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胥思蹑手蹑脚下床给手机充电，发现隔壁床帘缝隙透光，灯火通明，里面的人还在重重翻身。
是万怡的床。
她怎么还没睡？
关胥思莫名有种撞破别人秘密的尴尬，放缓动作重新钻进被窝。
次日上午，关胥思睡了个自然醒，把头蒙在被子里翻滚，试图给赖床找到合适的借口。
她猛地想起什么，下床拿手机打开相册，第一张照片正是那张游戏截图。
此时的宿舍空无一人，舍友们都已经出门，关胥思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这是她第一次添加网友的联系方式。
从小到大，她都不怎么缺朋友。家境好人缘好，再加上游戏内有几个搭子，但也仅限于此。
可是辅助妹妹看起来很可爱，应该没事的吧。
搜索栏键入那串代码，添加好友一气呵成，关胥思爬回去继续赖床。
清脆铃声响起。
遇舟翻身捞过手机，被子顺着胳膊动作滑下，充满力量感的臂膀鼓起肌肉，顺滑漂亮的肩颈线条坚实有力。
随意揉揉凌乱的卷毛，他眯着眼睛看清楚屏幕——我是关关闯关。
意识迷迷瞪瞪清醒，遇舟通过好友申请，他视线落在那行小字上，思虑良久——
“我们已经是好友了，快来聊天吧~”
他在犹豫怎么发开场白，尤其是同龄女孩。曾经漫长的学业生涯都在题海中度过，再加上父母早逝，遇舟唯一熟悉的女性除了奶奶就是小姨。
他打开地瓜软件，众多健身贴扑面而来，不假思索地打开搜索框输入：
“如何跟刚认识的女生聊天。”
检索结果铺满屏幕，第一个帖子就是“认识初期和女生聊的15个话题”，后面还加了tag（标签）——甜甜的恋爱。
遇舟看得俊脸一红，他只是想找经验贴，可没有别的想法。
不死心地翻找半天，这些帖子的关键词不外乎“脱单”、“直男思维”、“撩妹”等等。遇舟关掉手机闭了闭眼睛，有些无奈。
就当普通朋友聊。
毕竟她看起来就很大度。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空上分。遇舟百无聊赖地来回翻动手机，突然想起那天他点开了“关门咬狗”的游戏主页。
那人换了黑白动漫男头，应该是为了方便伪装网络男神。但百密一疏，账号主人没发现资料性别依旧是女。
遇舟弯起唇角，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那天她提到舍友，如果和自己一样是应届大学生，说不定可以从找工作的话题入手。
至于自己……
遇舟长吁一口气，应下部门主管王哥共进晚餐的邀请。
半个小时后，吃饱喝足穿戴整齐的关胥思坐在书桌前，继续开播。
玩了没一会，直播间零零散散进来几个游客，人数不断缓慢攀升。关胥思打了声招呼就低头操作，一门心思放在游戏对局上。
对局开始，她选择熟悉的本命英雄进场，手持红伞的兔女郎公孙离。该英雄的特点是多段位移、灵活度高，缺点是上手难度较大，恰恰适合用来直播。
又是射手单人对线，好在对面也是一个人，举着长弓的射手伽罗躲在不远处平a清线。开局升级2技能的公孙离打掉残血小兵，紧接着和伽罗换血。
敌我双方血条见底，伽罗一步步朝公孙离逼近，屏幕上及时出现的伞面挡住致命伤害——“Frist Blood!”。
关胥思拿下全场第一个人头，直播间叫好声和打赏零零散散涌入。
六分钟后对局完美结束，关胥思退出结算页面，看到好友栏显示“最爱粥粥”在线，不假思索直接发送组队邀请，对方却迟迟没有进队。
关胥思心下奇怪，妹妹昨天还很热情的，刚好趁着有手感带她上分。
从书架上取出尘封已久的平板，好在账号登陆没有过期，直接给对面发送信息。
【关关闯关：粥粥妹妹，来上分啊～】
手机微微震动，遇舟此时运动结束，刚走出浴室。
他推开玻璃门，从氤氲的水雾中迈出一条长腿，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上滚落晶莹的水珠。骨骼分明的手掌握住手机，另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水。
遇舟看清发件人，是关关闯关。
上分要紧，来不及纠正对方的称呼错误，他火速回复信息，随意套了两件衣服，当即躺在沙发上发送组队邀请。
【Z：来了。】
关胥思听到提示音，顺手进队，二人又十分默契地打了两三把排位赛，一路酣畅淋漓地摘星星。
直播间人数攀升，停留在两百人左右。
关胥思一直分心和直播间弹幕对话，自然无暇顾及一起组队的粥粥。
再加上系统发力统把把尽力局，她从第四场开始状态下滑开始走神，连辅助位被别人拿了也没注意，依旧选择射手。
直到不小心开局送上人头，关胥思刚要问粥粥在哪，就见自家辅助顶着半管血，畏畏缩缩退到塔下回城。
她一时语塞，我那么大一个粥粥去哪了？
屏幕正上方天降弹窗——
【稳住，别浪！】
关胥思视线随之挪动，只见对抗路孙策气势汹汹开船赶到下路，一挑二拿下人头。
