事。
【Z：有印象，打野玩的很好，原来真的是主播。】
【关关闯关：对啊，所以我就来问问看，你有没有消息。听我朋友说，兔兔还挺着急的。】
【Z：这种程度的网暴，我建议她先报警处理。】
关胥思放下手机，她当然知道报警是最高效的处理办法。但她总觉得，投稿者极有可能是身边的同学，或者舍友。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一旦警察来到学校进行调查，会不会影响毕业？
【关关闯关：实不相瞒，兔兔那边已经有怀疑对象了，就是……她比较倾向于私了。】
【关关闯关：你那边如果有线索，稍微透露一下也行，她会自己处理。】
遇舟有些犯难。
他之所以调查这件事，不只是因为自己被卷入其中，更因为他知道被网暴的滋味有多难受。普通人打游戏被对面嘲讽都会破防，何况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网红？
一旦事情演变为全网黑，甚至网友口中心照不宣的烂梗。她真的承受得住这么大的讨论度吗？
【Z：关哥，我先向你坦白一件事，“最爱粥粥”的号主是我表妹，很抱歉没能第一时间坦白性别。】
【Z：那天和你朋友组队也是。】
关胥思纳闷，为什么突然开始跳转话题了？
粥粥……不，她这会也不知道对面叫什么了，这人不会还在为那天的事内耗吧？
【关关闯关：这些不重要，何况你vx性别一直是男，我也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啊。】
【关关闯关：不算你骗我啦。】
【关关闯关：你要是不太方便的话，我去回一下兔兔就好，不用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关胥思觉得自己体贴极了。
虽然没能拿到证据有些遗憾，但对方不愿意帮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不认识兔兔，主动调查原因，大概率也是因为自己被牵扯其中。
状态栏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终于弹出信息。
【Z：方便，但我和投稿人是前同事，不能轻易透露别人都个人**。】
【Z：我们同IP，方便面谈吗？我可以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