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身上臭臭的···”
“有么?我没问到啊”
苏青河慢慢放下袖子,露出全脸来。
瘦削的脸,脸色灰白,好像被人吸了精气似的。
柳依依鼻头一酸,强忍着眼眶的湿热。
“相公风采依旧,一如初见时惊艳”柳依依为了哄人也是不容易了,她不怎么喜欢诗词歌赋,不如打架来的畅快。
“夫人莫不是在哄我?”柳依依一醒来,苏青河终于笑了,眼里也流出温柔的春水,两人都能感觉到,这次死里逃生后,他们更近了一步。
“青河,扶我起来下,我现在软的跟没骨头似的”
苏青河起身给她身后垫了些枕头,把人扶起来靠在上面。
“林白他们呢?”
“研究药方,给你熬药”
说起药,柳依依就算不怕吃药也觉得麻烦,她这段时间,药就没停过,不是生病就是受伤,真的不是水逆么?
“我···”
“我···”
两人同时出声,互相惊愕的看向对方。
“我去洗澡”
“我想洗澡”
“你不能洗!”
“带我一起?”
“你!”苏青河被柳依依的大胆弄的哑然。
“你想我帮你洗?”
柳依依点头。
“不行么?”
苏青河咽咽口水,眼神飘逸。
“也··不是不行···”
”那我就等你的···贴身服务喽····”
柳依依这人要是哪天死了,绝对是浪死的,玩的太花了。
等到苏青河安排好一切,柳依依都快睡着了。
“依依?”
“嗯?”她缓缓睁眼,房间云雾缭绕,水汽弥漫着整个房间,很温暖····
“我帮你··脱···宽衣解带····”苏青河低着头,闭眼不去看柳依依。
过了好久,柳依依的外衫才被脱去。
“相公,你再不快点,我真的要睡着了”
苏青河的手抖了抖,眯着眼睛,看到柳依依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算了,还是我来吧”柳依依恢复了些力气,没几下就褪去
“这次搞事的人抓住了么?”柳依依卷起他散落的黑发,片刻后松开再卷起。
“还没有···不过大概也能猜出一二来”
“我记得那会外面没有守卫,把我们囚禁了,又不管,完全是放养的状态,也不在意我们的生死···”柳依依漫不经心的说道。
苏青河将她凌乱的碎发揽到耳后,亲昵的点点鼻头。
“要么是想把我们困死,要么就是拖延”
“可为什么还要抓林白褚楠呢?对了薄宿呢?咋们被绑架,把他落单了,多不仗义啊?”
“他被人打晕了关小黑屋了,我们回来后就发现他了,林白和褚楠···我想他们更想自己对你说,这次不但是针对我们,也有他们的原因在”
柳依依脸上一言难尽。
“这么有缘?敌人都是同一拨么?”
“嗯,进京队伍马上到了,我们得快点和他们汇合”
柳依依嗯了声,暗叹一声快乐的时光如此短暂,进宫的话,时不时又要遇见之前的那位公主了?宫斗啊··她不擅长啊····
“怎么了?担心应付不来?”
柳依依点头。
“有点,宫里规矩多,束缚也多,我不喜欢那种场合”但是··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我会护你的”
“护我?万一人家一群女眷邀我赏花,你也去么?”
苏青河被问住了,这他去确实不合适。
“我派暗卫保护你”
“不用了,我怕到时候是我保护他”
苏青河一时语塞,这时候难道不是依依感动的依偎在他怀里么?怎么和想象中不大一样?
捧起生闷气的某人的脸,柳依依看他有些委屈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
“我不是花瓶,更不是温室的花朵,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我可以自保,也可以和你共进退,我需要的不是你的保护,而是你的平等对待,明白么?”
苏青河的脸颊被她捏住,嘴巴嘟起,像金鱼似的。
“在你面前,偶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他的家庭地位日渐地下,已经卑微到尘埃了。
“那就好”
“你现在可是一家之主,你得保护我啊····”苏青河撒娇的扯扯她的衣角。
“只要你好好表现,我自然会护你周全!”柳依依意味不明的看向苏青河,暗示性极强。
“求夫人垂怜··”苏青河头微微下垂,抬头看她一眼,眼波流转,带着某种诉求,又赶紧低头,露出白皙的脖颈,精致的锁骨,衣领打开,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每一个眼神、不经意的动作,都稳稳的踩在柳依依的点上,当真是满意至极····
两人腻歪一会儿,苏青河整理服饰,柳依依躺在床上养伤,侧身撑着脑袋,看他摇身一变,又恢复少年意气,眼神清澈,充满活力,黑金发冠立于头顶,干净利索的马尾,两边红丝带垂下,镶有金色发饰,红袍肆意,黑色宽带,腰间玉佩每走一步就发出清脆的声响,真是四时可爱唯春日,一事能狂便少年。
乍一看就是个不谙世事的青葱少年,没有半点心机,这副皮囊就是他最好的伪装。
“怎样?可还满意?”苏青河转了一圈,有些得意的扬起下巴。
“满意,非常满意,恨不得把人关起来,日日夜夜,独我一人享乐”
停顿片刻,苏青河摸摸下巴。
”怎么了?“柳依依问道。
“只是在想,现在命人快马加鞭回去建一座藏娇阁是否来得及?”