这下轮到主播傻眼了。
让最爱粥粥打辅助真是屈才，想不到妹妹上单也玩的这么好。
【关门咬狗：厉害啊粥粥，这下轮到你带我了。】
知道对方很有可能是个女孩，还跟自己同龄。遇舟被夸得脸红心跳，暗骂自己没出息。
【最爱粥粥：没有，我都能玩。】
【关门咬狗：但我公孙离还是很秀的，你都这么说了，下把一定得预选辅助位跟我。】
【关门咬狗：好不好啊粥粥？】
关胥思笑吟吟地为失误找补，顺带十分自然地撩妹，重新整理状态复活对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直播间粉丝就吃这套，纷纷直呼好会，更别说当事人遇舟了。
纵然对方有认错性别的嫌疑，他还是被射手这番话哄得晕头转向，直愣愣地站在兵线旁边打字，突然被对面上单打到黑屏。
遇舟：……
他把输入框的字符删掉，查看死亡数据。
【关门咬狗：等我报仇。】
【最爱粥粥：好的关哥，我信你。】
关胥思兴奋尖叫，她就知道妹宝是全世界最可爱的生物。
两人又一起玩了几把排位，直到粥粥说自己还有事，关胥思这才意犹未尽退号下播。
刚退出游戏准备外出觅食，关胥思收到母亲施临清的视频电话，她手忙脚乱理好发型拉开窗帘，坐在书桌前按下接听键，十分乖巧：
“妈妈，我刚要出去吃晚饭呢。”
施临清温柔娴静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看着女儿眼底的乌青，有些心疼地嗔怪：“囡囡，昨天晚上是不是又熬夜了？怎么脸色这么憔悴？”
关胥思哪敢承认自己是看肌肉男看的，连忙点头岔开话题。
“哎，别提了，论文好难写，光是查资料就查的头昏脑胀，我们指导老师还什么都没教。”
“那影响毕业吗？”施临清问，“老师不教你就主动问，学业要紧。”
关胥思暗暗松了口气，撒娇道，“我知道啦，打电话有什么事嘛～我订了明天回家的票，回去陪你和爸爸呀。”
“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找工作有没有什么困难，你爸爸朋友的公司那里还有岗位，找不到合适的就先回家休息。”
听着施临清宽慰的话，关胥思心头被酸涩的饱胀感填充。她知道父母是不想给自己压力，可他们越是如此，她就更想替家里分担。
关胥思家在杭城周边的一个地级市，做点包装类的小生意，倒也不愁吃穿。除了婚姻大事方面比较古板，其他还是很尊重她的个人意愿。
“知道啦，我先自己慢慢找嘛，欠叔叔他们的人情也不好。”
母女俩又闲聊片刻，直到关胥思肚子发起抗议，这才挂断电话。
看着眼前的直播结算，她长吁一口气，思考父母接受的概率。
但如果继续隐瞒，说不定回家就要被安排面试。毕业后在家直播倒是能省不少钱。
小算盘打了半天，怎么看都是门稳赚不赔的买卖，关胥思决定坦白从宽。
今天直播结束得早，关胥思完美规避前一天的小冲突。她晚上打包好使用率不高的东西，准备第二天一起带回去。
杭城，装潢精致的餐厅回荡舒缓的钢琴曲，橙黄色灯光令人晕眩，勾勒出两道不同的身影。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玻璃后的神色晦暗不明：“遇舟，我个人还是很看好你的，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离职？”
“王哥，我知道有些匆忙，”遇舟回敬他，“但我还有家人要照顾。他们说的没错，我不适合干这行。”
酒杯重重摔在桌子上，王隆怒道：“不就是和新来的关系户拌了两句嘴吗？你至于……”
许是酒壮怂人胆，平日看似温和的男人可不会说这种话。
“王哥，我确实不适合。”
遇舟目光灼灼看着他，王隆一时语塞，竟从少年身上看到熟悉的影子。
“罢了，”王隆扯了扯领带，“年轻人啊，还是要多闯一闯。以后混不下去了来找哥，就冲当年的情分，我也要替遇总照顾好你。”
遇舟起身倒水，语气诚恳，“谢谢王哥。”
酒过三巡，饭局结束，遇舟付款买单后替王隆叫车回家。
路边明亮灯光从头顶洒下，映出少年高大的影子，微冷的寒风钻进领口，遇舟合上衣服拉链，垂头看着手机屏保发呆。
上面是温馨的一家三口，瘦瘦小小的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年轻的父母两边冲着他笑。
自从那场车祸后，遇舟关于童年的记忆淡了许多。
王隆是当年父亲公司的一名小职员，他去年秋招面试后认出遇舟，两人自此有了交集。
他说，如果遇总和夫人还在，一定会为现在的遇舟感到骄傲。
手机铃声打破沉思，网约车到了。遇舟上车靠窗，手中无意识翻动屏幕，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ID。
是关门打狗，短视频平台名“关关闯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