“你认真的?”
苏青河抬头。
“有何不可?”
柳依依:······
眼前突然压下一片黑影,苏青河双手撑在床边。
“吃干抹尽了就不想认账了么?依依····”苏青河的声音仿佛从春日的暖阳直接变成十月的飞雪,阴冷刺骨,眼中阴影不定,蒙上一层阴鸷,人却是笑着的···
柳依依嫌弃的食指戳戳他的脸。
“能不能少点演技,多点真诚?我是在想应该起个什么名字,藏娇阁会不会太显眼了点?我脸皮薄,受不了的····”
苏青河噗嗤一声,脸上直接阴转晴。
“让所有人知道不好么?还是我不够娇?”他挑眉问道。
“什么?这个娇难道不是我么?”
夫妻二人因为谁更娇各执一词,最后的赢家被苏青河拿下。
柳依依无奈摊手,他一冲我笑,还奶声奶气,夹着嗓子喊了声依依~
一时不察,等反应过来已经同意了,色令智昏,男色惑人····
等薄宿、褚楠和林白进来时,就看到柳依依靠在床榻,看着窗外发呆,苏青河坐旁边,看着她发呆,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笑。
看着前几天还躺在床上的人醒来,气色看看着也不错,林比露出几分惊讶,根据脉象来看,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才对····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那天会飞的铁锤,难道····
褚楠和薄宿显然没想那么多,两人看向柳依依的眼中充满愧疚、懊悔,都觉得要不是闹别扭,仨人分开了,或许柳依依也不会被人绑走,还受这么重的伤。
褚楠眼眶红红的,看着柳依依的瞬间又犹豫了,停留在原地,眨眼间就湿了眼眶
薄宿不同,他直接扑倒在床边,苏青河没防备直接被挤开,差点一个不稳拽在地上。
“依依!你醒来真是太好了!我差点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我想来看你,可褚河不让,说我太吵闹打扰你养伤,怎么可能?我哪里吵闹了?对了,你看··我还给你带了一朵花···”
面对耳边堪比喇叭的大嗓门,柳依依真的很想给他一脚,但看他眼中真实的关切,还是心软了,算了算了,赤子之心,忍忍就过去了。
这顿打,先给他记着就好。
就在柳依依放平心态,勾起笑容看向薄宿时,被他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的一抹黄色震到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我从郊外的树林给你摘的,还沾着露珠,黄色明艳大方,很适合你,是不是很感动?”薄宿还在不停夸着,完全没注意众人眼中的异样,还有几分同情
看到柳依依迟迟不说话,薄宿脸上大喜。
”怎么样?是不是感动的说不出话了?”
柳依依闭眼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缓缓睁眼。
“薄宿,你知道这是什么花么?”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她笑的非常温柔,像春日的暖阳般沁人心脾···
“知道啊,菊花,听说泡着喝清火润肺,美容养颜呢,要不我给你泡泡?”
苏青河咳了咳,亏他之前还觉得薄宿可能成为情敌,现在看来,完全没脑子,不被人打死已经是个奇迹了。
柳依依看了苏青河一眼,现在觉得薄宿没危险了,年纪轻轻,草木皆兵。
“不用了,你自己泡着喝吧”还是没有告诉他菊花大多是上坟祭祖用的,活人根本不会拿它来送花。
“好吧,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红豆粥,我想喝这个,多放糖,稠一点的”
支开薄宿后,剩下的四人还是逃出来后第一次见面,刚才的轻松氛围有几分凝重。
柳依依侧头看向门口的两人,或者说看着褚楠一人。
“怎么离我那么远?我很吓人么?”柳依依挪动身体改为侧躺,手肘撑着脑袋,温和的看着褚楠。
脸颊被薄宿气出来的粉红逐渐退去,被苍白覆盖,整个人身上看着病恹恹的,好像被掏空的瓷人,看着无碍,内里已经腐朽,脆弱不堪。
“褚楠?”柳依依唤出他的名字,想让他走近点。
感觉到柳依依语气中的熟念,褚楠上前几步,来到塌前。
柳依依用指腹抹去眼角的眼泪。
“怎么还哭了?我这没死呢?死了再哭也来得及啊····”
褚楠立刻摇头,泪水哒哒的流出,开了闸的洪水一时也止不住,林白正想上前安慰,苏青河挡住他,轻轻摇头。
褚楠抽抽嗒嗒的停不下来,手在空中不停指画。
“你怎么会这么想?而且,背后之人若是只冲你来的,怎么还会对我和苏青河下手呢?或者原地杀死不就行了?”
柳依依静静看着褚楠哭,哭出来也能舒服点。
见人哭的差不多了,苏青河站了出来。
“说起被袭击的原因,在座各位,一个都跑不了···”苏青河坐在桌前左手搭在桌边,淡淡抬眸扫视一圈,将所有人的神色收于眼底。
见没人回应,他也不急,柳依依只是看着,也不吭声。
林白看着褚楠,他也注意到了异样,轻微的冲他点头。
“你们究竟是谁?”林白冷下脸问道。
“问人身份前,不该先介绍自己么?林大人?还是说林将军?”
林白瞳孔豁然张大,迅速低头遮掩情绪。
可惜太晚了,在他惊讶的瞬间,苏青河已经明了,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你们··如何发现的?”林白压着声音问道。
褚楠有些担心的看过去,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自然是撞见你们被追杀的那次,同为被追杀之人,自然要多在意些”
苏青河胸有成竹的笑了笑,眼中波澜不惊,好像没有任何事可以惊到他,沉着冷静,自信低调。
“现在···可以坦白了么?我们已经成了一条船上的人,隐瞒下去,对谁都没好处”柳依依淡淡说道,看向林白,眼中带着审视,和苏青河一样,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叫林逸之,是先皇后远亲,官拜三品御林军首领,后来负责保护皇后安危··”他停顿片刻,继续开口。
“褚楠,是先皇后嫡子,十几年前,宫中发生一场意外,先皇后于火中丧生,临死前托我带走褚楠,并将其抚养长大···”
似乎是听到母亲,褚楠身体颤抖,眼中失落低迷。
柳依依握住他的手,聊表安慰。
“那你们为何要去京都?不是已经离开了么?”柳依依不懂就问。
”是我要去的,我想去看看母亲生活过的地方····”褚楠解释道。
“单凭你一人,是做不到的吧?”苏青河一针见血。
林逸之露出几分赞赏。
“我带着皇子在后宫潜逃时遇到了桐贵妃,她托人帮我们逃出宫,怕被人发现踪迹,我带着褚楠一路往北,往偏僻的边疆走···”
苏青河听下敲桌的动作,抬头看他。
“桐贵妃?现任皇后桐灵?”
“正是”
“这样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什么意思?”林白眼中有些迷茫。
“那场大火可是指十四年前深夜凤仪殿大火?”
“嗯”
“你们怕是被骗了”
“什么?”
“桐灵当年是贵妃身份尊贵,大晚上的,怎么徘徊在皇后寝宫周围?后宫当时孕有两子,另一个便是她的儿子周屹川,更何况还是长子,试问皇后嫡子失踪,那皇位继承人会是谁呢?”
“既然这样,那她怎么不直接杀死呢?”柳依依提出问题。
苏青河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自家夫人还是不擅心机啊,好在他会也不差。
“如果直接杀死,尸体被发现,或被发现异端,不确定会不会被抽丝剥茧查到她身上,皇后被杀,皇子只是失踪,皇上命人寻找,注意力被转移,她也能松一口气,反正知晓嫡子行踪,日后再处理也行,就算嫡子被找回,可以说一时情急,担心贼人,故而护送褚楠出宫,她占了个恩字,不会损失什么”苏青河娓娓道来,缜密的逻辑,揣摩人心,一环套一环,有理有据,看的柳依依一愣一愣的,天天想那么多,也是难为他了,她还是乖乖做个武力派吧。
苏青河说完后,林白和褚楠久久没再说话,细思极恐,难怪那会贵妃时不时派人送来衣物钱财,原来是想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以防万一。
要不是他小心为上,及时离开京城,往偏僻之地走,褚楠怕是活不到现在了····
“那追杀我们的人也是?”
苏青河点头,肯定他的猜想。
林白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愤,狠狠垂向桌面,震的茶杯都翻了,溅了苏青河一身。
“哈哈哈···相公你还真的是文弱书生啊···”
“夫人慎言”在外人面前他不要面子的吗?
柳依依连忙做个拉链的手势,一副我很乖的样子,灵动狡黠,一个不注意就勾住某人的心神。
“咳咳”苏青河重新给自己倒杯茶,压下蠢蠢欲动的想法,暗自唾弃自己定力也太差。
“你们是谁?对后宫这么清楚?”林白平复情绪后声音也平静许多。
苏青河左手拿起茶盏底座,右手轻抚茶盖,撇去多余的茶末,姿态优雅,气定神闲,热气模糊了他脸,看不清神情,听到林白的问题,他侧头看过去。
“镇边大将军苏晟之子,苏~青~河~”他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似的,林白可不会小觑此人,心思缜密,观察入微,若是成长起来,必定大有作为。
“你是苏将军的儿子?那个傻···”林白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不过是保命的手段而已”他冷漠的笑着,毫不在意林白口中的傻。